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爷曾经花大力气追查过他的下落,可惜却始终没有结果。
事情看来有点诡异,不过家安已经分不出身来关心他,他只关心大君近期要进的那一批货。大君只是吩咐他二十四小时开机,但绝口不提时间地点。
大君一贯小心谨慎。但这一次他似乎谨慎的有些不同寻常。
洪爷不动声色的准备著,一批毒品,会走什麽样的路线?依照大君目前的状况,他不会太张扬,洪爷把视线落在了水路上。
只是一连几日,水警方面都没有任何跟毒品有关的消息;出人意料的是,南丫岛有人报警说见到过两个男人在集市上出现,其中一人头上缠著绷带,但看面目依稀就是元坚强。只是在那之後,他们再也不曾露面。
这对家安来讲,即是个好消息,又是个坏消息。元坚强多半还活著,而且看来活得还不错;而他既然活著,那麽迟早就会回家,警方怎能放弃这样的抓捕机会?
家安正在犹豫是否要找地方搬家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号码很陌生,对方的声音也很陌生。
晚上十点半,大屿山新货柜码头。
家安挂断电话,忍不住一拳打在墙上。新货柜码头?这不是大君平时常用的交易场所,不过此刻他换换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一股很激动、很兴奋的感觉从丹田直冲百会,就像很辛苦地读了十二年书,终於迎来了最後一场考试一样。
一切都将在今晚终结。
“一切都会OK。”他默默地对自己说,“相信自己,一切都会OK。”
他来到窗前,还早,正午炫目的阳光虽然是穿过玻璃射在身上的,其火辣的感觉一丝不减。
掌中的手机原本就不是很新,他这些日子也没有妥善照管,此刻外壳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家安翻开盖,拨通了洛彦的手机,铃声只响了一下,他便挂断,大约五分锺後,他又拨了一次,再挂断。
随後,他给洪爷发了一个消息:准备,今晚22点30分,大屿山新货柜码头。
最後,他删除掉自己所有的通话记录和拨出记录。
现在的时间还足够穿戴整齐吃顿丰盛的午餐。
家安把淋浴的水温调得稍高,让自己在温热的水中放松了大约十分锺。洗手台上的大镜子被水汽熏得一片朦胧,直到家安穿好了衣服,水汽还未散去。他伸出手,擦干净自己面前这一块,然後拿起梳子仔细地梳理好了头发。头顶挑染的金发已经染了太久,寸许长的乌黑色已经出现在根部。“该理发了。”他挑了挑眉。镜子里年轻的面庞英俊而生动。
他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自己很满意。
镜上的雾气淡薄了许多,但还是恋恋不舍地攀附在镜面上。
家安放下梳子,整了整衬衫,忽地伸出手指在镜子边角还未散去的雾气上写画,直到整个镜面都写满。
水雾慢慢地变淡,他出神地看著那字迹一点一点从面前消失。
不会有人知道探员方云飞曾经在这五分锺里做了什麽,这是他心底的秘密,永远不想拿出来与人分享。
下午一时,他走出元坚强的寓所。手臂虽然没有痊愈,但他拆掉了夹板,以绷带固定住伤处。
下午一时的阳光几乎能把路面点燃,一辆火红的Z4冲上机动车道,司机是个英俊的小夥子,他带著蓝色的太阳镜,稍长一点的发丝在疾驰形成的强硬气流中飞扬,其间夹杂著丝缕金黄。
与此同时,洪爷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不停地擦汗。办公室里有空调,但房间里仍然一片燥热──应该说,是他的心里有些烦躁。虽然十七个月的过程已经很艰辛,尤其是他的卧底探员,简直是几经生死步履维艰,但眼前的果实还是有点得来的太容易,最起码,在他的心中,这一个月来的事情简直就像录影带快进,发生的太快,太多,让他目不暇给。
他知道自己该召集全部警员,准备夜间活动,但心中却一直有隐隐的预感,行动将会遇到大麻烦。
毕竟,到现在为止,警队内部泄密的那个败类还没有找到,如果洪爷这里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大君十有八九会惊觉。
***
家安原本以为自己会去吃燕参鲍翅,没想到最终竟然把车停到了这家牛杂老店。
“老板,两碗牛杂,其中一碗打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室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警告过自己,别存杂念,只需给自己信心,但似乎潜意识是个如此精灵不羁的东西,半点不由管制。
老汤牛杂,浓香扑鼻。
洛彦再次在床上摸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
按照时间算来,半岛的车应该已经到了楼下。他正思忖,手机铃声便已经响了起来。他的时间算的一向很准。
家安把打包的牛杂放在副驾驶座位下。他曾试图要把车箱改造一下,但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只好作罢。即便现在大君没有在监视自己,等日後这辆Z4作为呈堂证物时也会惹麻烦。
手机上显示,差一刻十四点──下午两点。
两下铃声,即使离得最近的两点。家安和洛彦早有约定。
他开著车在九龙城里到处乱转。
***
半岛的司机开车一向小心,除非客人特别赶时间,否则还是安全第一。但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一个开著跑车的莽撞司机把车开得跟火车头一样冲了过来。
追尾!
“您没受伤吧?”他忙转头询问道。
“还好。”带著暗色太阳镜,一路沉默寡言的俊美青年温和地回答道。
“靠!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火红的跑车上跳下来一个挑染著金发的英俊小夥子,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己的车头旁,检验损失情况。
这样的人不好惹。司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亦赶紧下车,但并没敢走到跑车车主身旁。“不如我们等交警……”他小心地建议道。
“等你妈个头!”金毛青年破口骂道,“老子有这麽多时间跟你瞎耗?你妈的,你报个警试试?”说著,他来到前车旁,一拳就砸在车顶,“我的保险杠掉了,马马虎虎赔个一两万就好了。”
无赖!
司机心中暗暗叫苦,这种人是得罪不得的,他随时都能报复。自己穿著制服,他要找自己实在太容易。“我没带这麽多钱啊……”他哭丧著脸道。
“开门,我在说你!妈的。”金毛敲了敲後门,对车里安坐的青年客人道,看到车窗慢慢摇下来,他探头进去。
“身上带没带钱?”一会儿,车窗里传出金毛粗声大气的话语声。
“只有这些。”接著,客人依旧温和地声音传了出来。
“靠,行啊,老子今天忙,没时间跟你们瞎耗。”金毛道,直起腰,又绕过车身,来到那边站著发呆的司机身旁,“发什麽呆?钱!”他伸手道。
司机穿著制服,身边只有些许零钱,忙掏了出来,恭敬地交到了金毛手里。
“妈的,就这麽点……”金毛不满地道,但显然,他真的有急事,并没再继续耽搁,匆匆上了自己的跑车,一溜烟开走。
***
下午两点,是一天最热的时刻。
家安抬起伤手,用绷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另一手放开了方向盘,从兜里掏出手机,“按兵不动,等我进一步消息”,他给洪爷发了第二条消息。
洛彦跟他的意见是一致的,这一次机会来的太过容易,恐怕是个陷阱。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洛彦小心地来到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屋细细的摸索了一番。没窃听,没监视器。还算安全。
拉上窗帘之後,他才打开饭盒。浓郁的香味顿时溢满房间。
“牛杂……”他冲口道,唇边不禁荡起一丝笑意。
装著牛杂的口袋里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他摸了摸,是台收音机。
九龙东区伊丽莎白医院急救室接收了一名身份不明的重伤男子,请附近巡逻警员立刻前往……
扭开开关,洛彦微微一愣,居然是警方专用频道。
有了这个,许多事情他很容易便可做到。
是夜八点,在一整天阳高照之後居然开始乌云遮月。
真是个好天气,家安抬头看了看天空,笑著想。
大屿山新建货柜码头尚未完工,半夜里基本就没有人会来,家安远远看去,海面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映射,也看不到什麽人影。
当他走到近前,才发现早已有人在黑暗中迎他。
“安哥,车钥匙和手机留下,谢谢。”一个家安从来都没见过的男孩走到他面前道。
“啊?”家安冲口道,心忽然一沉。他身上没装窃听器,此刻看来真是个既聪明又愚昧的决定。
“君哥吩咐所有人都要把和外界的联系切断,不好意思,安哥。”男孩为难地道。
“应该的,应该的。”家安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连同手中的车钥匙一并交给那男孩,简直郁闷得呼吸困难。“车还在那边的码头上,你……”
“安哥放心,我会帮你把车开到……麻烦你转身。”男孩收起了钥匙手机,又笑道。
“啊?”家安更大声,更不解地看著他,心中揣度著他会把车开到哪?交易地点?莫非交易场所不在大屿山?否则跑车是开不过来的。
“不好意思,安哥,还需要搜一下确保……”男孩艰难地道。
“我靠……”这纯粹是一个感叹词,还要搜身?!家安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大君真他妈的神经病了!
就对我一人还是对人人皆如此?他疑惑地想,如果还怀疑我,为什麽还要用我,或者应该干脆做掉我!或者这一次仍然是在试我?
不不不……他现在怎会有这种闲心……家安摇了摇头,哦!莫非他在利用我散假消息?
更深的黑暗处立著一个男人,看年纪与大君和阮南相仿,似乎是大君真的不相信身边人,这一次动用了从前一起混的兄弟。
“安哥,这边。”男人看到男孩细细的搜了家安全身之後,才开口道。
家安闷声不响地紧随在男人身後,生怕错後了一步,在这一片漆黑中再也难以找到他的踪影。路过了大屿山货柜码头,男人却不停步,仍旧径直向前。
“哎?”家安低呼了一声,心忽然狂跳了起来,“老兄,这是去哪里?是不是走错了?”不会是已经查出我的身份,找个僻静地方把我做了吧?他暗忖道。
“安哥你放心,就是这条路。君哥在等著你呢。”男人笑道。
“不是说大屿山新货柜码头吗?”家安迟疑不前。一步走错,小命就没了,他再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哈哈,”男人见状笑了起来,“大屿山是说给所有人听的,现在是非常时期,君哥不得不谨慎些。”
靠!真的是假消息!家安心中的感觉无法形容,这一次大君如此大费周折看来他真的要做一件大买卖,需要想个办法跟洪爷联系才行……洛彦还在半岛等消息,但看来他大概会失去这个机会了……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什麽用?如果大君只是利用我散布假消息,那现在就是做掉我的时候了。家安又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此刻是否应该转身就逃?但如果大君不只对他,而是对所有手下都这麽谨慎,自己一逃岂不是自爆身份,前功尽弃?
他的五指忽松忽紧,心中七上八下。算了,他咬了咬牙,如果逃走最後终究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死在大君手中还干脆些!
不多时,那人带著家安来到水边。黑沉沉的水里没有任何船只。
“你这是什麽意思?!”家安冷冷地道。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男人笑了笑,“来了。”
家安回头,只见一艘小艇从暗中行驶过来,艇上已经影影绰绰坐了不少人。他满怀狐疑地沿著甲板登上小艇,环视了一周,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那日在大君房内一起抽雪茄似乎也在其中。
小艇行驶的时间并不算长,一行人弃艇之後又上了车,当家安迈出车门时几乎大叫起来:这里家安印象实在深刻,可不就是当日擒鹰所在的仓库!
原来大君终究是选了这里。
不只是家安,几乎人人脸上都多少有些惊讶之色。大君这一次真是太小心了,真的成了惊弓之鸟?
而当卖家步入货舱时,家安才不得不承认,大君此次谨慎的有道理,这一次,交易的并非毒品,而是军火!
虽说他这一年多来一直专注於大君和毒品,但他也不至於孤陋寡闻到不认得大君面前站著的这个全球通缉犯──Fox集团的亚洲代理朱灨。
大君跟朱灨在低声交谈,而货似乎还没到。谈话的间隙,大君偶尔看一看表,然後又抬眼扫过众人,神情阴郁。
一股紧张而奇怪的气氛在空中弥漫。
操!他究竟想干什麽!家安心中烦躁到了极点。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裤兜,手机早就被搜走了,身上再也没有其他通讯设备。
这次机会不能放过的,这样的日子我跟洛彦熬不了多久了!家安紧紧地抓住衬衫一角,他想他该相信洪爷,洪爷没有得到他的进一步消息不会贸然带人去大屿山──如若警方在那里出现,家安就死定了!
我相信洪爷,没问题,没问题,现在几点,应该到了十点半了吧……他心中暗暗揣测,没有发现自己的後背已经湿透。
“嘀嘀嘀……”相对安静的空间忽然传出清脆的响声。
短信?十点半了吗?
家安看著大君掏出手机,翻盖,阅读短信,汗顺著额角滚了下来。
大君面上依旧没什麽表情,一条刚刚读完,下一条短信便又到了。
哦?不是专门针对我?家安猜测,他把这些手下约在不同地方,各地都安排了他的眼线,倘若十点半警察出现在哪个点,那麽哪个点集合的人就应该是叛徒?
而与此同时,他在另一处交易,警方一时之间是赶不过来的。
查找叛徒兼调虎离山,很不错!
那麽……大屿山新货柜码头怎样?洪爷去了吗?
“好,”大君连续接了十数条短信,然後,面上才露出些笑容,“阿常。”他向身边的一人扬了扬下巴。
“是,我这就去取钱。”那人忙道,“你们几个跟我来。”他又向家安等人招了招手。
看来这是不小的一笔款项,家安揣度,所以需要这些人保护。
大君低声根朱灨说了句什麽,於是朱灨亦拿出电话。
Z4!就是那辆火红的跑车!一进停车场,家安一眼便瞧见了那辆扎眼的Z4!
真的开到了这里!
“拿著,一人一把,等下要小心些。”阿常沉著脸打开一辆奔驰的後备箱,轻声道。
靠!枪!
他们要黑吃黑?不,不会,大君还不敢跟Fox抗衡,他只是担心自己被吃了。家安暗忖,随著众人挑枪。有几把GLOCK,只可惜不是洛彦惯用的那种。
待几人把枪藏好,阿常才从另一辆车里取出一只密码箱。几人小心翼翼往回走去。
忽地,阿常停下脚步,“嘘……”他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什麽声音?”他低声道。
细微的,硬物的摩擦声从车库後面的大门处传来。
是……扣子在铁门上摩擦的声音!
门外有人,他正摸索著寻找著攀爬的落脚点,他的身子贴在门上,所以纽扣不可避免的跟铁门发生了摩擦!
家安心中一凛!
门外的是谁?
他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会是他……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怎会?
阿常作了个手势,示意两人从车库前门出去绕到後门,而他连同另外几人看护著手中的巨款急速向仓库入口走去。“戴上消音器……”他耳语道,并不想在交易途中弄出太大的动静惊动警方。
他话没说完,家安早已拔腿跑了出去!
他不管仓库里面有谁,Fox也好,大君也好,什麽通缉犯都无所谓,他不想抓了,他要带他逃!
他顾不了许多!
乌云遮月,只有远离仓库的路边有一盏暗淡昏黄的街灯。
已经攀到一半的那人隐约听到脚步声蓦地回过头来。
家安呆住了。
怎麽是他?
杨振东!
杨振东探员怎会跑到这里来爬门?!!
更糟糕的是,他孤身一人在爬门!
不过至少不是洛彦,这便是好消息,家安心一放下,人自然冷静了下来。
杨振东也是一愣,但随即,他便清醒过来,纵身跳到地上,伸手便去掏枪。虽然他并不知道里面出了什麽事,但至少,方家安手上持著一把手枪!
“把枪放下!警察!”他沉声道。
“靠!”家安大怒道,他还怕自己死不了吗?他不知道里面有谁吗?
身後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当杨振东“警察”那两个字才落地,家安就听到手枪保险打开的声音!
靠!他死定了!
与其让他被乱枪打死,不如……家安心念一转,左手一托,几乎没给自己瞄准时间,一发子弹已经出堂!
杨振东人倒下时,面上的惊愕之色还未退。在他心中并不认为家安会真的袭警。就算是窝藏杀人犯而已,多大的罪啊?值得枪杀警察吗?更何况,元坚强也不过是嫌疑犯,还不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犯!
为什麽方家安会开枪?!
Yes!
打得很准!
家安心中松了口气,一个箭步窜到了杨振东跟前,探了探鼻息,抬手便又补了一枪,从他身後看来,这枪像是射向杨振东的胸膛。“别作声!”在枪响的同时,他低声道。
杨振东腹部剧痛,但神志还在,眼见家安一发子弹射进了他身边的地上,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麽──这样的距离即便是瞎子也不会射歪的。当下忍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死了。”家安抬头对紧随他跑来的那名打手道,“尸体怎麽办?”
两发子弹,一发射进小腹,另一发补射进胸口,是人就该死了,即便不死,扔在这里一夜也没得救了。打手思忖了一下:“还是等君哥发话吧。”他道。此刻大君的疑心极大,任谁也看得出来。
“搜搜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家安道,“一个条子他来做什麽?拍电影啊?”他嗤笑道。
那名打手也笑了起来,走到仓库另一面的阴影里看了看。
家安才要说话,只听到脚步声响,又有人跑了过来。
“是怎麽回事?”阿常匆匆跑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什麽人?”
大君不想惊动了朱灨。这批军火是大君唯一的翻身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赌一把的。
“是个条子,已经死了。我们正打算搜一搜还有没有其他人。常哥,尸体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怎麽处理?”家安踢了踢杨振东的“尸体”道。此刻,血已经在他身下积了一小摊。
“……条子?”阿常一惊。
“不过只有这一个,不知道他来干什麽,好像不是冲著君哥来的。不然他就是脑袋秀逗了。”那名打手逡巡了一圈,回来笑道。
“唔……尸体先扔到僻静的地方,等里面事情完了再处理。”阿常想了想,道,“你们干得不错,货马上就到,你们收拾好了就进去帮忙。”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
“没问题。”家安应道,弯下腰抓起杨振东的胳膊把他拉起来,“帮个忙,把他抬到那边去。”
那打手抬起杨振东的脚,跟著家安来到远离仓库的一个垃圾堆。
“老兄,我找东西把尸体盖上,你来处理那滩血迹成不成?”家安道。
打手乐不得远离尸体──并非他害怕,只是如果日後查起来死了个警察,大君即便想罩也罩不住的,所以这样的麻烦还是离的越远越好;另外,垃圾堆的气味实在难以忍受,他一秒也不想多呆──家安的建议他举双手赞成。
“喂!”家安拍了拍杨振东的脸颊,轻声道。
“你是谁?”杨振东这才长出了口气,刚刚他一直屏著呼吸,生怕被人瞧出他还活著,这一路走来他的腹部奇痛,也唯有紧咬牙关放松身体随他们拖拉,几次险些痛得晕过去。
“里面进行军火交易,朱灨和周君都在,给洪爷打电话,就说是方云飞的话……别告诉我你没带手机!不然我掐死你!”家安道,手中忙著把不知什麽垃圾覆在杨振东身上,眼睛不时瞄著远处处理血迹的那人。
洪爷……
是九龙东区的警察谁不知道他!
杨振东一愣,心中不知道什麽感觉。
自己人……查了这麽久,他居然是自己人!
难怪上面一直都压著这件案子,怪不得上次在元坚强家门口方家安会流露出那种怪异的神情……因为是自己人!
“喂!别发呆啊!靠你了,兄弟!”家安急道,“我得走了。”他站起身,忽地想起什麽,又蹲下来,“自己叫白车,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惨了。”他补充道。
靠你了,兄弟。
家安的背影在杨振东眼前模糊地晃动,他忙狠咬了一下舌尖,生怕自己晕过去。方家安在他身上盖满了腐臭难闻的垃圾。“靠,还是个混蛋。”他低声笑骂道,忍痛掏出手机,屏幕上淡蓝色的荧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
家安有些──十分焦躁。
他不知道垃圾堆里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仓库内木条箱子越来越多,这是不小的一批货,家安不知道这些火器会经大君的手流到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多少个银行珠宝行会遭殃。
那个装钱的密码箱一直是由大君亲自提著,他含笑地看著Fox的人安静而又井然有序地出来进去搬运货物,“对了,那个附加条件……”他对朱灨道。
“哈哈,”朱灨笑声很宏亮,“这个君哥可以放心,黑子是吗?Fox一定会给你满意的交待。另外搭线去内地……”
“这你也可以放心,”大君也笑道,“内地我熟悉的很。”
谈话之间,货物已经运完。
“阿常,”大君叫道,“你也点验一下现金,二百万。”他又对朱灨抬了抬手中的箱子。朱灨身边一个带著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走了过来,而另一面,阿常也随意撬开了一只箱子,稻草之间整整齐齐地躺著数支乌黑发亮的大口径半自动手枪。
靠!家安一看便知道,是贝瑞塔!
警方怎麽还没有动静?杨振东到底打了电话没有?为什麽这麽久一点声息都没有?难道他又晕过去了?!
家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眼看交易就要完成!
正在这时,外面隐隐地传来警笛的呼啸声!
“里面的人听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高音喇叭的喊话声越过重重高墙清晰地传了进来!
赢了!
耗时十七个月的一战赢了!
家安鼻子忽地一酸,眼前模糊。
仓库内众人一呆,接著,便是大乱!
朱灨惊怒地看著大君:“怎麽会这样!”他叫道,“你得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大君脸上亦是一片茫然,他已经十分谨慎,怎麽还会泄露?!但此刻已经不是他思索的时候,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拿著钱离开!
他有车库钥匙,他也知道驾车离开这里的捷径。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仓库里很乱。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试图找到撤退的出路,还有人拿起武器打算冲出去或者……自相残杀。
如果他想走出去,就需要把挡路的人先放倒。
“里面的人听著,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从大门走出来……”
外面的声音越发嘈杂,警笛声、车声、救护车以及脚步和话语交织在一起。
最好如警方所说,放下武器走出去。
家安一直在关注朱灨和大君两人。朱灨并不熟悉地形,他在手下的掩护下来到後门,他打算伺机夺门而走;而大君亦在阿常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侧墙。墙壁约两米高的地方有扇窗子,而翻过窗去就是车库。登上身边的集装箱可以轻易翻窗而出,但也有可能成为外面警方阻击手的瞄准目标。所以大君不敢随意动作。
在大君身边挤满了人时,家安是无法动手的。他得杀了大君,洛彦想要他的命。失去这个机会,洛彦需得进监狱去杀他。家安还记得,洛彦发誓不会让人把他关起来。
这是唯一的机会!
“里面的人听著……”
“!!”
在高音喇叭再次响起的时候,临街的窗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碎玻璃飞溅开来,接著,数个黑黝黝的东西随著玻璃碎片滚了进来,瞬即,仓库里浓烟四起,几乎对面不能见人。
催泪弹!
稍後,几条黑影从打破的窗子跳了进来!
不能视物的恐惧和SDU的入侵使得仓库内众人陷入惊慌,一时间流弹纷飞,原本的两大集团各自鸟兽散开,寻求自己的逃生之路。
家安顺势挤到集装箱下,从木条箱子上踹下一块木板,扬手用力扔向头顶的窗子,大片碎玻璃和著木板掉进车库,随即纵身爬上了集装箱:“君哥,在飞虎队从正门进来之前,我们得弄到一辆车!”他叫道,伸出右手。
大君一愣,是家安。他知道这小夥子很忠诚,当然,尽管如此,这次入货他也并没有轻易相信他,但他那一部分并没出问题。而现在,他站在全仓库最危险的位置,帮助自己出逃。
大君将手伸向家安。
家安握住大君的手,用力向上一拉,一枚流弹几乎贴著他的脖子飞了过去,家安身子一仰,坐倒在集装箱上,而大君借著这一臂之力,登上了集装箱顶。“下去!”他沉声道,转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我想要的正是这个。家安心道,随後跳了下去。
跟混乱的仓库比起来,车库好像是另外一个空间,家安站起身,在黑暗中寻找大君的身影,不知怎麽,眼前似乎朦胧起来,随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