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芸随着冰焱踏入这座园子,一面瞧着园内雅逸不俗的景致,一面好奇的问道:「这是谁的住处?好漂亮哟!」
冰焱扬眉一笑,眸子里有抹自负的神气。
「这是我们以前的住处,后来爹嫌这儿格局太小、不够气派,便搬离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却比较喜欢这里。」
他一向讨厌嘈杂的环境,这儿的高雅清净反倒投他所好。
妘芸点了点头,立刻附议。「我也是。」
拿冰家的旧居与新居相较,虽然旧居不若新居那么富丽堂皇,可是典雅精致却更胜一筹呢!
「对了,我向令尊求字的事,妳向他说了吗?」冰焱想起了这件事,随口问道。
「说了。」妘芸神色一变,显得有些落寞,「可是他回绝了。」
「嗯……」冰焱沉思片刻,安慰她道:「或许令尊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调适,妳别丧气。」
「知道了。」她也是这么想啊!「皇天不负苦心人,相信总有一天,爹爹会改变心意的。」
冰焱笑道:「妳能这么想是最好了。」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了后院,后院以莲花池满中心,四周假山林立、迥廊环绕,还有四、五个亭子穿插其间,布局雅致得很。
冰焱领着妘芸随意挑了个亭子坐了下来,顿时惑受到徐风拂面的凉意,舒反惬意极了。
妘芸瞧着娇艳红莲和澄澈绿波,忍不住赞美道:「真是个好地方。」
「那么以后,我们天天在这儿见面?」既然两个人都喜欢这里,自然不需要再去其它地方。
「好呀,这儿好安静,我可以来这儿画画。」
冰焱扯唇一笑,又问她道:「要给龚玺的画,妳开始着墨了吗?」
「还没呢!」妘芸微微蹙眉,面露一丝苦恼。「我还在想该呈现怎样的主题才好。」
冰焱帮忙地想了想,道:「不如,就以苏州的名胜为主题?」
「苏州的名胜?对呀!」经冰焱这么一提醒,妘芸豁然开朗,屈指使数了起来,「虎丘山的七里山塘、太湖、枫桥、宝带桥、天平山的秋枫,还有什么呢?」
「邓尉山、灵岩山、北寺塔、玄妙观,还有……」冰焱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毫不谦虚的道:「筑钰园。」
妘芸一听,忍不住笑了。「这儿也算苏州名胜?」
「不行?」
「行。」主子都说是了,她这个做侍儿的怎敢有异议哪。「冰焱,那我明儿个早点来打扫。」
嗯,这园子平日定是没人整理,不如就让她来尽尽本分。
冰焱听了,立刻道:「不用了,打扫的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了。」他每几天便会差人来这儿打扫一番,维持园子的干净整洁,更何况,他才舍不得她劳心劳力。
可妘芸听了,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帮忙时花弄草吧?」不然,她总有种坐享其成的感觉。
冰焱看穿她的心思,嘴角擒着笑,他就是爱她这般善良啊。「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我就行了,要是我不在,妳便自个儿作画,明白吗?」
「喔。」妘芸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冰焱……」
「嗯?」
妘芸瞧着他,一脸困惑的道:「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像妳的侍儿。」哪有做侍儿的像她这般轻松的?
冰焱却道:「哪里不像?」他冰焱的侍儿就是与众不同,什么苦差事都不用做,只要陪着他就打了。
「做侍儿的,不是该替主子分忧解劳吗?」
「然后呢?」
妘芸轻咬着下唇,吶吶的道:「我什么都没做。」
这样,她要怎么偿他的恩情嘛!
冰焱瞧着她,却笑了。「我要妳当我的侍儿,可不是要妳当下人。」
「可是……」就算不让她为他劳力,好涉也让她为他劳心吧!可是,他连这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她!
冰焱见她突然一脸委屈与忧愁的模样,像为了什么事而介意着,放柔了声音道:「可是什么?尽管说无妨。」
听他问起,妘芸才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刚刚在小舟上,你问我……问我怎么想你的,我说不知道,你……你是不是不高兴?」
别过头去,他刻意迥避她询问的目光,「傻瓜,没的事。」
「可是我看你的表情……」妘芸直觉他并没有对她说真话。
冰焱回过头来,口是心非的道:「别胡思乱想,真的没事。」其实,他不是不高兴,他是伤心呀!
「是吗?」妘芸蹙起秀眉,仍不相信。难道,那真的是她的错觉吗?可她当时心疼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实啊。
冰焱见她似乎十分在意自己的情绪悲喜,原本重伤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妳很怕我不高兴?」
「不是怕,是不希望,要是你真有什么心事,你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妘芸诚心的道,盼能略尽棉薄之力。
「嗯……」冰焱沉默半晌,心思千转百转,「那要是我问妳事情,妳都肯坦白?」
她一脸为难,「这……」那得看什么事情啊!
「既然不能坦白,那就算了。」冰焱吃定她心软,故意道:「让我愁肠百结、愁眉不展,最后得心疾算了。」
「不要这样!」妘芸信以为真,轻啮着下唇,好半晌才通:「我答应你就是了。」
「真的?」
「当然是其的。」她何必诳他呢?
「那好,妳跟我来。」冰焱朝地做微一笑,径自起身踏出亭子。
妘芸见状,急忙快步跟上他,「要去哪儿呀?」
明知妘芸心中十分好奇,冰焱却故意卖关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只因说穿了,好戏便无法上演了呀!
☆☆☆
冰焱领着妘芸进了一间古典而高雅的房间内。
妘芸瞅了他一眼,直觉的问道:「要我帮忙打扫这儿吗?」
「不是。」冰嫉迎上她的目光,笑得邪肆。
「那是要找什么东西?」
「也不是。」
「那不然呢?」
妘芸不由自主的瞧着他俊逸的脸庞,一时深陷在他灼灿而深邃的眸子里,无法移开视线。
他那直瞅着她的眸子,灿如朗月、熠如繁星,动人心弦又引人迷醉,害得她根本没注意到他已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更没发现他棱角分明的唇还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当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已近到不能再近。
「我想休息,妳替我宽衣。」冰焱俯身凝视着她,眸子里样着一抹魅惑光芒,教人无法抗拒。
「啊?」妘芸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往后退,没想到后面是床,她在毫无防备之下,退坐在床上。
惊慌的情绪还没稳定,偏偏他又坏坏的逼近过来,害得她只好伸手挡着他伟岸的胸膛,一张俏脸瞬间绽了一片枫红。
「肯不肯?」没得到她的答案,冰焱不介意再重问一次,「替主子宽衣,不是侍儿该做的?」
「你……不行。」她艰涩的说道,彷佛说话已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她所谓的「分忧解劳」可不是这样子的呀!
可是,她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吴侬软语尽化作一声声轻叹与呻吟,煎熬着她的心,也煎熬着冰焱的意志。
「为什么不行?」
冰焱微微蹙眉,两个人的身躯几乎贴合,彼此的呼吸几乎凝滞。
暧昧的气氛交织成一片情网,困住两人,令彼此的心更加炽热。
莫名兴起的绮念烧得妘芸两颊发烫,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开,全身却软弱无力。
冰焱凝视着她一脸迷醉的娇态,忍不住揽住她的纤腰,带点轻薄意味的在她耳边低语,「愿不愿意?」
「我……」诱人的檀口张合着,却说不出只字词组来,她已无法思考,也难以言语了。
「不说就是愿意啰?」
「不……」她想说不是,可那个「是」字,融化在浓情蜜意的狂潮里,早没了踪影。
「妳不喜欢我?」
趁着她意乱情迷,他在她耳畔厮磨着,使坏的套间佳人的心事。
「我……」受困在他的温柔之中,妘芸情不自禁的合上双眼,渴望着他持续相拥的温度。
莫名的战栗和欢愉已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早迷失了自主权利,全身无力的摊在他怀里。
冰焱搂着她,只觉得原先坚定的意志也一点一滴的在流失,他难以自制的吻上她雪白的颈侧,撩拨着彼此敏感的肩触。
「喜不喜欢?」他悬念着她的答案,没听到她的真心话,不肯罢休。
「喜……喜欢……」妘芸被他挑逗得毫无招架之力,直觉的说出心底话,再顾不得理智的在在警讯,现实的种种因素。
她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冰焱一听,欣喜若狂之余,转而吻上她红艳小巧的樱唇,时而狂烈、时而轻柔,算是回报她的「据实以告」。
温存了好半晌,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试着让两人之间依旧存在的热度冷却下来。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不希望她清醒之后怪他乘人之危呀!
「焱……」妘芸睁着一双迷蒙大眼瞅着他,混乱的神智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冰焱爱怜的拉起她的手,唇畔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刚刚妳说的话,我记住了。」
「我说了什么?」呈现虚空的脑袋,努力的想寻找方才说过的字符串。
「妳说妳喜欢我。」
「我……」妘芸慢慢回过神来,螓首也越垂越低。
哎呀!他竟用这种手段来逼她坦白心事,实在太可恶了。
偏偏,她还眷恋着方才的温存与温柔,不舍得就此遗忘,唉!这教她以后该如何自处?
冰焱瞧着地含羞带快的模样,深情的道:「妳该明白我的心意。」他已经表现得够明白了,不是吗?
「冰焱……」妘芸柔柔的唤了他一声,第一次用蕴含着无限情意的方式唤他。
冰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不会过妳,但我要明白妳的心意,知道吗?」
妘芸点了点头,为之动容,「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肩负着妘家的生计,她g一爆不能大胆的托付终身哪!
尽管,此生早已非君不嫁了。
冰焱将她拥进怀里,温柔而坚定的道:「我可以等的。」他会等到妘成翰重新振作起来,更会等到她亲口承诺要嫁他为妻。
这辈子,她注定是他的了,再多等一些时候,又何妨呢?
☆☆☆
掌灯时分,妘芸回到家,便发现妘成翰一人独自坐在厅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爹,在想什么?」她来到妘成翰身边坐下,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又问:「娘呢?去哪儿了?」
「她去替我买宣纸了。」
「买宣纸?」妘芸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喜的道:「爹,您答应为冰焱写字了?」
「嗯。」妘成翰瞧着女儿,神情一敛,语气里平添了一丝悲哀,「芸儿,爹……爹对不起妳们母女俩。」
「爹,您怎么了?」妘芸让父亲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道:「您没有对不起我们哪!」
「芸儿,妳还要瞒着爹爹吗?」
「我?」
妘芸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爹所指为何。
妘成翰轻叹了一口气,索性开门见山的说:「程大婶来过了。」而且,也把芸儿之前在宝桥街卖画的事告诉他了。
真教他情何以堪啊……
「程大婶?」妘芸一听,表面强装镇定,一颗心却是怦怦直跳。「她……她来做什么?」
「她来为之前在宝桥街上发生的事道歉的,而且还送了礼来。」说到这儿,妘成翰的表情复杂了起来。
自己的女儿在外抛头露面,辛苦卖画,他却一点也不知情,他真是枉为人父啊!
「爹,我……」妘芸脸儿一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才好,她原本就不善于说谎的。
「芸儿,妳为何这么傻?」妘成翰双手握拳,自责又难过极了,「就算日子过不下去,爹爹也不舍得妳去卖画啊!」
妘芸听了,眸中泛起了泪光,「爹,不要紧的,是孩儿自愿的,孩儿一点也不觉得苦。」
「可从前妳对自己的画是宝贝异常的,怎舍得卖?怎舍得卖……」说着说着,妘成翰不禁哽咽了。
他现在才领恬,过去这两年,他是怎样的画地自限、怎样的裹足不前、怎样的不该呀!
妘芸见父亲伤心的模样,心里也难受得想哭,但她仍强忍住了淤水,安慰他道:「爹,您别这样,只要您振作起来,妘芸再辛苦都无妨的。」
「芸儿……」
「爹爹,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扶持的,不是吗?」妘芸瞧着父亲,诚恳的说道。
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切,她会当作是人生的磨练,让它随着岁月流逝而云淡风清,让它成为日后忆起也不会心痛的过程。
她真的不在意过去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她只盼父亲别丧了志,一家人能像从前一样欢愉无忧而已呀!
妘成翰轻轻颔首,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时难以言语,好半晌,他才开口道:「芸儿,程大婶回去之后,爹想了很久,也想通了。」
妘芸的懂事让他益发悔恨过去的执迷不悟,他已作了决定,绝不再沉沦恶梦之中,自我折磨了。
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再站起来。
「芸儿,爹爹要重拾画笔,制作更好的檀香扇,更美的年画!」
「真的吗?」妘芸一听,高兴得破涕为笑。
「当然是真的,不过,妳得答应爹爹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妳得答应爹爹,以后不许再去卖画了。」
妘芸听了,舒扬了眉,放宽了心,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父亲,欣然道:「答应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