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镜前,一人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难得地正在发呆。
怔然无焦距的眼神落在镜中那张女子的脸孔上,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心神,卸下头上最后一项发饰。
姣好的容颜,华丽的装饰,上好的锦衣,身处皇家得到的是天下间最好的事物,包括丈夫,那个坐拥天下,号令江山的男人。
从小在方府长大,最先明了的不是如何任性妄为,而是乖顺听话;年岁见长,渐渐懂得生在方家,身为方家的女儿要学会知命、认命,所以她慢慢变得淡然、达观、随心,没有什么想得到、也没有什么可供失去的东西。
但是现在,在这高墙红瓦,诡谲多变的皇宫之内,她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个她与她所喜爱着的男人所共同孕育的生命。
她想,她对皇上是有感情的。人常说日久生情,而她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便知那人是她今生唯一的夫,虽非她生命的全部,却也重要到不可缺少。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吗?方玉雁此时好似更能明白那些冷宫妃子们的心,她们一心以夫为天,可那片天却不是专属于你一人的,最后空落得一个惨淡收场的结局,何其可悲!
嘲讽地笑了下,丢开那些多愁善感,要这风云变幻的时候稳住自己,安身立命,太多的感叹只是多余。
她怀上龙子一事,打破爹亲与怀王、律王欲在宫中安插更多眼线的计划,此事于她爹亲有利,是以她爹应不会发现有何不妥之处;但是怀王与律王那两边,不知会有何行动,令人不得不防,就不知他们会从何处下手,是针对她而来,还是由他处下手?
近日朝中不断有老臣告老还乡,必定也会引起众人的注意,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应会集中到皇上那里,而不会联想到后宫,如此一来,她这步暗棋,还可适机而动。
褪了外裳,躺入已经捂暖的被褥之中,接下来要如何动作,便要看科举之局皇上的成果,与倦宴回京后时局的变化如何了。
窗外,月已全明,银辉照地,室内的人也静静地睡去。
融冬之初,惠贵妃喜怀龙子,皇上为祈求天朝新一代皇子的平安福泽,特至太庙举行祭祀大典,以告先逝的众位列祖列宗保佑皇子平安降生。
清晨,皇上銮驾,宗戚王族及文武百官,在大批侍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庙进行祭祀。
而事件的主角,惠贵妃娘娘则因身子虚弱,且担心气候过冷,出来怕受了风寒为由而留在宫内,永安宫内外由皇城禁卫看守,皇上回宫前任何人不得进出永安宫。
李凤玄暗笑了笑,他五哥果然将永安宫看守甚为严谨,不过……他的主意也不会笨得打在这上头。
律王的车乘安分守己地跟在皇上的銮驾后前去太庙祭天。
走在李凤玄前面的是怀王李景淮的车乘,他双手搭在袖子里,由轿旁的小帘子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对跟在一旁的风炎勾了勾手指。
“王爷?”
“怎么不见吴桐那小子?”向来像个影子般跟在老七身边,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风炎回想了下,“早晨入宫时尚跟在律王身后,众人由宫中出来后便不见人影。”今早自家王爷刚巧与律王在宫门前碰上,那时他还看到吴桐跟在律王身后。
李景淮灵动的眼睛一转,眉头蹙起,“风炎,你立刻回宫去看看吴桐那小子是不是留在宫里,有什么名堂?”
“是。”律王不会是想趁宫中无人,干些什么吧?风炎头上立时滑下滴冷汗。
“快去。”李景淮催促道。
“驾。”风炎调转马头,由队伍中脱出,绝尘而去。
老五临走前将永安宫派重兵把守,以老七的性格必然不会笨的选在这个时候去硬碰硬,那……老七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太庙供奉的乃是天朝历代君主的灵位,除却帝后及四位贵妃外,任何后宫女子不得擅入。
此次为惠贵妃腹中的胎儿祈福,因是融冬时节,是以皇上下令德贵妃与淑贵妃也不必前去,以免着了风寒。
李聿宸此举虽有体贴之意,但看在有心人眼中,却被解读成另一番含义。
揽云宫内,太监宫女均被赶到殿外廊下,任何人不经传唤不得入寝宫一步,不然免不了讨来一顿皮肉痛。
一个人步履轻漫,神情闲散地踏入揽云宫。
看到外廊下的情况不由嘲讽一笑,这便是女人的妒嫉之心。
有个机敏的小太监看到来人,惊惶地欲起身相迎,无奈天气寒冷,双腿又跪得久了,一时麻木站之不起,险险跌倒。
“参见……”
挥手打住小太监未出口的话,来人轻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指向凌淑妃的寝殿。
那小太监立即明了,揉了揉仍痛麻的双腿,奔到殿外,轻叩了两声门扉,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有人来访。”
不等室内的人出声拒绝,来人悠然地轻推开门,随后由室内再度悄然地将房门关上。
紧闭殿门,心中气愤难平的凌淑妃看来到人时不禁高高挑起一双好看的柳眉,诧异地看着来人,“律王?”
“淑贵妃这是在伤心,生气还是不甘,或是三者都有?”来人正是本应在前往太庙路上,随同皇上一起去祭天的律王李凤玄,而现在他人在这,那车乘中的自然是消失不见的吴桐。
虽不明白为何应跟在皇上身边的律王会出现在她面前,但凌淑妃还没有笨到以为他只身趁皇上不在宫中特地来见她,只是为了闲聊。
“律王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寻了张椅子坐下,李凤玄慢条斯理地看了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掌纹交错,正象征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今天是皇上为惠贵妃腹中胎儿祈福的好日子,不过……”故意顿了下,抬眼看了眼凌淑妃在听到惠贵妃三字后,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满意地笑了下,才续道:“不过,本王觉得皇上实在偏心得很,想你入宫四载,太后生前对你也是疼爱非常,未想皇上竟然不愿你怀上他的骨肉,而这惠贵妃入宫不过半载,便有此荣宠,真真令本王感到意外。”李凤玄颇为感叹地道。
他的话正刺中凌淑妃心中的痛处,想太后在世时对她百般宠爱,屡次向皇上施压,希望皇上可以允她怀上龙种,皇上却始终没有点头;太后死后,她没了靠山,后宫无主,只有一个碍眼的德贵妃可与她争宠,日子过的尚算平静。
未曾想,皇上会突然决定娶方家长女,那女人不仅夺走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还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孩子,应该是她怀上皇长子才对,而不应该是那个贱女人。
想到愤恨处,凌淑妃眼中凶光毕现,隐隐带出猩红的嗜血利芒。
将凌淑妃的神情收入眼底,律王笑得更为深沉。
“你父投入本王门下,本王在心中自然也希望得到皇上万般宠爱,怀上皇长子的人是你,可惜造化弄人啊!”李凤玄看似可惜,实则火上浇油地道。
“那个孩子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凌淑妃阴沉地低语道。
“此时说这些也着实晚了,惠妃身怀龙种已成事实,淑贵妃也莫要太伤心才好。”
“不,不可以,孩子应该是我的,皇长子应该是我的,皇后之位应该是我的。”凌淑妃似没听到律王话般,絮絮低语着,神色失常。
“本王今日来,只是希望淑妃娘娘可以重新得回皇上的宠爱,早德贵妃一步怀上龙种,那还有机会与惠贵妃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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