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著此物来到山坳旁的一间木屋之前,推开重重的木门,将背上的东西放了下来,为“他”挥开了厚厚的积雪,然后生起一团火来。
不一会儿炉灶中火光荧然,原本屋中冷气飕飕,慢慢地变得温暖起来。
“素心,你怎么样?”夏红尘问著蜷曲在被窝里的瘦削人儿。
两年了。
夏红尘犹记得那一幕,怵目惊心的一幕,即使他深经百战,也没有哪一场战役比得上那幕情景。
当他推开花坞房门,满眼的血,红得刺目。沈素心倒在血泊之中,原本洁白如雪的白衣上是桃花点点。不是桃花……是他的血。
他的魂霎时飞走天外,脑中一片空白,片刻的惊愕之后,他立刻冲到沈素心身前,扶起了他。从沈素心腕上所流出的血,也溅红了他的衣衫。
“你在做什么?”夏红尘分不清自己是忿怒还是痛苦,质问他的举动。
沈素心已经只剩一口气,意识不知飘到何处,悠悠忽忽中听见有人在叫他,是谁?
“呵,是你。”沈素心的微笑好微弱,不,该说他只剩下微笑的力气。“你来了?”他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渗出来,落在血迹斑斑的衣襟上,他的血染了一身都是。
夏红尘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摆,先疾点了他腕上的穴道,阻止他再流血。再流下去他会死的。
“你是这样救人的吗?拿自己一命换她一命?”
榻上全莫离虽然还未苏醒,气色却是从灰败转为苍白。她的双腕同样血迹斑斑,不过却包扎得好好的。
“我用我的血换给她,只有这个法子……”
要不是沈素心只差一脚就去见阎罗王,夏红尘真想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你的脑袋是浆糊做的?她是一条命,你的命就不值钱?你知不知道你是沈家的单丁子,你要是死了,你教世伯世伯母怎么办?”饶是冷静如夏红尘,至此也要抓狂了。
“别骂了……”沈素心的眼泪像断线珍珠,滢滢然落下。“你恨我……我更恨你……我说了……今生今世……但愿世上没有你夏红尘……我要忘了你……夏红尘……”
夏红尘为他语气中的缠绵痴迷所慑,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他恨他?他恨他什么呢?是他抢了他的未婚妻,又始乱终弃,他都还没跟他算帐呢,试问他有什么资格恨他?
或许是命不该绝,沈素心大量失血之下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在他短暂的清醒后说了一句:“暾雪峰。”于是夏红尘带著他来到此地,一住就是两年。
沈素心微微睁开眼睛,他双颊深陷,瘦骨嶙峋,哪里是当年玉树临风,众人称羡的翩翩佳公子?
“我还好。”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喘个不停。
这两年来,沈素心的起居坐卧全是由夏红尘照料他。他输血给全莫离后,元气始终没有恢复,整个人变成一具活骷髅,看看他现在连说个话都会不住喘气,就知道他虚弱到什么程度。
夏红尘抱起沈素心让他坐在火堆前,烤烤他冰冷的手脚,他还不敢太用力搓揉,上次因为他力气没有拿捏好,事后沈素心的手被他揉得青一块紫一块,好几天才恢复呢。
“冷吗?”
沈素心摇摇头。
“夏大哥,夏大哥。”有人在敲门,是个女孩儿的声音。
夏红尘忙去开了门,风雪中奔进一个娇小的人影,她一边挥著雪一边喳呼:
“哇!雪好大,幸好你们没出去,否则我这趟不是白跑了?”
仔细一看,来人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煞是可爱,有著山中居民特有的单纯无邪笑容。
她喳喳呼呼的一进门就絮絮不停。
“银铃,你好好的不待在家中,跑出来做什么?”
银铃的家就在离两人所居住的木屋数十尺外的山岩边,这里也是银铃家的屋子,两年前他们来到此地,巧遇打猎的银铃父女,银铃的父亲见夏红尘带著仅存一息的沈素心来山中寻药,大赞夏红尘的义行,所以大力留下夏红尘住在此屋,反正他们也用不了这么多地方。夏红尘也确实需要有个栖身之处好照顾沈素心,于是接受他的好意。匆匆岁月,竟然一住就住了两年。
“我爹叫我把这只山鸡带来给沈大哥补一补。”银铃放下竹篮,拿出已经煮好的鸡肉汤。“哎呀!”银铃懊恼地一噘嘴:“都凉掉了啦,鸡汤就是要趁热喝才好啊。”
这么大的风雪,东西哪能不冷?夏红尘微微一笑:“多谢你啦,让你辛苦,你一定炖了很久吧?”
“不会啦。”银铃走到炉边,往火堆内添了几根柴火,火势登时旺了起来,才将陶锅放到火上温热。“是沈大哥要吃的嘛,再辛苦我也要做。”火光映著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火烤热了,还是害羞?
夏红尘嘴角一撇,这个小妮子,他们刚来时她还是个不解人事的小丫头,现在居然也懂得谈情道爱,只是她真懂得什么是情吗?
“银铃,谢谢你了。”坐在椅上的沈素心有气无力地道。
银铃这次是真的脸红了。“你不要这么说嘛。炖个鸡汤又不算什么,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素心要接口说话,突然一个气息不顺,大声干咳起来。
夏红尘连忙过去轻拍他的背:“有没有好一点?”
沈素心咳得呕心挖肺,一时半刻还说下出话,一张瘦削得可怖的脸胀得通红,眼中泪水滢然。好半晌才说:“我……我没事……”
夏红尘还是不大放心,仔仔细细替沈素心把他身上盖著的那张熊皮密实盖好,只露出一颗头颅。他手脚轻而快,一点都没有让病人感到半分不适。这样服侍他,夏红尘已经驾轻就熟了。
“风雪很大,你快些回去吧,别让你爹担心。”
银铃哪肯依。“才不呢,这鸡汤是我熬了一个多时辰才弄好的,我要看著沈大哥全部喝完,我才回去。”
夏红尘暗暗好笑,她带来的这锅鸡汤,至少够四个大男人喝,沈素心胃口又小,要喝到何年何月才喝得完?看情形这小妮子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火起汤沸,银铃娇呼一声:“好了。”熟门熟路的取了碗匙,舀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坐在沈素心身前,笑眯眯地道:“沈大哥,我喂你喝。这鸡汤很好喝喔。”
沈素心从皮裘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笑笑道:“我自己来就好,怎么敢劳动你呢。”
要她真的喂他喝鸡汤,她还有点害臊呢。他既这么说,银铃就没再坚持,将碗和汤匙交给了他。
沈素心喝了几口,不住称赞:“好喝,真好喝。”
银铃听了心花怒放。
“沈大哥,你今天又去泡冷泉了吗?”
暾云峰上有一座终年凉冷如冰的泉水,沈素心为全莫离换血之后,一条命差点送掉,他要夏红尘带他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暾云峰的冷泉能够助他培元补血。
“嗯。”多亏了夏红尘终年不辞辛劳,每日带他去冷泉泡泉水。
这冷泉冰冻彻骨,常人只能在泉中待一炷香的时间,就得赶快起身,否则就会全身冻结。沈素心失血之后,比常人更加虚弱,全赖夏红尘以内力为他保住心脉,他才能活到今天。
“我真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但是他如果好了,又怎么会留在这座蛮荒空寂的山上?她不就见不著他了?那她还宁愿他不要好起来罢了。
可是,可是……见他说几句话就喘不过气,他这般受苦,她心里也不好受啊。哎呀!烦死人了。
“沈大哥,我唱首歌给你听好吗?正月绣朵梅花开,二月杏花点春台;三月桃花红似火,四月蔷薇架上开;五月栀子心儿黄,六月荷花满池塘;七月菱角浮水面,八月风吹桂花香;九月菊花家家有,十月芙蓉赛牡丹;冬九腊月无花采,雪冷傲出梅花开。”
银铃的歌声声如其名,犹如一串响在风中的银铃,清脆婉转,煞是动听。
夏红尘正在火边烘著待用的柴枝,听到银铃唱的这首儿歌,忽然勾起了一段儿时往事——
那年他九岁,他和父母一起到沈府来拜访。两个小孩子手牵手到了后院池塘边的花亭玩耍。他还记得沈素心从小就很爱干净,他提议要玩捏泥巴,沈素心瞪著大眼睛,大声说不要。好吧,不玩就不玩,于是他折了一枝桃花作剑,将父亲前些日子教他的剑法练习比划起来。
“正月绣朵梅花开,二月杏花点春台;三月桃花红似火,四月蔷薇架上开……”沈素心坐在亭中石椅上,石桌上摆了一大堆花儿草儿,他拿起这个闻闻,那个嗅嗅,口中唱著这首儿歌。
“素心,你在唱什么?”夏红尘剑也不练了,蹬上亭子石阶,挨著他坐下。
“我娘教我的。”嗯,这花是仙花,可以救得重病的人。
沈伯母教的啊?他就知道沈伯母最温柔了,哪像他娘亲,连煎个蛋都不会,还常常和他爹比刀弄剑的。呃!是也不错啦,至少娘不会一天到晚逼他念书,不像素心真可怜,听说他已经把伤寒杂耍什么的背完了,真是令人佩服啊。
“你再唱一遍好不好?”
“好啊。”沈素心又哼了一遍,问道:“红尘,你最喜欢什么花?”
“我啊?”夏红尘楞楞的,素心很奇怪,每次问的问题都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嗯……莲花,还有桂花。”
“为什么?”
“因为莲花有莲子可以吃,沈伯母每次都会煮莲子木耳龙眼汤给我喝;还有桂花千层糕,里面的馅很好吃。”夏红尘不假思索地回答。
想到这里,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沈伯母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会做,他真希望一直住在素心家,就可以每天吃到好吃的东西了。
“你好贪吃喔!”沈素心少年老成的道:“多食为百病之源。你吃太多小心变成大胖子,跳也跳不动,你就不能练轻功,人家一追就追到你,因为你很胖,跑都跑不动……”
说者无心,听的人可大动肝火。“你胡说!我爹说我最近又进步了,他说我将来会变成天下第一大剑客,如果我再继续练下去,全武林的人都没一个打得过我,我根本就不用跑。”
“你是天下第一大剑客,我就是天下第一大神医。”意思是他才不信。
夏红尘动了怒,他怎么可以这样笑他?“你才不是大神医,你是大笨蛋。”一气之下,伸手推了他一把。
夏红尘虽然是个小孩,可是他自幼跟著父亲习武,力气比寻常小孩大得多,被他一推,沈素心一个坐不稳,整个人往后一跌,摔在地上,后脑狠狠地撞上石地。
沈素心先是一呆,后脑的剧痛此时大作,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娘!娘!”
夏红尘吓得人都呆了,直到沈素心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动沈府上下,包括两人的爹爹妈妈。最后的结果是夏红尘被父亲狠狠修理了三十记屁股。
“夏大哥,你在笑什么?”银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在那里一个人傻笑什么呀?
“我……”夏红尘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是吗?他在笑吗?
砰砰砰!忽然门上响声大作。“有人在吗?”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我去开门。”银铃打开大门。
门外站了几个大汉,道:“姑娘,我们是来山上打老虎的,结果遇上风雪,见到这里有灯火,不知道可不可以在这里借住一宿?”
银铃热心好客,笑道:“好啊。”人出门在外,总有一时不便,应该要互相帮衬嘛。但想到这里现下已经不是她家,又道:“你得问问夏大哥,这是他家。”
众人朝银铃手指之处望去,夏红尘坐在火堆边。这两年他住在山中,和武林不相闻问,英发之气收敛不少,再加上他穿著兽皮做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
“好啊。天这么冷,快进来屋里暖和些。”夏红尘淡淡地道。
从他们一进门夏红尘就暗暗留上了心,这群人双眼露出凶狠,面目不善,来到暾云峰不知有何目的,他得警醒一点才是。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待他们住了一宿自行离去就是了。
这群人也在悄悄打量,这屋里除了一个小姑娘和这个青年之外,还有一个面色腊黄的病青年,看起来只是一户寻常的山野人家。
“银铃,天晚了,你快回去吧。”夏红尘催促她,不愿让她涉入危险当中,
银铃本来还想留下来多陪陪沈素心,可是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她要说话也不方便。“好吧。”反正以后见面的时间还多著。
银铃走了之后,其中一人闻到灶上浓郁的清香,忍不住食指大动:“这位小哥,我们定了很久,肚子饿极了,你有什么可以给我们吃的吗?”
夏红尘微笑道:“我有一些冷馒头,大家先暂时充充饥吧。灶上有鸡汤,你们可以先喝一碗挡挡寒。”
众人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听他这么说,忙接过夏红尘拿出来的碗,围在灶边,三两下就把鸡汤鸡肉喝得见底。
沈素心忖道:要是被银铃看见她的鸡汤被这群人吃掉,一定要懊恼死了。
夏红尘从木篮子里取出一盘馒头,还有几碟没吃完的小菜,也是一下子就风扫落叶,清洁溜溜。
其中一个小眼睛的国字脸大汉舔嘴喳唇道:“多谢你的招待,还未请教你的姓名?”说话语气江湖味十足。
夏红尘微笑著道:“我姓夏,这是我弟弟。”把他的问题轻轻带过。
“这位小哥看起来好像病得不轻啊。”大汉可不是关心,这两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兄弟。
或许是人病了,瘦骨伶仃,这才看起来不像吧。
沈素心喉咙发痒,咳了几声。夏红尘忙关心:
“弟弟,你怎么又犯咳了?叫你多穿几件衣眼你就不听。”过去为他盖被拉衣,动作轻巧熟稔。
大汉一见放下了心,这个哥哥看来照顾弟弟时日不短,可能是他多疑了。
夏红尘道:“你们自便啊,我先带我弟弟进去休息。”扶著沈素心进内屋去。
四人定定看著夏红尘二人进屋,才压低声音道:
“三师兄,你说碧血金蝉真的在这里吗?”
国字脸大汉低声道:“我怎么知道?师父这么说,我们照办就是了。”
屋内夏红尘正专心听著他们的交谈,他耳力极佳,虽然他们有意压低声音,他们所说的一字一句还是清清楚楚钻入他的耳中。
碧血金蝉,那是什么东西?
有一人解了他的疑问:“三师兄,这碧血金蝉真的能够让人武功大进,增寿一甲子吗?”
“我不知道。师父修练道术多年,他说碧血金蝉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蝉,能够肋人功力大增,他老人家现在练功练到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卡在内力不足,所以不能突破关卡,因此才要我们出来找碧血金蝉。上回我们去皇宫偷,结果慢了一步,不知道被哪个消息灵通的人给捷足先登;这次师父又看出碧血金蝉的仙气在东南方,我看那人一定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一回我们可不能再失手了。”
“我们要不要问一问这个姓夏的,这山上还有没有别的人住?”
“他们都睡了,要问明天再问吧。”山里的人真早睡啊,如果在山下,他现在还不知留连在哪一间勾栏妓院呢。
走了一整天,四人都累坏了,现下只想赶快躺下来休息。但闻窸窸窣窣的衣声和走动声,夏红尘又听到有一人道:
“这里有几张狼皮,你们要不要盖?”
“拿来啊,冷死我了。”
“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沈素心在屋内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竟招待了一群土匪进门。
忽然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夏红尘甚奇,那人看见什么了?
“你别在那里吵好不好?”另一人喝道。
“不是,你们快起来。”那人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夏红尘和沈素心,高兴得竟有点语无伦次:“这个……这个……你们看像不像师父说的碧血金蝉?”
碧血金蝉?房内房外都是一惊。
三师兄抢过那人手中的东西,只看一眼他就确定了:“没错,是师父所说的碧血金蝉。怎么会在这里?”
沈素心和夏红尘对望一眼,同时都想起来了。当年两人到皇宫去取九支香,沈素心曾顺手拿下一个蝉蜕,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想过把它丢掉,就一直搁在箱子里。
屋外忽然没了声响,夏红尘低声对沈素心道:“你别动。”悄无声息地从墙上取下烽火剑,掩到门边。
突然门被推开,四人先后冲了进来。夏红尘先发制人,烽火剑分别疾刺四人右臂,黑暗之中,四人都猝不及防,而夏红尘的武功又实在太高,就算夏红尘不是奇袭,他们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听匡啷匡啷四声,四人手中兵器先后落地。
“哎哟!”
“啊!”呼痛之声此起彼落。
他们本来要杀人灭口,但是只怕他们作梦也没想到,他们要杀的人正是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夏红尘。
“你们也心太狠了。”动手抢东西不说,还要杀人灭口,他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他们居然就要下此毒手?
要不是他机警,现下死的可能就是他和沈素心了。
“你——你是什么人?”这种身手不会是普通人。三师兄扶著鲜血淋漓的右腕,自己挂了彩,总得要知道对头是谁。
夏红尘不答,从他怀中取出碧血金蝉:“我问你,这东西怎么用?”
三师兄瞪著两只凶狠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太小了,凶起来实在不怎么有气势,他恶狠狠地道:“不知道。”
夏红尘看了他一眼,眼睛往其他三人看去,最右边那人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就这个好了。烽火剑凌空一挥,最右边那人一声惨叫:“我的手,我的手……”痛死他了,鲜血汩汩流出。
“你说,这碧血金蝉怎么用?”
“我——”他一迟疑问,烽火剑又在他右肩上划了一剑。“妈呀!”
沈素心在一旁看得不禁发笑,这人身量长得很高大,胆子却是小得可以。
“你再不说,下一剑就是割在你脖子上了。”夏红尘恫吓道。
“我说,我说。”那人吓坏了:“你把碧血金蝉和昆山玉一道磨成粉,和雪山人参服下,就可以了,这是我师父说的。大侠,你……你别杀我。”
“去吧。”夏红尘得到药方,不再跟他们为难。
四人狼狈地逃出房外,夏红尘跟著出来,三师兄恨恨地瞪著夏红尘,撂下狠话:“姓夏的,你敢跟我楼观派作对,你死定了!”忽然看见他手中染著血痕的烽火剑,惊愕不已:“你……你是天下第一剑客夏红尘?”
这人见识倒是不差,夏红尘不答,算是默认。
三师兄知道对上夏红尘那是半点讨不了好去,怒道:“姓夏的,你给我记住!我一定会来报仇!”
这种话夏红尘听得多了,不以为忤。四人踉踉跄跄奔出木屋,投入风雪之中。
沈素心扶著墙壁走出来,夏红尘拿起他们从箱子里翻出来的狼皮,拭去剑上的血迹。
“你得罪了他们,怎生是好?”
“得罪就得罪了。”夏红尘全不在意,拿著刚夺回的碧血金蝉端详道:“想不到这就是碧血金蝉,有了这个,你的病就有救了。我们得罪了这班小人,这里可不能再住了。等天一亮,我们跟银铃和赵大叔告辞之后,就离开吧。”
离开?住了这么久,沈素心已经把这间小木屋当作是自己的家。
“去哪儿?”
“湖州。”沈素心和夏红尘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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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一听他们要走,眼泪当场哗啦啦地流下来。
“沈大哥,你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呜呜,她不要啦。
“对不起,银铃。”沈素心歉疚地抚著银铃的头顶,这两年他看著她从一个未解世事的小女孩变成情窦初开的少女,他是独生子,除了夏红尘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之外,并没有其他兄弟手足,在他心中,早已把银铃当作是他的妹妹。“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要离开。”
楼观派这群人铩羽而去,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留在此地,会给赵大叔和银铃添麻烦的。
“我不管,你们不要走啦。”银铃扑进他的怀里,呜,那她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到他们吗?
赵大叔摇头不已:“银铃快放手,沈大哥他们定是有要事才必须要离开,你别胡闹了。”
夏红尘向赵大叔一拱手:“赵叔,多谢你们这两年的照顾,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们。”
银铃抱著沈素心难依难舍,哭得脸都花了。
“银铃,谢谢你为我炖的鸡汤,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滋味。”
“沈大哥……”银铃哭得更大声了。
再怎么不舍,还是要分离。山径上积雪犹深,夏红尘让沈素心坐在他做的竹椅上,背起竹椅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山去。
银铃用手圈著嘴,呜咽喊道:“夏大哥,你要好好照顾沈大哥喔,别让他又咳嗽了,记得多给他穿点衣裳。沈大哥,你要好好保重,记得要来看银铃喔。”呜地一声,掩面奔了进去。
赵大叔还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沈素心心中忽然酸楚难禁,眼泪流了下来。
“红尘,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赵大叔他们吗?”
夏红尘听得他声音带著鼻音,想是对他们依恋不舍吧。
世事无常,谁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们回家吧。”
是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