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的迷惘中我最后才看清楚
美丽和悲伤的故事原来都留不住
青春的脚步它从来不停止……
美好的开始它最后常常走不怎么美好的结束……
那歌词,在这一刻仿佛唱出她跟汪闵渝也曾经拥有的美好与遗憾,令麦璃纭的思绪毫无抵抗能力的被推进不愿回想起的过往……
那天,她跟同学讨论完期末报告,汪闵渝打电话约她在醉月湖见面,他说那是他们第一次交谈的地方,他有事想告诉她。
她其实也刚好……有事想告诉他,但她想说的事对他来说,肯定不是好事,因为她……怀孕了。
他跟她就那么一次,不小心擦枪走火,那回,是她趁他生日被灌醉时……主动的人,是她。
她永远记得那晚他笑问她——
“他们一直要我许愿,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结果被罚好几杯酒!小麦,你应该陪我去庆生的,这样我就能把你的愿望当成我的,帮你许愿。可爱的小麦,我的小珍珠,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能跟我爱的人一辈子幸福快乐。”
“你确定能一直爱一个人?”
他们躺在他的房间,满室黑暗,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却从他的声音听出极淡的讽刺。
也许是黑暗的关系,人的感受变得更为敏锐,那淡淡的讽意听来也更清晰。
“可以啊。”她回答。
“我的小珍珠,那你千万不要爱上我,我没办法一直爱一个女人,只能不断爱不同的。只爱一个女人,太腻了。”说完,他充满醉意的轻笑,仿佛他刚刚说了个玩笑话。
“如果不能一直爱,那是真爱吗?”她低低的声音,其实是自问。
“当然,我的爱,在每个当下,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很诚恳。“小麦,我的小珍珠,现在我就好爱好爱你……”
他说了好几百次我好爱你,他亲吻她的脸,她的耳朵,耳朵是她的敏感带,她被吻得浑身着火,想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却被他抓住手。
“不行,小麦,我不是好男人,我不能负责!”他醉了,但还是有道德感,“你是我的小珍珠,我不想染指你,不想看你伤心,我快离开台湾了。”
“我不想当你的小珍珠,我想变成女人!如果你不跟我做,我也有机会找别人。”她赌气,也知道他醉了,故意激他。
“不准、不准、不准……”
果然激将法有用,连续说了十多回不准后,汪闵渝如她所愿,让她成了女人。
就那一回,隔天清醒后的他,抱着她懊悔不已地道歉。
前一晚他醉了七八分,没记清楚是她起的头,竟以为是他喝到意识不清,才铸下酒后乱性的大错。
真要说,他其实一点错都没有,只是那晚他说过的话,成了她往后几年的恶梦。
汪闵渝约她在醉月湖畔碰面,她忐忑不安的前往,路上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对他说,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说来好笑,她真的怕伤害他,怕他觉得被设计,怕他认为她想用孩子绑住他。那天,她心情很乱,也没能拿定主意要怎么做,唯一确定的是,她绝对不拿掉孩子。
她能怀孕根本是奇迹,她不可能亲手毁灭奇迹,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她的孩子,如果他不要的话。
“小珍珠,真难得,你居然迟到十分钟。”他笑道。
“我跟同学讨论期末报告,拖了一些时间,对不起。”
“喂!我说笑的。”瞧她着急的模样,他赶紧说。
“你找我……什么事吗?”她问,然后看见他带着笑的神情,转为严肃。
“今天早上Ariel打电话给我,波士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这边的学分也已经修完,课程、报告、考试都结束了,所以搭后天的飞机。因为两边学制不同,去波士顿还有很多事要忙,我想早点告诉你,我们……”
她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在他开口说Ariel时,她就明白他们走到尽头了。
汪闵渝跟她有份共同默契,他们不相信远距离的爱情,国外的医学系是学士后学制,他既定的计划,本来就是回波士顿继续学医。
在台湾他的亲人仅有父亲,在波士顿,有他的母亲,他同母异父的手足们,他的外祖父母,所以波士顿才是他真正的家。
她断续听着他的说话声,接着深呼吸,绽放笑容,打断他。
“正巧,我也有事告诉你,前阵子我参加系上跟政大企管系的联谊,认识了不错的物件。呃……我跟他……虽然没认识很久,不过……不过……反正就像我跟你那次一样……我和他一起喝了点酒……结果……你想得到的吧……
“我已经犹豫一个多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呼!现在总算能松口气,既然你要离开,说出来也没关系了……”
他不晓得她回丢这颗大炸弹给他,整个人呆傻。
“……渝,你还好吗?”她不安的出声叫他,觉得自己还是伤害了他。
可她出声后他就回神,勾起笑,若无其事的说:“好啊,我很好。本来我还担心回波士顿后你怎么办,这样很好,有人可以照顾你,我想他一定比我更好。”
回波士顿……她的心顿时凉了,方才的自责也立即烟消云散。听听,他从不认为台湾是他的家,回波士顿才是回家。她了解他,虽然他有一半台湾血统,但骨子里,他的每个细胞、每分思维,都是地道地道的美国人。
就拿他喊自己的母亲Ariel而不是妈妈这点便跟她完全不同。
她没忘记,汪闵渝有回说过,他其实不太喜欢跟过度认真的东方女性谈感情,她们总是太沉重的看待感情,喜欢不切实际的谈论永恒,一生一世。
他认为感情只有在当下真实,下一秒能否同等质量都不确定了,怎么肯定永恒,一生一世?况且人根本不能永恒活着。
这是汪闵渝的感情观,她必须迁就他,只存在于当下的感情,所以他开口说要走,她就该让他无牵无挂的离开,反正她只是他第N号女朋友,反正她只是他跟人打赌能要到手机号码、能约出去的女孩,她不过是在汪闵渝剽悍的情场战绩上的一小笔成就,她根本……不算什么!
撑出笑容,她胡扯说:“他人很不错,当然可能很多地方比不上你,他没你那么好看,也不像你,对人生充满计划,但他对我真的很好,重点是,他住在台湾。”
汪闵渝点点头。“小珍珠,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们上MSN聊聊,我得回去整理东西了。”他柔柔她的头,松手,转身离开。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之后他们从没在MSN上聊过,因为她封锁了他。
在年轻的迷惘中我最后才看清楚
美丽和悲伤的故事原来都留不住……
男歌手的歌声将她拉回现实,麦璃纭没办法再承受更多情绪,她关掉广播,宁可面对满车的尴尬沉默。
“对不起,我头有点痛,想安静一下。”她说。
“你睡,到了我再叫你。”
“你还记得我家?”七年多前,他总是在约会后送她到家附近的巷口。
汪闵渝笑着,柔柔她的头,像他以前常对她做的动作。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个念旧的人,你的一切,我都牢牢记住。”
她瞥他一眼,不说话,但心头的OS可就没那么安分,情圣果真不简单,记忆库不像一般人那么小,要记住他交往过对象的所有细节,肯定要航空母舰的超大容量才够用。
可恶至极!
麦璃纭气闷的闭上眼睛,把他关在眼皮之外,不想再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