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事实迟早要告诉他们的,难道能瞒一辈子吗?”左忆娘冷冷地一笑。
“而且我相信,瑾儿不会有太激动的反应的。”
费天老脸顿时苦了起来。“我担心的可不是瑾儿……”
他话才说到一半,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众人连忙看去,只见一直默默不语的费云升脸色铁青,而他面前的碗也平整地被扳成两半。
“月初呢?”费云升问,犀利的目光却不是望向费天,而是左忆娘。
左忆娘耸耸肩,只以为这傻子和她耍性子,毫不在意地道:“你还问?我说她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
“月初呢?”费云升再问,眼中已出现一抹凌厉。
这些日子即便同房,他也从来不碰她,宁可睡地上喂蚊子,左忆娘的怨气早就积满心头,如今他又口口声声月初月初,令她的怨恨一下子随着怒火爆发出来。
“你只会说这三个字吗?她不负责任地走了,你还这么惦着她?要不是她对我们费府还有贡献,说不定我还要上官府追究她擅逃之罪呢!”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完完全全没想到自己七年前也逃过一次,费府可是宅心仁厚的没有计较。
“你想对月初做什么?”费云升握着破碎的碗,若不是要从她身上问清楚,说不定那半块碗已朝她飞过去。
费天与费瑾看得一阵紧张,就怕下一个眨眼,那碗会插在左忆娘的咽喉上。
“忆娘!尽量安抚云升,别和他争执——”
费天想劝,却被左忆娘不悦地打断,“公公,你别那么宠他,我自会和他说清楚的。”
接着,她转向费云升,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危险,在她心中,费云升就是个完全没有威胁性的傻子,就如他当年能为她屠尽了全山寨的人,而她消失了好几年再冒出来,也不见他生气,她自觉在他心里的份量,可不是一般的重。
“你觉得我能对月初做什么?是她自己走的,我可没用扫把赶她。”
“你威胁她!”费云升断然道。
当初他会妥协,就是因为中间夹了个父亲,他不希望月初受伤害,但如今月初离开的结果,说明了左忆娘并没有放过她。
他虽傻,却不笨,他知道月初一定吃了亏!
“我能威胁她什么?说出她的秘密吗?你告诉我啊!”左忆娘胸有成竹,知道用这句话,必然能让费云升闭嘴。
果然,费云升嘴微张,最后仍是紧紧闭上。
要说这月初的秘密,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不在乎,但既然是秘密,难道他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哼!你觉得她为什么走?还不就是觉得这府里人人都排挤她,冷落她,姓费的忽视于她,不姓费的又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这里根本没有她容身之处。”见他哑口无言,左忆娘笑得更得意了。
“而造成她这种想法的,不就是你吗?是你逼她走的,是你!”
“不!不是我……我……啊!”费云升被激得满脸通红,就在众人以为他控制不住,会一把捏死左忆娘时,他却狠狠往自己身上抓,把那些每天要别在身上的金钗、花钿等饰品全抓了下来,用力地想往地上摔去。
“没有用,没有用,这些都没有用……”
但手才高高举起,他却狠不下心把东西往下扔。
他用力到了一个极点,金钗都折了,剌了他满手血,他慢慢冷静下来,把那些饰品珍而重之地护到了胸前,一边呆呆地喃念着,“是我……是我害的,月初会不见,是我害的……”
见到儿子如此,费天心头一酸,老泪都快流出来了,费瑾更是直接扑到父亲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原本想像的一家和乐,如今竟变成这样。
费天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他转向左忆娘,气愤地道:“忆娘,你这么刺激云升就过分了,是你说——”
左忆娘冷哼一声打断他,“我哪里过分了?公公可别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我担不起呀!我可有要云升离开她?没有。可有要瑾儿别理她?也没有。我更没有主动向她夺取任何一点费家的权力。这些都是公公你允许、要求的,而云升和瑾儿也没有反对,愿意配合,才会导致月初像是被忽略了,不过这也是为了促进一家和乐,谁知道月初这么想不开呢?”
听她这么一指控,费天顿时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沮丧之意涌上心头。
的确,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这个费府的主人才是最该负责的,但即使如今想通这一切都是被左忆娘利用了,也为时已晚,又于事何补?
见这顿晚膳众人吃得凄切无比,让左忆娘也倒尽了胃口,不过只要想到费府这三个主子已被她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她心情又好了。
看这家人似乎对她有些反感,左忆娘微微一想,在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恢复了那温婉恭顺的样子,口中的话却如利刃般吐出,“公公,你已经走了一个媳妇,应该不会想走第二个,否则谁来照顾瑾儿,和这个傻子呢?”
第9章(1)
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失去变化,但费府的死气沉沉在月初离去后便再也没改变过了。
费天开始寄情于工作,每回出府就是一整日,以避开府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他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期待左忆娘只是嫉妒月初才会施了点手段,他还是希望费云升一家团聚,费瑾能有亲娘疼爱,因此才会对左忆娘的情况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抓准了费天这种心态,原本就由月初那里夺得一些权力的左忆娘更变本加厉地要求费天给予她像月初一样大的权力,她软硬兼施,拚命保证她会做个好妻子、好母亲,费天无奈之余只好妥协,横竖前阵子在他与月初的管理之下,革除了许多弊病,就算换个人打理家业,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虽然下放了大权,费天得以有更多时间在府里享天伦之乐,但他不得不承认,有月初在的费府欢乐、和谐,令他怀念,但如今即使再后悔,她也不会回来了。
费瑾又恢复以往那种警戒的个性,见到谁都怕被伤害,至于费云升就更糟了,像个行尸走肉般,镇日在月初和他的房间里呆坐,手里老是抓着月初被他抢走的钗钿饰品,不哭不笑也不吃饭,或许这是从他傻了之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哀伤”这种情绪。
以前那个会保护他不被下人欺负的女人不见了;以前会带他到处玩还不在乎他弄得脏兮兮的女人不见了;以前会陪他玩游戏还会温柔看着他的女人不见了。这个房间如今只剩他一个人。
他觉得胸口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没有撞到东西却很痛。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想着或许只要回头,她就会站在那儿对他笑,可每次回头,都是一阵阵的失望。
他不想再经历这种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的情绪压下来,他几乎快死掉,所以他只能呆呆坐在房里,待在这充满月初味道及回忆的地方,才能感受到一点安慰。
突然,他听到远处大厅里传来“少奶奶回府”的声音,一阵狂喜顿时充塞在他的心头,想都不想便身形一动,眨眼离开房中。
没多久,施展轻功的费云升已来到大厅外,见到刚刚回府的少奶奶竟是还在大厅脱下披风的左忆娘,眼中的热切顿时化为寂然。
那种掉到地狱的失落感令他难受至极,扭头一转又想回房“闭关”。
一旁的费天见到镇日消沉的儿子终于出现,不由得喜道:“云升,你愿意出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