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眼的感觉。”他轻轻揉揉她散落在鬓边的发,“因为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神情……似曾相识,和记忆中我的明河一模一样。”
无关容貌,只是那种神韵,和明河是一模一样的。
忧郁,自闭,冷淡淡又怯生生的,还总是失神。
也许,因为她也跟得了绝症差不多吧,一种笑不出来的绝症。
她重新伏身于他的膝盖上,“国主……”
“尤其等到你真正进了宫以后,坐在梅林边,看着我和茹佳的嬉戏,却只是安静不笑的样子……就算睡着了,也紧锁着愁眉的样子……还有,和明河一样,别人想对她好却总不知该如何好法才能让她真正高兴的样子……我看出你心底亦蕴有万丈激情,却也总是隐抑不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宽阔的广袖亦随之在她的耳鬓间厮磨,“迦延,但是你与明河终究并不相同,哥哥真心希望你不必那么辛苦。”
她越听越是伤心,拼命地克制着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只紧紧抱住他的双腿,把脸贴在上面。
珍河哥哥……
窗外,巧榆看到了这一幕,停住欲将行来的脚步,掩口含笑而去。
十五岁的时候,巧榆在月华殿为迦延行了一个小小的及笄之礼。
珍河此时已经十七岁,宫内开始准备他们的圆房事宜。
这时候,关于她并非是齐家的亲生女儿,也不是真正的南陵国血统之事却被人揭发出来。
朝中立刻有人主张废后。
对于齐家来说,最要命的并不是女儿被废黜,而是说不定还得担上一个欺君之罪,牵连九族。
一家人慌作一团,齐夫人进宫见迦延,见面未说上半句话,便已忍不住和巧榆等人相对泪流。
迦延却仍忍着没哭。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会求国主放过家人,欺君之罪迦延一人承担便是。”她还是那样坚毅的表情。
“不是这么简单的,小延。”齐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有人成心针对我们齐家,只怕明枪暗箭齐上,总不易防。”
“可国主并不是一个昏君。”这一点她坚信。况且,入宫相伴多年,她不相信他会没有半点回护。
“但隐瞒身世确也是实情。”齐夫人叹息,“小延,当年我告诉你,收养你并不是想有朝一日借你的光,可是……一旦真的因你而得到了至高的荣誉,不得不承认,我和你父亲也确实被突如其来的权势与富贵迷住了眼。早知今日,当年我们就该把实情上禀的。宁可不做这个国丈,不做什么乐平候,也不必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不得善终……”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在报:“国主驾到——”
齐夫人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地擦干眼泪,起身跪迎。
其他人亦收敛了悲凄之情,伏地迎驾。
齐夫人只在当年迦延的册封大典上远远见过国主一面,余下来这几年,虽也时时被准许入宫探望女儿,却是没有幸得见国主金面。
当年见时,国主年方十三,还是一个大男孩子,如今却已成年。
但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齐夫人心跳如擂鼓。
此时算来正是刚下朝的时候,不知朝臣今日对废后一事有了决议没有,让人真是担心。
珍河进殿,一眼便注意到多了陌生人,看到是诰命服色,便猜到是岳母。
“乐平夫人也在?”最先走到齐夫人身边,“真巧,都平身吧。”
巧榆从旁扶了一把,齐夫人平身而起。
这才稍稍抬眼,看到面前是一个身着王服的俊雅少年,身材高挑修长,肤色白净皙透,眉目皆秀逸,微笑暖人心。
不再是当年所见稚气未脱的小孩,也不是她所想象的隔离在金殿之上冷漠威严的君王模样,竟似一个邻家少年郎,温雅有礼,让人忍不住地产生亲近感。
如此翩翩少年,若是倒退个几十年,自己尚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必定一见亦会心生仰慕的。
“夫人坐。”珍河招呼一声。
“谢座。”齐夫人连忙回应。
珍河转身又去拉迦延的手,“王后,你过来。”
在人前,他很庄重地唤她王后。
转身,自己也坐下来,迦延立在他的身侧。
“夫人此番进宫,是否是因为近日朝中纷议关于王后身世的事情?”
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齐夫人禁不住有些紧张,就连迦延亦震了震身子,“国主……”
珍河示意她不要说话,只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齐夫人,“正巧,这件事朕正想听个来龙去脉,别人到底不是当事者,也不会知道细节如何,说不定心怀不轨,还加油添醋胡编乱造一些,不可相信——所以朕想听听你们自己说。”
齐夫人与巧榆对视一眼,心中尚是一点也没有底。
倒是迦延到底与珍河相处得久了,了解彼此性格脾气,听他这么说,似乎已经流露出了一些维护的立场,心里倒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向母亲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知无不言。
于是,齐夫人把与迦延相遇并最终决定收留她的经过合盘托出,“那一年,臣妇带着一队家丁奴仆远赴沧浪洲走亲眷,在回来的途中路经沙漠……”
当听到哥哥深夜造访恳求这一节时,迦延亦是从来没有听齐夫人说起过的,不由在一旁心潮翻涌,百感交集。
当齐夫人说完,巧榆也跪下来,称自己亦是经历了从头到尾的当事之人,可以作证。
听完叙述,珍河凝神片刻,浅笑着转向迦延,“那位少侠与王后非亲非故,却能如此舍生忘死地一心保全你并安排你的去路,实在很难得。”
是的,哥哥的确一心只为她好,可却不知,他所认为的好,却并不是她想得到的。清苦怕什么,漂泊又怕什么,在她的心里,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就算是死亡亦可以无惧的。
只可惜他从来都不明白。但就算当年她能向他明白道来,他也必定是不相信的。
爱一个人,却无法使对方明白,真是一件摧人心肝的事情。而与爱过的人从此失之天涯,又是一出多么断人心肠的悲剧。
迦延痴然而立,伤痛之情浮于面上,珍河的话半句也未听进耳朵里。
“王后?”珍河再唤一声。
她这才回神,眼神却仍是迷茫着的,“是。”
“以后,跟朕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吧。”
“好。”她茫茫然地应着。
“陛下,”齐夫人此时大着胆子开言,“王后虽然不是臣妇亲生,也的确本非南陵人士,但是,她秀外而慧中,娴静而有德,自入宫帏,从未有什么错失……念陛下体恤,从轻发落。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臣妇一人之错,当年听闻宫中选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之女俱可参选,一时考虑不周,才酿成今日之祸。请陛下相信,齐家并非有心隐瞒欺君,若要治罪,便请治臣妇一人之罪,与齐氏无关,更与王后无关。”
“母亲!”迦延听到这里,实在按捺不住,开口将她打断,转身,她也跪倒在珍河的面前,“陛下,如若真要治罪,就把迦延废了,打入冷宫便是,或者……或者赐死,臣妾也无半句怨言。只求陛下放过臣妾的家人,将他们从轻发落。”
“不行,”齐夫人急道,“此事原与王后无关,王后是最无辜之人,所有罪过皆在臣妇!”
“是迦延的错,迦延贪慕虚荣想做王后。”迦延索性豁出去道,“是迦延主张隐瞒身世,是迦延非要入宫参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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