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九曲桥上正在宫娥们簇拥下喂饲锦鲤的嘉檀长公主,华月飞华笑着赶了过去。
“孙儿来给外婆请安!”
嘉檀长公主,雍容华贵、端庄雅丽,她是珏旭帝的亲姑母,也是华月飞华母后的亲生母亲,作为魔界唯一的女大祭司,她的身防和地位都贵不可言。当年,就是她在魔后去世不久后中断修行从禁地赶回来接替抚养华月飞华的责任,也替华月飞华争取到了皇位。
长公主从心底疼爱着这个唯一的外孙,早已笑容满面。
“是华儿来了啊!”
“外婆兴致真好,湖面上风大,我们里面坐着才好说话。”
华月飞华接过外婆手中的鱼食盒,递给一旁伺候的宫娥,扶着她到不远处的亭榭里坐下,宫娥们奉上最好的茶水点心。
“华儿几天不来,外婆着实牵挂。”长公主慢慢的开口。
“您若想见我,只消一声召唤,孙儿还能不乐颠颠跑来?”
华月飞华亲手剥好蜜橘,送到长公主手中,“几天不见外婆,您更加美丽动人了!”
“华儿的一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甜如蜜、滑如油?”长公主伸手轻捏外孙轮廓俊朗的脸颊,笑咪咪的摇头,“可外婆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不那么好哄呢!”
“你这几天分明不在宫中,叫我何处去寻?”长公主收回越过桌面的手,收敛神色。
“外婆不问,孙子也正要禀报,因为国都内出现了一群流寇,专挑夜半去官员府中捣乱,组织严密并不像是合台之众。我命司御调查此事已有半月,始终没有结果,所以自己亲自去看看。”
长公主自然不知道孙子是拿另一件事情来搪塞她,点一点头,“即使这样,也应该留下交代,况且,你贵为魔帝,不该事事亲力亲为,官员宅邸不宁虽非小事,但如果你因此而身犯险境,那就大大的不值了。”
“外婆教训得是,孙子记下了。”华月飞华长舒一口气道。
长公主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招呼一名亲随过来贴耳吩咐了几句,少时,一列宫娥每人托着一幅卷轴,鱼贯而入,长公主一面张罗她们打开,一面对华月飞华解释,“夏天将至,我这里有几幅画师们献来的美人图,你帮我挑几个冰雪可爱的,好叫他们换下我房间里的那些。”宫廷里的夏季,惯用些笔调清凉的美人图来装饰房间。
华月飞华不疑有他,连忙一幅幅认真看过去,长公主坐在一旁,仔细盯着华月飞华面上的神色变化,只盼他能开口赞许其中某个,哪怕是微一点头也好,谁知,一圈下来,却只看到华月飞华不住摇头,于是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些不悦的轻斥:
“你这孩子啊,怎么眼界如此之高?这些都是魔界各大世族功勋家的掌上明珠,身世学识,没有一个配不上你的啊!”
原来选画是假,择妃是真。延续华月皇族血脉事大,长公主为此不知费了多少神思;华月飞华后宫虽有数十佳丽,偏偏独宠妍姬一人,却又始终不见喜讯。
华月飞华一早就察觉了外婆的心思,这会急辩:“外婆,您听我说……”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理由!”长公主挥退官娥,冷下脸来,“之前你说‘不平三界,不再娶妃’,一拖就是两百年……前年,我给你请来邻国的几位公主,你不过耐着性子陪了人家几天,就说她们太过娇纵;去年,德太妃的外甥女进宫,那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你却说她太温顺、没有主见……”
华月飞华坐在一旁,知道外婆动了肝火,不敢随便开口造次。
“华儿,你连个魔后也没册立。你父亲在你这般年纪早已儿女成群,你却连一子半女也没有,这叫外婆将来又如何同你母亲交代?”
嘉檀长公主满心忧虑的说完这话,已经滴下泪来,又想起韶华早逝的爱女,哽咽着再也开不了口。看这情形,华月飞华不是不困窘,这些年来,他名为专宠妍姬一人,其实并无夫妻之实,要是生得出孩子那才怪。
万般无奈,眼看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华月飞华只得咬牙点头,要时,长公主立刻转悲为力量。
“这才是个懂道理的孩子!”
华月飞华叹一口气,喝了几口茶就告辞离开。
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完全是意外之喜,长公主真恨不得能拿出百倍精力来替华月飞华选出绝色佳偶。
人逢喜事精神爽,眼光也跟着提高,长公主回头再看先前那些画像,果然没有一个入眼去,她皱了皱眉头,唤来亲随仔细盼咐道:“陛下要选妃了,拟旨挑选德才兼备的名门淑女前来应选!”
嘉檀长公主夙愿得偿,一场轰轰烈烈的斗艳选美,已是山雨欲来;大殿御座上,埋头于奏章之中的华月飞华,犹不知危机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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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快些、再快些!”
憬尔鸢坐在宫辇之内,暗暗忍耐,心想,平日下朝,总是走的这条路,怎么今天这样的长?
好不容易,车驾在大司昭府的朱红大门停稳,憬尔鸢再也顾不得“形象”二字,纵身跳下车,直朝着内院赶去,谁知进房一看,居然空无一人,刚要发作,就见管家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刚刚扶风公子来访,和夜主子一齐去了前街的璇茵阁喝酒,要我转告,若是您有兴致,也请去同乐一番。”
一听,憬尔鸢竟然急了,连连跺脚。
“还‘同乐’呢,都出大事了!”
管家从没见斯文的主子这样,着实吓了一跳,愣着看憬尔鸢飞快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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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华月有三宝,倾城舞、萱珞剑和茵花酒。
“倾城舞”是个传说,几百年前皇族中的一位公主曾经凌空一舞,亲见之人并不多;“萱珞剑”一直都是华月的神兵宝器,代表了皇族的绝对权威,十年前由现任魔皇赐给了四王爷战魂羽殿下,由他带到沙场之上,果然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宝剑,一出手就败了天界雄兵百万;而这最后一件“茵花酒”,却普通得连大街上的贩夫走卒都能拥有。
璇茵阁内,扶风和夜笙庭坐在楼上靠街的包厢里,谈笑喝酒,正是兴致高昂。
“今朝有酒今朝醉,笑看苍生红尘事。”扶风靠在身后栏杆上,朝向夜笙庭举杯,“你是我世间不多的几个知己,请你今日陪我一醉。”
“流水浮觞杯莫停。”夜笙庭满举一杯,露出笑容,“难得公子您今天好雅兴,我再干为敬!”
“好、好,这一杯我也饮尽!”扶风仰头饮尽,随口吟出:“试问闲愁几许?一川汀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夜笙庭动作一滞,扶风已经察觉醉后失态,“不知道司昭大人会不会来,算算已是下朝的时间。”
“他会来吧,这里的茵花酒他也是很喜欢。”夜笙庭勉强笑着回应。
窥破别人的心事,他难免觉得尴尬,可扶风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街上来往的车马。方才那句诗真是他的心情写照吗?愁如春草丛生,不可斩断;愁如飞絮缠身,拂之不去、去之复来;愁如淫雨靡靡,似断难断,染透身心……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下定决心般的,扶风开口:“笙庭,我要离开国都,至少,离开皇宫吧!”
夜笙庭微惊,他早就猜想扶风今天来找他喝酒,一定不是只有朋友见面那么简单。从方才起,扶风就杯杯一饮而尽,与其说是享受美酒,但求一醉的目的似乎更多。
“公子,你真要走?”夜笙庭试图劝说,却被门外闯入的声音给打断。
“走、走、走!你就知道要走!”
珠帘一掀而开,闯进个怒气冲冲的憬尔鸢,吓了两人一跳!扶风刚刚所说的话,都被恰巧上楼的憬尔鸢听个一清二楚。
“憬尔鸢,我们又不求你!”夜笙庭不悦,拉下脸来。
“笙庭,我没空跟你胡闹,朝廷出了天大的乱子,你们知不知道?”憬尔鸢颓然坐下。
扶风拿起酒壶,淡淡笑道:“不过是场选妃大典,司昭大人哪里就至于如此慌手慌脚?”
“陛下选妃,所以你就一定要走?”憬尔鸢双目炯炯的问。
“我不过才说要走,你何必拿选妃大典来搪塞我?”扶风不躲不闪。
两人都僵着脸坐在位置上,扶风举着酒壶朝口里倒酒,又猛又急,险些呛到,夜笙庭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两人,劝又不是、骂又不是,连嘴也插不上去。
“果然出大事了,上个月南部十几郡报告发生了流行性疾病,陛下派出医官前去诊治,谁知,如今疫情大规模爆发,已经恶化到整个南部,再拖一阵,也许就会蔓延到全国!”憬尔鸢满面忧心,缓了缓语调说。
从来没听说华月爆发过这等规模的疫情,受苦的,可都是些魔界百姓。
扶风心中已有思量。
“这个时候,我哪还有心思想着帮你脱身?你再忍耐些时候,这阵子陛下也不清闲,不会来找你麻烦的。”憬尔鸢叹了一口气,他不是糊涂人,他只怕陛下最终会是个落花流水的结局,转过头来跟夜笙庭商量,“你颇懂医术,这就跟我进宫,我们看看能不能先拿出个治疗策略来,也好稳定民心。”
“我跟你们进宫,谈及医术,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扶风忽然起身发话。
当年扶风还是烟罗,芳渡崖里藏着上千本获自三界的古今医书,他没有一本读漏,跟着战魂羽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他的医术更是精进,憬尔鸢自然不会知道,夜笙庭的医术也不过只得扶风的皮毛罢了。
扶风看着满脸兴奋的夜笙庭,又看看一阵错愕的憬尔鸢,领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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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华月飞华一脸不可置信,“你要带人去疫区?”
“是,医人讲究‘望闻问切’,我们现在却待在国都,只能听到使者带回来关于病情的描连,光凭这些怎么可能做出有效的治疗?”
“可是,你不是医官,也从未听说你懂医术啊!”
扶风懒得再跟华月飞华纠缠,拉过一旁须发尽白的老御医。
“你跟他说。”
可怜的老御医只好结结巴巴的说:“是、是……陛下,知事大人的医术,已经出神入化,我们御医所十八名御医官,全部对他心悦臣服……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推举他去疫区?”华月飞华不耐烦的抢过话来。
老御医擦着额角不停流下的汗水,哆哆嗦嗦的点着头。
“就是这样,请陛下拟旨。”扶风催促。
“我不同意,兹事体大,我要从长计议。”
“病势如火,刻不容缓,我们没有时间再想。”
“我可以拔出一等御医官前去调查,你一个殿阁知事,不适合这个任务。”
“可是我的医术却在他们所有人之上,难道陛下不爱惜自己的子民,不希望早些找到疗治的方法救他们于水火?”
“你……”华月飞华很生气,想要发作,又没有生气的理由。
扶风拱手立在殿下,心里却在盘算,真是一石二鸟,可以避开那场让人说不上理由就厌恶的选妃大典,又可以去疫区救人。
华月飞华不甘不愿的颁了旨,让扶风暗暗松了一口气。
走出殿外,扶风跟憬尔鸢和夜笙庭道别,独自走回鸿风殿。一路上,他走得很慢,先前飞扬的心情早已不翼而飞,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寂寥正慢慢的爬上他的心头。
扶风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自己:我是扶风、战魂羽的魂卫,前世今生,恍若一梦,我跟他,隔着整整一世,即使时光倒流,我也不会再是那个为了“爱”愿意放弃生命的傻瓜烟罗。
那一世,她爱他爱得凄婉、隐忍,可是他不要她,不但不要她,为了他的军国大计,他甚至可以亲手送她死药!
这一生,我是扶风,烟罗转世生成的扶风,华月飞华大概不知道,也幸亏羽没有多嘴。
虽然扶风没理由说自己不记得华月飞华,可是,他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我难道不该恨他?难道不该对他不假辞色?我,不是烟罗!绝不要做烟罗!
“烟罗、烟罗……”
反复咀嚼着自己前世的名字,扶风甚至开始怨恨战魂羽,为何在复生时还要帮他保留这段记忆,让他对华月飞华总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扶风带队出发的那天,太阳出来得比平时还要晚,清晨的微寒还没有散去,华月飞华亲自登上国都城门为他们饯行。
“饮下这杯酒,希望你能早些找出病源,速去速回。”
明明是给大家送行,华月飞华却只给扶风敬酒,一旁的医官有几个胆子,自然不敢非议,而夜笙庭和憬尔鸢早已躲到一旁去依依话别,哪还顾得上这个礼数。
扶风接过酒,却不喝,“多谢陛下美意,我就借着这杯御酒敬敬华月魔神们,祈求他们佑护我们一路平安。”一面笑着将酒洒在地上。
话说得十分体面,华月飞华却知道扶风是不愿意领他的情,他转身想要再斟,令官已经来催促上路。
夜笙庭走了过来,“陛下不必挂念,我会照顾好公子。”瞎子才看不出来,陛下对这位殿阁知事的“不一般”,已经不是一般的君臣本分。
哼,就是有你在,又怎比得过他天天在我眼皮子下面安心?
华月飞华不说话,他被心中突然冒出的这念头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这样想,他不过是一个臣子啊!
来不及细想,扶风带着医官们已经出发,他和夜笙庭共乘一辆马车,队伍渐渐化作地平线上的一道黑线……在城门上守望的憬尔鸢叹了一声,却听到身后尊贵无比的魔帝陛下叹息得比他更长,让憬尔鸢在心底翻个白眼。
陛下,我是送爱人远行,自然叹息,您无名无分,一向君臣不睦,也跟着起什么哄啊!
另一面,扶风带着一行人,驾乘马车缓缓向南行进。
早在离开之前,华月飞华借口车上有不少贵重药品,坚持排了骁骑营的一队精锐随行保护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十五名“暗魅”的顶级高手沿途跟随,这样兴师动众的安排,只是为了保护一队去疫区的医官,华月飞华竟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马队出了国都,扶风和夜笙庭一坐一卧,宽敞的车厢里显得十分安静,邻近天黑,夜笙庭忍不住打断还在看书的扶风,“公子,我们此行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夜笙庭能文能武,就是没有当过大夫,更加没有像这样坐着马车出过远门,蜷在车厢里整整一天,再舒服的软塌和毡垫也叫人全身酸痛。
略一思量,扶风笑道:“我们走的是大路,估计七天之后就可以接近南部的郡县,如果要深入疫区,大概还要再走四天。”
“那不是一共要走上十几天?”夜笙庭连连哀嚎,“救命啊……”
“你若是觉得旅途太苦,我拨一匹骏马给你,此刻回头,还赶得上陪憬尔鸢吃夜宵。”
一听,夜笙庭翻身坐了起来。
“不要,我说好要伺候公子去给人看病的,君子一言,怎么可以因为这点辛苦就做逃兵?”
“或者你骑着快马,先去前面一个驿站等我们?”
“不可以的,陛下有命,叫我一刻都不能离开公子身边,吃饭睡觉最好都在一起。”夜笙庭大力摆着手。
闻言,扶风大笑起来,忍不住调侃:“吃饭当然在一起,难道真要睡一张床?我有几条性命,经不起司昭大人追究责任啊!”
夜笙庭一愣,立刻满脸通红,连忙扭头去看车外。
扶风微微笑着,憬尔鸢和夜笙庭也是苦尽甘来,做朋友的哪能不替他们高兴呢?车队还在行进,扶风拿出医书静心翻读起来。
七天后的黄昏,御医队伍的车轮终于辗上了南部郡国的第一片土地,他们到达了一个村庄,一块位于交通要道上往日最热闹的集市区域,车队驶进村子里,笔直干净的道路两旁只有房门紧闭的间间宅院,整齐的房屋高大明亮,默默展示着主人们往日富足安宁的生活。
大家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车轴整齐转动的“吭、吭”声也就越来越明显,一座静得可怕的村落,毫不夸张的死寂。
夜笙庭抬手打着轿帘,忍不住问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扶风将这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这座村子里的人都十分富足,离中央城市又近,他们多半是心思活络的商人,疫病一来,自然是想方设法保命离开。”
“难怪会留下这样一座空城!”夜笙庭点头。
“再往南方,景象就不见得这么乐观了。”扶风皱起眉头,“贫困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疫病一来,连逃命的盘缠都凑不起。”
夜笙庭不答话,闷了一会,掀开车帘大喊:“车夫,要他们加快步调,我们要赶路!”
静静的,车队加速驶离了那个昔日富庶,今日却空无一人的地方,这是他们来到南方的第一站,一个何其沉默的下马威,又何其的震撼!
天色几乎黑透,他们终于在目标驿站里落脚下来。
驿站的官员一早得了消息,做了最好的准备来迎接上官,饭菜茶汤都捡最好的呈上,生怕一有闪失,魔帝陛下向来恩威难测,丢了官职事小,只怕性命都会不保。
吃饭的时候,看着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驿官,扶风笑着开口:“大人一直忙着替我们打点,想必还没有用餐,不介意请坐下来一起吃,可好?”
驿官受宠若惊,连忙答谢着在末席坐下,早有下人添上碗筷。
扶风看他满脸风霜,背部也已经有些微弓,便问:“大人在这里驻守,想来也有些年头了?”
驿官看着上官如此谦和,胆子也大了些。
“大人好眼力,属下接替父亲的职位,守着这进出南部诸多郡国的要道,少说也有两百多年了。”
扶风点头微笑,驿官一职官低职微,讲的就是一个恭谨细致,必定是忠厚人才可以做得长久。
菜过五味,扶风诚心请教驿官。
“您一定对这边的情况十分了解,请问,之前南部可有流行过什么疾病?”
“小病、小痛,一般的魔界子民,哪有没得过几次的?可是像这一回这么凶狠的疫病,别说我没见过,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驿官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连连叹气,“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要不是祖上三代守着这个驿站,为魔帝陛下效忠了千余年,我早带着妻小投靠外乡的亲戚们去了,不用每天捱在这里担惊受怕!”
扶风暗惊,夜笙庭突然开口:“你说得这么厉害,疫病果然扩散到了这里?”
驿官被这个冒失的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那倒没有,只怕按照这个速度,也是早晚的事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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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回房休息,夜笙庭就睡在扶风卧房套间的外暖阁里,夜深了,驿站里早已安静下来,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笙庭,你睡不着?”里间传出低低一声,扶风原来也醒着。
“是,公子,我吵到您了吗?”
“没有的事。”扶风索性翻身坐起,“你在想憬尔鸢?”
夜笙庭大声否认,“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管他?”心理却是暖暖的。
扶风笑,再问:“你是在担心疫区的情况?”
“驿宫说得那么厉害,我觉得公子不该贸然犯险。”夜笙庭在黑暗里点点头。
“哪里就那么吓人了?我毕竟不是一般的魔胎肉身,一般的疾病还不足以威胁到安全。”扶风心中感激对方的爱护,笑着嘱咐,“早些睡吧,我有分寸的,明天到了疫区,我们两个人都要格外小心,你也千万不要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