这里是垦丁。
扛着两人的行李,虞飞鸟没有一丝疲态,一到下榻的民宿,立刻打开落地窗,走上阳台,眺望外头的船帆石金黄沙滩。
「阳光、沙滩和海水,完美的夏天!」
跟她的兴奋相反,封士泉一进房间马上开冷气,然后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热气、湿黏的海风、恐怖的紫外线。」他只能想到这些。
来垦丁玩?天杀的!他没事干嘛听她的话,乖乖跟她来?
位在台湾北部的台北,都可以让他热到中暑了,来到这个北回归线以南的地方,他不热死才怪!
「走吧,去海边!」海就正对着他们的房间,要她只能远观,实在让她坐立难安。
虞飞鸟跑到床边,拉着那个瘫软的高大身躯,想将他拖出房间。
封士泉猛地坐起身,手指猛戳她额头,怒喊道:「第一,我不想中暑,第二,我拒绝阳光的曝晒!」
将自己晒成一身古铜色有什么好?他的形象不是阳光健美先生,白皙纤细的贵公子才是他给人的印象。
「可是我们都来到垦丁了,下去冲浪玩水吗?」那多可惜?原本是魏咏然要跟她一起来享受假日,她们老早订了民宿,否则现在是旺季,他以为这种时候能订得到房间吗?要心存感恩!
冲浪玩水听在封士泉耳里全变成了「晒黑」两个字。
「要去妳自己去。」他义正词严地拒绝。
「咦——」虞飞鸟拉了个好长的尾音,语气满是抗议。
封士泉凌锐的眸光一瞥,这会儿她再有满腔不平,都得乖乖往肚里吞。
「自己去就自己去。」反正她一个人也能玩得很愉快,她早调查好有许多水上游乐设施,定要玩个痛快。
虞飞鸟背上小背包,带着游泳圈,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你就是太少晒太阳身体才会差。」
闻言,封士泉火大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关上的门板,他快步来到阳台,准备等她一出民宿便朝她怒吼。
等了几分钟,却一直不见她的人影,他忍不住怀疑以她慢郎中的步伐,可能到天黑都还走不出民宿。.
「真是瞎了眼才选她……」倚着阳台栏杆,伸手拨拨柔软的发丝,封士泉抱怨道。
蓦地,那抹不会认错的身影窜入眼帘,身旁还跟着几个男人,一行数人兴致高昂的朝沙滩走去。虞飞鸟和他们有说有笑的,其中一名看起来明显对她有意思的男人,还把手搭上了她的肩。
「那小呆子在做什么?快拒绝他呀!」封士泉越看越火,怀疑她根本忘了自己是和男朋友出游。
没错,自从那一吻之后,虽然他没有当面向她表明心意,但他喜欢她,她看起来亦然,即使没明说,两个人自然而然的牵起手,举止间也多了份情人的亲密,所以他一直认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难道……小呆子不这么认为,才会和其它男人勾勾搭搭的?
虞飞鸟像是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一回头即迎上他的眼,飞快地扯出微笑,并朝他大动作的挥手打招呼。
可恶的小呆子,还敢笑得那么开心!封士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快速冲回房里,他将行李整个倒出来,找出防晒油抹了又抹,拿起墨镜,做好万全准备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民宿,逮人去。
方踏出民宿,封士泉就后悔了,可看着那个小呆瓜傻儍跟别人走的景象,不擅长运动的他,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向前狂奔。
虞飞鸟的肩膀上出现另一只手,把先前那只打掉,同时揽过她,宣示主权。
「不是要玩水吗?」封士泉戒慎的目光扫过眼前没他高,却比他壮的男人。
冷冽的眼神像捍卫自己地盘的狼,如果露出獠牙,发出凶狠的低狺,恫喝的意思会更明显。
「呃……那我先走了。」搭讪的男人最后败在他的目光下,先行离开。
待对方步出视线范围,封七泉立刻弯着腰狂喘起来,完全不复刚才的气势。
「士泉?」他去慢跑了?
「果然……还是应该,应该……出来运动……」这不是他嘴硬替自己找的借口,而是由衷的认为。
运动?
脑筋构造是一根通到底的虞飞鸟,听了这话,直觉反应,「那走吧,我们去游泳,看谁游得比较远!」
比赛游泳?不,来海边他宁可舒舒服服的躺在大阳伞下睡觉。
「去找个阴凉的地方,乖乖躺着就好。」
「你不是说要运动吗?」
「运动有很多种,没必要在大太阳底下,做那些会死人的运动。」他跟阳光有仇好吗?不然他那么辛苦,一外出就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完全不敢让一身细致的皮肤受到艳阳的毒害,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吗?
「咦?那你出来干嘛?」留在民宿里睡觉就好啦。
说到这个他就有气!
「还不都是因为妳。」封士泉没好气的回答。
食指指着鼻尖,虞飞鸟满脸困惑,她不是没逼他出来吗?
「我有做错什么吗?」她都自己乖乖出来了,也有问题?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当然知道自己口气有多酸,但没有男人会习惯别的男人侵犯到自己地盘的。
偏偏神经粗大的女人就是没感觉。
「刚刚……喔,阿伦跟我们是同一间民宿的客人。」她是在门口遇到他们一群人,刚好目的地都一样,所以她就跟他们一起走了。
阿伦?他们讲没几句话就那么熟了?
「妳觉得他比我帅?」酸溜溜的问句,他决定让呆头鹅知道吃醋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是你比较帅。」这是毫无疑问的嘛!
在她心里谁能帅得过他?他可是……可是……他是什么呀?
这是虞飞鸟第一次无法在心里顺畅的说出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以往她都会拿「国际名模」来说,如今却觉得除了国际名模外,好像还有另一个更好的位置适合他。
她的答案让封士泉稍微宽了心,「那就别看其它男人,看我就好了。」
「嗯?」他的声音被四周玩乐的声音给盖过,没传进她耳中。
他俯身向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口气里有着被她打败的无奈,「我希望妳只看着我一个人。」
不要转移目光,不要让他如此的患得患失,只是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聊天,或处得好一点,便会让他疯狂吃醋,甚至放弃冷气房,杀出来挡在她面前,他真觉得自己逊毙了。
「好啊。」她没多想,立刻允诺。
不过话说的这么简单,做起来好像有点困难耶……
「如果你出国怎么看?」
她的思维总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但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封士泉一个重点——再过几天他的假期就结束了。
「跟我去。」不经大脑的话出口后,他想了想,觉得也没啥不好。
出国去玩吗?
「好!」也是不用大脑思考的虞飞鸟高兴的回答。
「真的?」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更清楚她信口答应的能力。
她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可能要先跟小咏借钱,才能出国去玩。」
原来她是把这一切当作度假了。这下封士泉摸清楚她的想法。
「我是谁?」话锋一转,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封士泉。」经过练习,她已经可以很顺畅的喊出他的名字。
满意的点点头,他继续问:「我是妳的谁?」
「……邻居。」这个问题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
封士泉差点摔倒。
「不是!」他拉大嗓门,抓着她的肩膀摇晃。
「不然咧?」他住在她家隔壁,不是邻居是什么?
「好朋友?」
「不是!」是天气太热还是火气太大?他整个人好像快烧起来。
他们不是朋友?!虞飞鸟脸上出现深受打击的神情。
「是男朋友!」跟她凡事都得挑明的说,不然她绝对不会「想太多」。
话声甫落,也不顾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管她脸上还没消化这个讯息的呆愣,封士泉性感的薄唇封住她接下来的所有话。
他以这吻宣示,她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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垦丁的大街上,满是人潮。
虞飞鸟爱往人潮多的地方挤,也不怕走丢,更不怕封士泉会被认出来。
「快点逛一逛,回去睡觉。」对封士泉而言,度假就是要休息,休息则等于睡觉,来垦丁,他待在民宿里的时间还比较多。
「烤鱿鱼耶!」目光早被其它事物吸引的虞飞鸟,根本没仔细听他说话。
果然,眨眼之间,她就消失在人群中。
「就说她会灭顶。」长得又不是挺高,却老爱往人群聚集的中心钻。
撩了撩披散身后的长发,封士泉墨镜下的双眼四处寻找那在他回来后,被迫剪回香菇头的呆子。
「小姐,妳一个人吗?」
人还没找着,他肩膀上倒是多出一只扫兴的手,顺着手臂往后看——
是哪个不长眼的叫他小姐?去哪儿找一个像他这般高的女人?
连白眼都懒得翻,身形一闪,他挣脱了对方的手,话也不搭一句便要离开。
「等等,小姐。」对方显然没那么容易打退堂鼓。
够了,他正忙着找那个小呆子,没空理会无聊的人。
这次封士泉不客气的拍掉对方的手,还是半句不吭,临走前瞪了对方一眼。
那人很明显被惹恼,粗厚的手掌眼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这是在垦丁大街上发生的小小争执,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目光驻留,所以也不会有人想要帮忙。
「你要干嘛?」那只手掌被挡了下来,虞飞鸟一手拿着两支烤鱿鱼,一手架住对方的手。
是她,小小的身影护在他身前,看起来却好高大。
她明亮的眼直盯着对方,「打人是不对的。」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她反掌一推,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受不住她的力道,被推开了好几步。
男人的同伴见状,也知道理亏在先,扶起男人匆忙离去。
打从她出现后,封土泉就没再注意到其它人的动向,眼里只有她的存在。
明明比他来得娇小许多,却有勇气挺身站在他面前保护他,虽然看起来他们的角色相反,但谁说一定要是男人保护女人呢?他承认自己很肉脚,如果真打起来,他除了稳输外,皮肉之伤是免不了的,所以他讨厌打架,刚才早已做好要跑给人家追的准备。
还好有她。
可,虽说他了解她的力气很大,他还是得教教她,让她知道,下次别做这种危险的事。
「呼,好险好险,要是掉了就要重新排队。」虞飞鸟比较在意的是她刚刚才买回来的烤鱿鱼,那四溢的香气十分诱人,让她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这个给你。」一如往常,她有的东西,他不会少一份。
警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封士泉先接过了她递来的烤鱿鱼,「谢谢。」
「不客气。」她终于如愿咬下第一口。
好吧,看在她总是为他着想的份上,教训的话就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刚才那人为什么要找你麻烦?」吃了几口后,她突然想到的问。
想起方才的闹剧,封士泉当下脸黑了一半,「吃妳的东西。」
他像小姐?他×的!
「不能说?」她虽有点好奇,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主动拉过她的手,他模仿她吃烤鱿鱼的样子,跟她在一起能尝试很多他没尝试过的新玩意,像这烤鱿鱼他就没吃过。
「好咸。」微拧眉,他嚼了几下,「不过还满好吃的。」
「对吧!」她朝他露出满足的微笑。
那种正中要害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红了脸,没办法,她的笑实在——
「太可爱了……」
「嗯?」视线越过封士泉,她漫不经心的应着。哇!那冰淇淋看起来也很好吃。
「飞鸟。」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再吸引她的事物都可以被抛到脑后。
「怎么了?」
「妳喜欢我吗?」原本他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一点,可一旦问出口,才清楚自己在意到不行。
「喜欢呀!」她不做考虑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有开心的感觉。
一般人这么回答,代表正面的意思,完全不需要怀疑,但如果是虞飞鸟这样回答,他会怀疑她根本未经思考,就如同问她路边有皮肤病的狗可不可爱,她照样会回答可爱一般。
「有多喜欢?」该死!这种常是别的女人拿来问他的问题,有一天居然变成他来问。
快速解决烤鱿鱼的虞飞鸟沉默了起来。
有多喜欢啊……
她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不准用星星回答。」因为她有前科,他连忙制止。
于是她又低下头,「从这里,」这用脚踏了踏地面,然后退后一步,又踏了踏地面,「到这里。」
「这么少?」
看着那一步的距离,封士泉很无言.原以为凭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少说可以排到前几名咧!现在看来,那一步的距离恐怕连一百名都挤不上。
「这样很少吗?」惊讶写满小脸,虞飞鸟指着那一小步的距离,解释道:「从这里绕地球一圈到这里,这样还不够?」
原来是绕地球一圈喔。
「我哪知道妳是这个意思。」害他刚才失望得差点去撞墙。心头喜孜孜的,但他仍小小埋怨了一下。
「为什么留一步的距离?」那一步他还是很介意。
「如果以地球一圈来比喻完整的话,那是我替你预留的呀!」用手比出那段短短的距离,「我猜你大概喜欢我这么一点,所以剩下的就由我来补齐啰!」
他总嫌她是怪咖,嫌她笨或是做错事,如果他这么嫌她仍有点喜欢她的话,这段距离就是她假想他「喜欢」的程度。
对于她不同平常的思考模式,除了惊讶外,也让他贴近她心底的想法.
乐观如她,原来在面对复杂的男女关系时,意外的把自我价值贬得很低,又没自信。
「不。」他坚定的摇头,「我的喜欢没那么少。」
虞飞鸟搔搔头,腼腆的傻笑,「那……两步?」仍是保守估计。
「不是。」他继续否认,同时迈开步伐。
小呆子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离开垦丁大街漫步在回民宿的路上,从垦丁大街到船帆石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样的距离有了她的陪伴,变得不太漫长,他甚至感觉有点近。
「三步?」她追上他的脚步,在他身边打转。
「不止。」
「那到底是多少?」虞飞鸟的语气透露出少见的心急。
「妳慢慢猜呀!」偏偏他打定主意搞神秘。
「咦——」她发出习惯性的抗议声。
封士泉闭上的嘴如蚌壳般紧密,嘴角勾起轻笑。
有多少?就是她的距离再多一步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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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说他们是情侣,也真的不太像。
大部分时间封士泉会被虞飞鸟气得咆哮怒吼,但很快又会在她的单纯笑容下放弃和她做争吵……喔,不,根本称不上争吵,因为她不是会和人吵架的人。
而且她说是女仆还比较像。
「好渴。」
冰凉的饮料马上送到他身边。
「好热。」
任劳任怨的扇子对着他轻搧。
「走了一天,腿好酸。」
每天搬书略嫌粗糙的手在他的腿上捶捶打打。
「小力点。」
接到抗议,她即刻改进。
「电视。」
声控机器人马上按下遥控器。
封士泉让她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但虞飞鸟也忙得很甘愿开心就是了。
整体看来,他们真的不像情侣。
电视节目找不到一台好看,最后他停在播报新闻的频道。
半个小时后,封士泉说出自己的心得。
「台湾的新闻就跟连续剧一样有看头。」光是政治议题就够多报导了,其中还穿插着社会时事,影艺圈的绯闻,最厉害的是新闻主播仿佛都能串连这一切,才真是令他佩服的地方。
「小咏也是记者耶!」虞飞鸟边捏他的腿,边指挥他换到有魏咏然的那台。
正好进了一则社会新闻,两个人静静的看着。
「目前记者所在的位置是××医院,封氏企业总裁封苍征的妻子遭绑架的消息经过警方证实,确定人质已平安获救……」
「姓封,跟你同姓耶。」虞飞鸟只注意到这件事。
「嘘!」封士泉皱眉,目光紧盯着屏幕。
他怎么不知道封苍征结婚了?妻子?是谁?
回忆跳到之前他曾拨过一通电话给封苍征,接电话的秘书好像有说要帮他接总裁夫人,那时他直觉对方是在跟他开玩笑,毫不犹豫的反驳,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等新闻报导告一个段落,虞飞鸟继续发表自己的感想,「绑架耶,还好平安无事。」
他则是愁着一张脸,搞不懂新闻的内容。
封苍征真的结婚了?怎么没人跟他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他的手机.
「哈啰!」他心不在焉的接起,心思还绕着那则新闻打转,同时切换频道想看看其它新闻台是怎么报导的。
「苍征?……垦丁……回去?现在?……」
电话那头的人就是刚才新闻里的主角之一。
虞飞鸟安安静静的听着,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下来。
「嗯,好。」最后封士泉不知道答应对方什么后,才挂掉电话。
「怎么了?」他的表情比接这通电话之前更糟糕。
封苍征要他立刻回台北,但他知道小呆子还没玩够,若是现在就回台北,她绝对会很失望,但丢下她一个人在垦丁,他又会担心,于是二选一的问题又来了。
「妳还想玩吗?」考虑许久后,他还是想回台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出事了吗?很重要的事?」从他的表情她这么猜测。
封士泉沉默地颔首。
得到答案,虞飞鸟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并打电话给柜台准备退房。
「妳要回去?」他不敢置信,毕竟昨天才听她说还有哪里好玩,哪里没玩到,这趟她期待已久的垦丁之旅没玩遍所有好玩的地方,她绝不会离开,现在却……
「垦丁随时可以再来,你的事比较重要。」
哈!果然是他乐观的小呆子,连发生什么事都不过问,便义无反顾地要跟他回台北。
封士泉激动的抱住她。
「有妳真好,小呆子。」
不敢用太大的力道,虞飞鸟轻轻的拥紧他,在他耳边低语说:「除了小呆子三个字,其它的我都很开心。」
低低的笑声不可抑止的从她肩头窜出。
她不知道的是,他从好久以前就偷偷这么称呼她。
他的小呆子,虽然老做出会让他气得牙痒痒的事,但在重要关头却很体贴。
选择她,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