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吕钊在家找到了两本存折,里面的钱大约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过,为了早日还清欠下的钱,吕钊还是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加油站值夜班。虽然工资少得可怜,却总比没有收入的好。
与吕钊一起值夜班的是一位姓王的老伯,五十多岁了,总是喜欢找借口早退。加油站地处偏僻,夜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所以吕钊也由他去。
每当吕钊点头答应,王伯就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谢谢啦!明早请你吃早餐。”
不过,以经验来看,这早餐之约多半是没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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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约莫凌晨一点,王伯刚走不久,一辆车开进来加油。
“要加多少?”吕钊问来人。
“加满。”开车的是个染了满头金毛的年轻人,不断用手拍着方向盘,神色有些紧张。
吕钊像往常一样拿着油枪走到车尾准备给车加油。这时,车后座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就你一个人?”女人问。
吕钊点点头,余光瞥到她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立刻不好意思地将脸别开。
像是被吕钊的纯情逗乐了,女人在他身后发出突兀的笑声。
吕钊有些生气,想转身时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猛地往车上一撞。一阵眼冒金眼之后,他倒在地上,有人捆住了他的双手。
“别动!”开车的男人不知何时下的车,拿着冰凉的铁器抵上吕钊的咽喉,刚刚就是他偷袭了吕钊。
不用看都知道脖子上的东西能轻易划开自己的皮肤,吕钊害怕极了,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里收的钱放在哪儿?”女人半蹲在吕钊的身边,像是怕吕钊被欺负了,伸手拂开男人的刀。
咬紧双唇,吕钊一声不吭。在小加油站打个工也会遇上打劫,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背,这对男女一定只是装模作样而已,不见得有胆子来真的。更何况,加油站里的备用金钱至少是他一个月的薪水,要是真被抢了,他要拿什么赔?
“不说话?想让我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吗?”
男人扬了扬手中的匕首,用刀背在吕钊的脸上狠狠地敲打了几下。他已经不再紧张,而且满脸兴奋。
视线扫过刀刃,吕钊闭上眼,不知不觉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快说!”
男人不耐烦了,挥刀就要在吕钊的脖子上开道口子,却被女人快一步抓住手腕。刀尖划过吕钊的下颚,弄出一条浅浅的红印。
“你还真想闹出人命啊!”白了男人一眼,女人转头对吕钊说:“小家伙,别再逞强。他要是发起疯来我可拦不住。说吧,钱在哪儿?”
“说!”
男人的低吼在吕钊耳中嗡嗡作响,他张开眼睛,对上两人贪婪的目光,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感。
厌恶眼前的人,厌恶如今的生活,厌恶现在的自己!
妈妈拿刀刺向那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身陷在这挥之不去的厌恶?
厌恶父亲,厌恶婚姻,厌恶将来……如果就这么被杀,能不能从这漫天的厌恶感中脱离出来?
见吕钊无动于衷,女人突然轻轻一笑,随后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油枪塞进他的裤腰里。他只觉得身下一凉,刺鼻的汽油味立刻散漫开来,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双腿往下滑,很快浸湿了鞋袜。
“不想说?”女人拿出打火机一晃,作势要点燃吕钊的裤子。
吕钊终于开口:“这里是加油站,你要是点火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表面上他似乎不甘示弱,其实内心里已经惊恐万分。沾身的汽油就像要穿透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
死亡是件太遥远的事,从来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他是该怕的,外婆或母亲无论哪一个都需要他的支撑。他怎么可能不怕?
“啪--”
一记耳光打得吕钊半边脸生疼,也打回他游离的思绪。不等那对男女再施狠招,吕钊尖叫道:“钱都锁在收银机,密码是三二OO!”
话音一落,他立刻闭上眼,扭头将脸贴向肮脏的地面,就像刚刚经历了跋涉,累倒在地的旅人。
志在打劫的男女得到自己想要的资讯,立刻将吕钊丢在一边。
一阵凌乱的声响之后,两人得手驾车扬长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身的寒气让吕钊实在无法在地上再躺上半秒。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办公室,找出剪刀把手上的绳子剪开。
办公桌上,收银机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吕钊呆滞许久之后,拿起一旁的电话,哆哆嗦嗦地按下一个从来不曾使用却又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吵醒了聂闻达的好眠,听到吕钊略带异样的声音,他立刻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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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加油站阴森森的灯光看起来像某个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红肿的指印衬着灰黑的一张脸,吕钊浑身的汽油味外带瑟瑟发抖的惨样,让聂闻达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吕钊低着头,硬生生地说:“能不能借我两千四百三十七块?”
听见吕钊借钱,又看那大敞着的空钱箱和地上剪断的绳索,聂闻达猜出了大概,“有人抢劫?”
“请借我两千四百三十七块。”吕钊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借钱的请求。
无声地注视吕钊片刻,聂闻达拿出钱夹,将钞票递给他。
“我会还的。”吕钊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承诺,然后把钱锁进钱箱,并且修改了钱箱密码。
“我帮你报警。”
聂闻达拿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谁知他的动作让吕钊瞬间惊慌起来,猛地跳过去抢夺他的手机,聂闻达反射性地阻挡,拉扯间手机落到地板上,机壳一分为二,连电池都掉了出来。
蹲下身拾起摔成几片的手机,吕钊的表情就像有车从他的身上辗过,浑身抖得像筛糠。
“我会赔你的。”
看到吕钊的样子,就像有人在聂闻达心头狠狠地踩了一脚。
他跟着蹲下身将手机拿回来,三下两下拼回原状,按下开机键。开机画面一闪,聂闻达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挡住花了一角的萤幕,然后将手机放在吕钊眼前晃了晃,说:“没坏,这牌子的机器很不错。”
吕钊愣愣地看着聂闻达,没错过他的小动作,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下来,一颗接一颗,直直砸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浮水印。
“我讨厌警察,不想报警……”带着绵绵的哭音,吕钊说出自己的心思。他不想见到那些抓走母亲的人,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被抢。他如此无能,什么也做不好,他不想招来别人的嘲笑。
“别说了。”聂闻达无意去挖掘吕钊心中的隐痛,他不想看到这个孩子被彻底击倒,“我送你回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吕钊摇头,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今晚加油站只有我一个人,我必须留在这里。”
“穿成这样在这里守一夜?”聂闻达拉了拉吕钊被汽油浇透的裤子,说:“我可不打算为你再出一次医药费。”
吕钊无言以对,傻傻地站在原地。
聂闻达板着脸,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了个便条,贴在收银机上,告知加油站的人吕钊的去处,然后拉着吕钊就往外走。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一直暖到吕钊的心里,定定地看着那个握住自己的宽大手掌,吕钊的眼眶又红了。
家里遭逢变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掉眼泪。
一直以为痛苦来得太多,人就麻木了,可聂闻达今天的举动就像撬开了密封的易开罐,因为过度的摇晃而气力十足的悲伤瞬间喷薄而出。在被迫承受了那些让他无法承受的种种之后,吕钊感觉像突然找到可以为他分担的人。
也许聂闻达无法像纪饶那样给予他安心的陪伴,却可以最有效地为他解决所有的问题。他是如此体谅他的心情,恰到好处地给予安慰,照顾他脆弱到可笑的自尊。
他……值得信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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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聂闻达的声音让吕钊从昏沉中惊醒,慌乱地左右张望之后,确定自己是在聂闻达的车里才让他安下心来。
“你家到了,我陪你上去。”
吕钊本想说不用,可还是点了头。
跟着聂闻达下了车,回头看见车座上留下的一大片污渍,吕钊又是一阵沮丧。那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皮座椅算是毁了。
“没关系,我正打算给座椅加个垫子。”
“嗯。”吕钊低下头。
不再讲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吕钊外婆的家。吕钊与聂闻达本来就不熟,加上吕钊又没有聊天的兴致,所以两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好在聂闻达没有要走的意思,吕钊也不想送客,所以这沉默并不显得尴尬。
在浴室花了很长时间把自己彻底收拾干净,再出来时,吕钊发现聂闻达已经闭眼靠在沙发上。
以为他睡了,吕钊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却被突然抓住了衣袖。
“啊!”
“嘘--”伸手堵住吕钊的尖叫,聂闻达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点,别把邻居吵醒了。”
吕钊点点头,掰开聂闻达的手,大口喘气。
“洗干净了?”聂闻达也不见外,顺势低头在吕钊的头顶还有肩膀上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把头发吹干再睡。”
吕钊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弄得全身僵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索性当没看见。
“你累了的话,可以去睡我妈妈的房间。”吕钊指了指右手边的那间房。他实在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外婆家空荡荡的房间常常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想我留下来?”聂闻达问。
吕钊不说话,他想留他,却无法直接说出口。
聂闻达了然地笑了笑,说:“我去睡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吕钊指着的那间房。
身旁少了一个人,吕钊猛地打了个喷嚏,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梦,吕钊在满屋子的饭菜香味中醒来。
“妈?”
厨房里忙碌的妇人与母亲有几分相似,可当她应声回头,吕钊不由得有些失望。
“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姨,是聂先生要我过来给你准备点吃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十分和蔼。
吕钊低下头,闷声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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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闻达做事非常俐落,不但安排了专人照顾吕钊,还为他辞去工作,顺便给了怠忽职守的王伯一个教训。
当吕钊捧着少得可怜的薪水,避过王伯怨恨的眼神,快步走出加油站时,他再次陷入没有边际的茫然之中。
失业了,怎么办?
没等吕钊想明白,当晚他就被告知可以在聂闻达的宏达贸易公司里打零工。
“什么工作?”
“就是些理理文件、跑跑腿的杂活儿。”
仿佛有聂闻达的地方就不会有难题,可他的好意总是让吕钊有种消受不了的错觉。
“我不需要你可怜。”吕钊说。
“这个职位不是为了你才设的,”聂闻达连头都没抬,就像吕钊说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废话,“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需要工作的不止你一个。”
一瞬间,吕钊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以他现在的处境,有人肯帮他就已经不错了,他却完全不知感恩。
“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该怎么报答你?”吕钊问。
聂闻达放下手中的筷子,终于抬起头来。“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债主,等你有能力偿还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收债。”
这是聂闻达第一次强调自己的债主身分,不过吕钊觉得那是为了让他的自尊心好过一点。因为是债,所以不存在人情的成分,他面对聂闻达的时候也比较坦然。
是这样吗?
聂闻达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些狡猾。他不会告诉吕钊,他的体贴与怜惜是因为他喜欢吕钊;他在一步步接近他,直到时机成熟,而后一举擒获。
“那你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会穷很久的。”吕钊不明白聂闻达话里的深意,只是单纯想到要还钱而已。
聂闻达被他的直白逗乐了,说:“既然要等很久,那就别想了。吃饭吧!”
气氛突然轻松下来,吕钊感觉稍好了些,于是端起碗,嘟囔了一句:“你真奇怪!”
“什么?”聂闻达没听清。
目光扫过满桌的佳肴,吕钊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就两个人,你让陈姨做这么多吃的做什么?真浪费!”
虽然向来温顺,可吕钊总是会出其不意地露出自己尖锐的一面。聂闻达被他教训了,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看到聂闻达开怀的笑容,吕钊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嘴角。
第一次看到吕钊唇边浮现浅浅的酒窝,盈着纯净,展露生涩的孩子气。聂闻达看在眼里,脑中唯一想到的就是“春暖花开”这四个字。
吕钊是早春的碧桃,干净清澈中带着一抹艳丽,待到完全绽放时,必定不俗。
“你笑起来很好看。”他从不吝啬赞美,虽然能得到他赞美的人并不多。
吕钊没料到聂闻达会来这么一句,表情顿时一僵,小脸随即红过了关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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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过了一周,吕钊在一家小超市找到份理货员的工作,薪水比加油站更低,不过不用值夜班。他拒绝了聂闻达的好意,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当纪饶像往常一样来找吕钊打羽毛球的时候,吕钊正好因为搬货拉伤了背部肌肉。
“怎么这么不小心?”看见吕钊抬个手都龇牙咧嘴的,纪饶好不心疼。“加油站那边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换啊?这工作这么粗重,你还是换一个吧!”
“没关系,是我自己锻炼得太少了。”不想对纪饶说起加油站里那段难堪的经历。他是个只见过阳光灿烂的单纯家伙,吕钊不想把人生的灰暗面带给他,而且……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真的行吗?”
“习惯就好。”吕钊假装没事地举了举手臂,捏着上臂笑道:“过不了多久就能练出‘小老鼠’来了。”
纪饶知道吕钊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他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嘱咐,把关心变成无力的唠叨。
羽毛球打不成了,两个小男生就窝在吕钊的小房间里,天南地北地聊天。
大部分时候都是纪饶在说话,学校的、自己的、路上看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得津津有味。吕钊一直微笑着注视他,沉迷在他眉飞色舞的神态里,偷偷羡慕着他的无忧无虑。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突然出现的聂闻达,就像一个外星来客硬生生加入到两个地球人中间,纪饶吃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聂先生只是来借住的。”吕钊含糊不清地解释着,这样的状况比他之前去亲纪饶时更让他尴尬。
加油站的事情之后,聂闻达知道吕钊还在害怕,所以每晚都特意来陪他,可是两人从来没把话挑明。
简单说,就是聂闻达每晚来借住,而吕钊高高兴兴地为他开门而已。
“你的肩膀怎么了?”聂闻达没兴趣管纪饶,不过看吕钊一直不停地揉捏自己的双肩,不由得关心起来。
“没什么。”吕钊摇头。
纪饶多了句嘴:“他搬东西把背拉伤了。”他一直以为是聂闻达催吕钊还钱,吕钊才会拼命去打工,所以语气稍稍带着责备。
聂闻达不带表情地看了纪饶一眼,而后转头问吕钊:“严重吗?”
“不严重。”
“还不严重!你都痛得手都抬不起来了!”不满吕钊的隐瞒,纪饶干脆抓住他的肩膀,逼他抬手给聂闻达看。
“嘶--”吕钊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见状,聂闻达连忙握住吕钊的手,把他从粗手粗脚的纪饶手中“抢救”过来。
“擦药了吗?”他问。
“药?”聂闻达的样子太严肃,吕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见他不懂爱惜自己,聂闻达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想擦药就去医院让医生看看。”
“不用了!”听到医院吕钊就不舒服。
“那药在哪里?”
“抽屉里。”吕钊指了指衣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聂闻达拿了药,示意他躺在床上。
“把衣服脱下来。”
“干嘛?”吕钊下意识抓紧自己的领口。
“上药。”
“我自己来。”
“你的手能伸到背上?”聂闻达有些不耐烦了。
吕钊不说话,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聂闻达察觉他的心思,于是转头对纪饶说:“你先去客厅等等,等他上完药你再进来。”
聂闻达的语气并不强硬,可就是让人不敢违背,纪饶只得乖乖地听令。等纪饶走出去,聂闻达体贴地关上门。
“没有别人了,你可以脱了吧?”聂闻达有些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费周章地让别人脱衣服。
吕钊红着脸,背过身去脱下衣服,然后老实地趴在床上。
“拉伤哪里了?”
“脖子后面,还有肩膀两边。”
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后背,聂闻达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快点。”久不见动静,吕钊开始催促。
聂闻达卷起袖子,将药油倒在自己手中,说了声:“忍着。”
“嗯?”吕钊回头,肩上传来钝痛。
深褐的药油带着刺鼻的气味,在聂闻达的按摩之下一寸寸渗进皮肤,宽大的手掌气力十足,就像要压断吕钊的筋骨。
“轻点!”吕钊忍不住哀求。
“怕疼?”聂闻达微微一笑,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
吕钊不愿示弱,于是咬紧牙关不再出声。聂闻达滚烫的掌心不断搓动着,就像要与他的皮肤擦出火星一般,冰凉的药液不但不能降温,反而成了助燃的油料,感觉越来越热,就像要彻底焚烧起来。
吕钊闭上眼睛,脑中清晰地映出聂闻达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
硬度十足的触感充满力量,虽然按摩的手法并不娴熟,但其中的体贴还是一丝不差地传递给了吕钊。
聂闻达是真的关心他,这样的认知让吕钊心头一暖,人也松懈了,眼皮跟着沉重起来。
感觉吕钊后背的肌肉不再僵硬,聂闻达的动作慢慢转为柔和,而后扩大到整个背部。宽大的双掌随着吕钊的脊柱下移,再由下至上推回颈后,不断重复着,卖力地为他纾解体内累积的疲惫。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皮肤磨擦的声音。
药液染开了,在吕钊的背后留下大片莹莹的光泽,聂闻达的目光一直在上面流连,一刻也不曾离开。
渐渐地,聂闻达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原始的念头开始涌动。
如果吕钊这时回头,一定不会错过他眼中危险的讯息,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吕钊?”聂闻达轻轻地唤了声。
吕钊没有反应。聂闻达俯下身,拨开他耳边的头发,看见那张明显已经入睡的脸。
“这样也能睡着……”
聂闻达喃喃着,眼神转为宠溺。忍不住伸出指尖划过吕钊小巧的鼻尖,指上药油的味道让吕钊有些不适,下意识在枕头上蹭了蹭,模样像极了正在撒娇的小狗。
聂闻达眼中透出笑意,旋即又转为深沉,只见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吕钊红润的嘴唇,如同看见一块可口的食物。没有迟疑,他低下头吻上那两片薄唇。
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比想像中更加诱人,聂闻达伸出舌尖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却没有进一步侵入。
这个时候只适合浅尝辄止,深谙循序渐进之道的聂闻达提醒自己不要心急。
沉睡中的吕钊仍是一脸平静,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人占了便宜。
门外传来响动,聂闻达这才想起纪饶还在外面,心头的骚动也平静了大半,于是从容地为吕钊盖好被子,推门而出。
灯光昏暗的客厅里,纪饶蜷缩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聂闻达走过去,问:“你今晚要住下吗?”
纪饶就像受到了惊吓,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边用力地点头一边结巴道:“我、我要住下!”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聂闻达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你既然在这里,我今晚就不住了,跟吕钊说一声,我明晚再来。”
纪饶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瞪着聂闻达,脸上的表情跟见鬼时如出一辙。
聂闻达收住笑容,迳自离去。在医院那次他就发现吕钊对纪饶有一丝异样,直觉告诉他,他可以对此善加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