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啸月快满十七岁了,近一年来到家里来给她说亲的媒人快把我们吵死了,爹娘有意近日为她定亲。」
「十七了,是该出嫁了。」罗宏擎心神紊乱地随口应着,心情变得十分低沉。
此后,秦啸阳又带他到秦氏的船坞、仓库等处看了看,可是他不再能专注于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因为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啸月将要出嫁的声音,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自从认识啸月以来,每次与她相见时她那丰富多彩的表情。
那么美丽、倔强、顽皮又聪慧的女子,要什么样的男人来匹配呢?
哪个男人如此幸运,能得到这个可爱的姑娘呢?
这些念头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和秦啸阳分开,回到市舶司,仍无法从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
「大人,要不小的替大人托个媒人去秦府提亲吧?」陈生的一句话将他唤醒。
「你说什么?!」他瞪起眼睛问。
陈生直率地说:「大人自从在码头听说秦姑娘要定亲后就魂不守舍,小的只是想,大人既然喜欢她,就把她娶来吧!」
「什么喜欢?不要乱说!」
见他竭力否认,陈生说:「大人不要欺骗自己,我们可都看得清楚,你就是喜欢秦姑娘。」
「少胡说八道!」罗宏擎低声斥责。
「大人,」年纪略长的黄茳插言道:「男婚女嫁顺天应道,合乎礼仪,何况秦姑娘活泼漂亮,喜欢上她也合乎情理。大人相貌英俊,官显名贵,与秦府联姻可说是门当户对,为何不可说呢?」
罗宏擎看看这两个自幼相识的伙伴,知道要瞒住他们是不可能的。于是长叹一声。「好吧,你们说的没错,我是喜欢秦姑娘。」
「那是好事。只是……」黄茳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迟疑,神色也不自然。看到罗宏擎瞪着眼等他的下文时,他揉揉鼻子,为难地问:「我只是好奇,大人从来对女人没兴趣,这次怎么对秦姑娘……」
陈生立刻点头。「没错,小弟也好奇。」
罗宏擎望着门外寂静的花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后就忘不了她……我想,当属于你的那个女人出现时,你会知道。」
黄茳笑道:「既然如此,大人就去求亲吧,我们可不想看到大人失意。」
「不行,像我这样出身低微、没家世又没父母的人,能配得上秦家那样的名门望族吗?」罗宏擎摇头否定,心却隐隐作痛。
护主心切的陈生立刻反驳道:「在小弟看来,只有秦氏配不上大人的份。」
见罗宏擎脸色不豫,黄茳拦住心直口快的陈生,插言道:「大人过虑了。秦啸阳不是与大人义结金兰了吗?大人初来此上任时,秦氏宴请,秦老爷夫妇对大人十分礼遇,可见他们也欣赏大人的文韬武略,敬重大人的人品修为。」
「但那还是不一样。」
明白他的顾虑,黄茳再劝道:「大人何等心胸?与其郁郁寡欢,看着秦姑娘嫁给别人,不如主动去提亲。退一步说,就算提亲遭拒,那又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患无妻?」
他的话让罗宏擎的郁闷心情略解,他笑道:「你们还是我当初在少林寺认识的好兄弟!」
「当然是。」黄茳说:「那时候谁会料到宏仔会成为如今功成名显的罗大人?而我和阿生这样的少林寺小和尚又会成为大人的随从呢?」
说起往事,陈生感慨道:「如果不是大人和黄大哥在五凉道找到我,我现在说不定流落在哪个山头占山为王呢!」
黄茳在他头上一拍。「也许没那么走运,早已做了朝廷官兵的刀下鬼!」
陈生连连点头,神情有几分落寞。「那是,如果没有两位大哥,我陈生就算不死,也准成了五毒俱全的魔头,那就真是应了方丈的话了!」
他的话让大家忆起往事,都沉默了。
他们三人均出身低微、自幼失去双亲而被少林寺收养,相同的出身和相近的年龄让他们成了练武习文的好伙伴。
但由于个性不同,他们所走的路也不同,年纪最大的黄茳沉稳持重,每每随师诵经修佛,十六岁即剃发受戒出家;罗宏擎聪慧过人,个性冷静,方丈认为他天生是将相之才,不适合出家,故习武之余多让他跟随隐居院内的有道居士求学问道;小他两岁的陈生则个性冲动,方丈认为他过于顽劣难驯,缺乏出家人的慧根,练武之余总要他面壁修禅,因此罗宏擎与陈生一直是以俗家弟子的身分待在少林寺内。
直到罗宏擎考取秀才后,方丈要他离寺求取功名。不料就在他离去前,有一天陈生下山办事,与一个商贩发生口角,竟在怒气勃发中挥拳砸了人家的店铺,又把人打成重伤,因而激起民愤。
怒火中烧的市民围住少林寺,要求严惩凶手。方丈无奈,只得将陈生当众杖责百棍,随后将他逐出寺,从此他混迹于江湖中,下落不明。
两年后,罗宏擎殿试及第,拜将封爵,回到少林寺探访方丈和众兄弟,得知黄茳自他和陈生离去后便无心修行,疏于课业,成了院里的「混僧」。
而一见面,黄茳便要求跟他走,经方丈开恩,黄茳还俗做了他的随身侍卫。
之后他们又在五凉道找到了已沦为强盗的陈生,从此他也被罗宏擎收留,像黄茳一样成了领官饷的侍卫。
如今,他们回忆起往事,兄弟情谊更加深浓。
陈生对罗宏擎说:「所以说,大人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如今,到秦家提亲的事只管交给小弟去打理,我知道到哪里去找好媒人。」
「没错,阿生现在比以前稳重多了,大人可让他去办这事。」黄茳也赞同。
罗宏擎再次沉默,心情却不平静。
如果不是今天听说她要出嫁的消息,他还不知道啸月在他心中已经占据了很重的分量。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更没有体会过喜欢上一个人后,会为她心驰神往的感觉。从认识啸月开始,她就带给了他新的感受,让他无法遏止地为她动心。只要想到她将属于其他男人,他的心就涌上从未经历过的酸楚和苦涩。
可是,秦家能接受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吗?想到这,他打了退堂鼓。
「算了,还是不要。别为了这个女孩弄得我与秦大哥见了面彼此尴尬。」
陈生和黄茳了解他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然而以后几天,无论公事私事,只要提到秦氏或见到秦氏的人,他的心思就会落在啸月身上,甚至夜里也辗转难眠。
对自己的大失常态,他既恼又恨,可是仍无法克制。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何前人要叹「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了。
既然如此,他决定与其饱受煎熬,不如大胆去试试运气,看能否得美人垂青?
于是他要陈生去替他托媒求亲。
「大人这就对了!」见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陈生高兴极了,拍胸脯说:「我保证秦家会接受大人的提亲,不说别的,就光是大人年轻有学问,前途无量这一条,就得把所有提亲者都比下去!」
「就是,这才是大丈夫所当为。」黄茳极力赞成,他可打从心里不愿意再继续看着大人心情郁闷、沉默寡言地过日子。
「不过,得让媒人口气和缓些……」罗宏擎仍有丝迟疑。
「我明白。」陈生自信满满。「大人就等着听喜讯吧!」
「慢!」罗宏擎阻止他,谨慎地说:「我还是先修书一封,你让媒人带着先去探探秦大哥的口气吧,如果秦大哥那里没问题,再到秦府正式提亲。」
「行,大人文采飞扬,有您的墨宝,亲事准成!」陈生喜孜孜地说。
当夜,罗宏擎捉笔洒墨,一展当年廷试风采,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长信给秦啸阳,其中尽抒自己对啸月的仰慕之情,也没忘提及自己的寒门出身。
笔落封缄,他依然彻夜未眠,但心中有了期待,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空虚。
第二天一早,陈生取了信,衔命去找媒人。中午回来后欢天喜地的说,找了一位当地颇具名声的媒人,那媒人一听是为提举大人保媒,当即就笑开了眼。
听了他的讲述,黄茳兴奋地开始打点聘礼。但身为当事人的罗宏擎知道,按礼俗,这个纳吉问名的过程起码需要十日半旬方可有结果,所以他得耐心等待。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第二天傍晚,他刚由市舶司回到戒然居,就看到秦啸阳正坐在小厅里等他。
「秦大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对着秦啸阳抱拳施礼。「大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你的书信都到了我的手上,我还能不来吗?」秦啸阳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一向自持冷静的罗宏擎心里七上八下的。
「大哥见笑了,那是小弟莽撞……」
秦啸阳打断他的话。「先去换装,然后我们兄弟再说话。」
罗宏擎点头。「那请大哥稍坐片刻,小弟这就来!」
等他进房后,秦啸阳对陪同罗宏擎回来的黄茳和陈生说:「这么多年了,你们大人还是那么拘礼守法。」
黄茳和陈生都知道秦啸阳与大人的关系,因此他们也对秦啸阳很尊重。现在听他这么说,黄茳笑道:「没错,大人自小如此。」
他们随意地在外面聊着天,进屋更衣的罗宏擎却无法像他们那样轻松,他心里惴惴不安地猜想着秦啸阳今日来此的原因。
大哥刚才提到了信,那是不是说媒人已经见过他了呢?可是信是陈生昨日才交给媒人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他思忖着换好衣服,匆匆出来与秦啸阳相见。
「好你个宏擎老弟,跟大哥也来这一手!」
才进入小厅,还没开口,肩头就挨了秦啸阳一拳。但那一拳对于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不过是轻风拂水,没什么影响。可是秦啸阳的话却如平湖沉石,顿时在他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秦啸阳一见换了青衫儒巾的罗宏擎,一改往日拘礼的神态,送他一记老拳再责道:「喜欢啸月,直接开口不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多圈子,又是托媒,又是修书?不过,这也得怪大哥愚钝,没能早些看出老弟的心思。」
罗宏擎抱拳作揖,惶恐地说:「大哥恕罪,小弟实在情难自己,绝无冒犯尊府令妹之心……」
秦啸阳往他肩上再揍一拳。「你说什么啊?秦罗结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说是冒犯呢?难道你后悔提亲啦?」
「不后悔!不后悔!」罗宏擎喜出望外地连声道:「大哥是说……贵府允诺了小弟的求亲?」
「当然!」
「太好啦!」罗宏擎对笑逐颜开的黄茳和陈生说:「明天得去重谢媒人!」
「得了吧,那不是媒人的功劳。」秦啸阳纠正道:「虽说媒妁之言不可废,但这次可不是媒人的功劳,而是你那封信。」
「信?小弟写给大哥的那封信?」
「没错,正是那封信。」秦啸阳笑了。「老弟的书信可谓洋洋洒洒,虽不及万言,但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堪称天下求亲之一绝!昨日愚兄已与爹娘议过此事,爹娘都说,贤弟为人刚正严谨,早已心喜,如今贤弟求亲,好事易成!」
得到他的这番肯定,悬挂于罗宏擎心头数日的石头坠地,他安心了。
「谢谢大哥玉成!」他再次向秦啸阳作揖,表示感谢。
秦啸阳豪爽地拦住他,奉劝道:「得了,我们兄弟俩就免了这套礼仪吧。日后与啸月相处也一样,她更受不了读书人的穷酸言辞和繁文缛节。」
「是、是,小弟谨记在心!」罗宏擎连连点头,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思绪也很混乱。
秦啸阳理解他的心情。「你也别担心,秦氏既已答应亲事,就不会改变。」
「小弟不是担心,而是太高兴!」罗宏擎局促地说:「明天,我会到府上去下聘,一定当面谢过老太爷和老夫人。」
「下聘后就得改称『岳父岳母』了。」秦啸阳纠正他。
「大哥说的是,依礼当如此!」罗宏擎面色微红,因为羞涩,更因为兴奋。
秦啸阳见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便告辞离去。
知道他很忙,又是个恋家恋妻的男人,罗宏擎没有挽留,随即送他到门外,看着他上车离去,才返回居所。
当晚,他再次失眠,但不再是因为忧虑和烦恼,而是因为太高兴!终于美梦成真,得到了秦家的允婚,他怎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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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让罗宏擎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下聘、以女婿身分与未来的岳父岳母相见并定下迎亲日子后没几天,他未来的娘子就登门给他泼了盆凉水。
这天,当他在司衙忙碌时,大门守卫来报,说有位秦姑娘要见他。
「秦姑娘?」他一愣。自定亲后,他时常想起她,若非礼法的限制,他很想去看看她,此刻听她来了,心中自然有丝喜悦。「她独自一人前来吗?」
「是,独自一人,就坐在门外石狮子上。」
坐石狮子上?罗宏擎的心一沉,听说她独自前来,他的喜悦之情立减,再听她居然放肆地坐在官府大门前象征威武与尊严的石狮子上,他更加心生不快。
「胡闹!」他低咒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搁下。
「大人,那小的去把她赶走?」见他生气了,守卫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他一摆手,对黄茳说:「你去把她带到戒然居等我!」
黄茳应了一声,随同守卫离去。
罗宏擎重新握起笔,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完后,留下陈生守候,自己则穿过后堂甬道,往戒然居走去。
虽说心里暗恼她不合礼仪的行为,但想到她正在住所等着他,仍让他期待又兴奋。
可是,等待着他的却是大出意外的情景。
「罗大人,我不能嫁给你!」
他前脚才跨进院门,耳边就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宣告。
「秦姑娘?」他疾步进门,站在院子中四处张望,想找出发话的女孩,却不见人影,就连黄茳也不在。
就在他纳闷时,一道俏丽的身影从身侧的假石山上跳落眼前。
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俏佳人秦啸月又是谁呢?今天的她依然是一身素雅装扮,但脸上的那份顽皮让他看了既是喜爱、又是头痛。
「秦姑娘,妳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该合乎礼仪体统,怎么可以坐石狮、爬石山呢?」他轻声责备她。
啸月仰起脸来看他,红扑扑的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表情,反而做出了一连串让罗宏擎瞠目结舌的动作。
首先,她毫不理会他的说教,用力拍拍衣襟,极不斯文地抬起一只脚踏在石头上,然后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将双手交抱在胸前,晃动着肩头,故意模仿街井市民的粗鄙声调大声说:「大人说的是,可是我秦啸月天生就是这等模样,做不来大家闺秀,更做不来大人的老婆!」
她大剌剌的神态和粗鲁的口气果真让罗宏擎看直了眼睛。
他期待与她见面,也想过再与她见面时她可能会有的各种表现,但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副粗野模样。
而啸月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当几天前听到爹娘向她宣布已经为她定亲,而对象就是这位让她又怕又烦的大人时,她气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更没有想过要嫁给这样一个老古板!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怎么跳,爹娘就是不改口,还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无奈之余,经过几天的思考,她决心亲自出马,像当初跟嫂子去破坏哥哥的相亲一样,破坏这桩不能被接受的亲事!
此刻见自己的这一手果真震住对方,她得意极了。于是更加夸张地噘起下唇,吹开了滑落在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
而她这一着立即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应,站在她面前的罗宏擎一向四平八稳的面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他的眉头猛跳,脸色铁青。
原来「大海礁石」还是会有感觉的!啸月得意地想,并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再放肆一回,彻底吓他一吓,看他还敢不敢三个月后娶她!
她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下腿,走到罗宏擎的身边,学着船工们的动作,举起手拍打他的肩,油腔滑调的说:「看见没,我秦啸月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大人要找大家闺秀的话,那是找错人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改变主意吧。」
这下她再次得到了超过预期的效果,罗宏擎的脸色更加难看,好象突然患了重病似的。
不过,这也吓着了第一次对男人「出手」的啸月,心想别是自己过于大胆的举动把他吓出病来了?于是等话一说完,她赶紧收回手,转身想离开。
「等等!」罗宏擎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拦在她身前。
他得承认,他确实被这个粗鄙无文的秦啸月吓着了,不过还没有到被吓得失去思考能力的地步。
因此见她要走,他努力克制住心头的震惊和愤怒,也努力漠视她拍打他肩膀时在他生理和心理上造成的影响,只想拦住她,绝不能让她如此突兀地来去,他得纠正她不合礼数的言行。
被拦住的啸月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开他快速的动作,只得静静地站着看他要怎么说。
迅速恢复冷静的罗宏擎耐心地说:「男女婚事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礼法。在下父母早逝,因仰慕姑娘已久,故自托媒人到府上求亲,如今承蒙府上不弃,已定下婚期,姑娘与在下鸳盟已成,如今无缘无故,如何能自毁婚约?」
「我不是你想要的人,这还不是缘故吗?」听他言谈儒雅得体,见他举止磊落大方,啸月无法再继续自己粗鄙的表现,不由深感挫败地大吼。「大人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告诉你的话吗?没看见我的言行举止粗野无礼吗?我用弹弓打伤过你,撞过你,惊吓过你的马,我天生不是淑女,又喜欢四处乱跑,我还会说粗话……我这样的女人,你要吗?」
「要!」罗宏擎肯定地点头。
就是在她急于表现并寻找理由证明自己是个粗野无礼的女人时,他恍然明白了她的动机,她是想用那样的方式来吓退他,让他放弃她。
明白了这一点,他又怎么会让她得逞呢?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何况他相信自己的眼力,相信自己的直觉,认定她就是他要的女人。同时他也相信,啸月现在也许还没有喜欢上他,但只要她了解他后,她会喜欢上他的,就像他对她那样。
要?!听他答复得如此干脆,啸月十分懊恼,但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要如何说服他呢?
心念电转间,她决定改变策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男人不都喜欢恭维吗?
于是她神态一敛,不再大吼大叫,而是以钦佩仰慕的口气说:「罗大人学富五车,文采过人,啸月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女子,如果大人娶了我,日后定会后悔!」
她贬低自己,抬高对方的作法让罗宏擎笑了。他是如此聪明的人,怎能看不出她突然改变态度的真正用心呢!
「在下保证不会后悔。」他忍住笑,严肃地回答她,还毫不客气地说:「至于学问,那也不是问题,在下娶的是妻子,不是师徒门生,故妳毋须才高八斗,只要温柔贤淑即可。」
见自己的策略没有奏效,不仅没让他改变初衷,似乎还取悦了他,啸月沮丧得想大叫,更想狠狠揍他几拳,可想起先前拍他肩膀的感觉,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人身上不是肉,是石头,我才不去自找苦吃呢!
她暗自想着,心里烦躁不安,口气不佳地说:「我缺的正是温柔贤淑,难道大人看不出来吗?」
「不,姑娘不缺温柔贤淑,只是玩性太大。成亲后,为夫自会约束妳。」
听他一副夫子口气,特别是那句刺耳的「为夫自会约束妳」的话,让啸月完全失去了耐心。「我讨厌被约束,没有人能够约束我!」
可是对她的咆哮,罗宏擎彷佛没听见,只是交代道:「今后如果有事,姑娘可托人捎信来,不可再独自到此,这样做不符合礼法。」
「少跟我讲礼法!」啸月气得大吼。「大人要的是大家闺秀,不是啸月这样的女人,请大人速去找我爹娘退了这门亲,另聘大家闺秀吧,我不想嫁给你!」
「姑娘真的要在下退亲?」听到她最后的宣布,他的心口发紧。
「没错。」啸月瞪着明亮的眼睛,眼里的火花似乎要将对方烧死。
她果决的语气让罗宏擎觉得彷佛被人猛击了一拳,他阴郁地问:「姑娘的理由是什么?难道在下惹姑娘心厌?还是姑娘心有他属?」
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他觉得自己的拳头在发痒。
「不,我心里没有人。」
「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嫁人。」啸月任性地说。可是在看到他布满阴霾的眼睛时,她又感到心中不忍,便缓和地说:「大人,您是好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我这样任性顽皮的女人肯定不符合大人的要求,你若是娶了我,我会让你家里鸡犬不宁的。所以请大人趁早退亲,另找合适的大家闺秀吧。」
见她神态认真,一心只想解除他们的婚约,罗宏擎很失望。
难道他真得放弃她吗?看着这双燃烧得更加美丽的眼睛,他无法接受。
「不,我要娶妳!」他简单地说,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痛。
「为什么?天下女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娶我?!」啸月气急败坏地吼。
「因为我喜欢的只有妳!」他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却让啸月愣住了。
「喜欢我?」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当面说喜欢她。
罗宏擎同样愣住了,因为他竟说出了心里话。而话一出口,他顿时觉得心潮起伏,似有万道激流涌入。
「是的,我喜欢妳。」他重复着,用一种坚定的,誓言般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你不该喜欢我。」他硬如礁石般的目光让啸月收敛心神,赌气地说:「不管怎样,你都得去退亲!」
她的神态刺激着他,他是那么喜欢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她那样打动过他的心。可她却急急忙忙地要逃离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配不上她?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宽容?难道她真的这么讨厌自己?
罗宏擎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喜欢上这个毛毛躁躁的女孩,只知道自从在万婆湖畔被她用石头打伤头后,他的心就沦陷了。
她的活力和不驯是她不同于其他任何女人、并立即吸引了他的原因。他没有道理地喜欢上她,至于她是否也喜欢他,他根本就没有去想过,也不在意,因为他相信成亲后,他会让她喜欢上他,也会让她成为他温顺乖巧的妻子。
可如今,婚礼未成,她却跑来宣称不愿意嫁给他,这怎能不教他失望?
然而,无论如何失望,他都不会退亲,因为他喜欢她,更因为强烈的自尊心和不服输的个性让他渴望征服她!
「不,我不会退亲!」
他的神态让啸月想起了当年的哥哥,同样的冷漠无情,她要摆脱这桩婚事的决心更坚决了。「大人,你如果不去退亲,我会每天到这里来吵得你没好日子过!」
「随便妳!」罗宏擎冷漠地说着,转身往厅里走去。
啸月看着他的背影,气恼地说:「我秦啸月绝不嫁给用脊背对着我的男人!」
罗宏擎猛地转回身子。「不嫁给一个用脊背对着妳的男人?」
「是的,不会!」
说完,她转头跑了。
罗宏擎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复述着她的话,似有所悟。
这一次,他没有拦住她,也不再计较她独自一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