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话中的真假,她直接站起来,走到榻前,一把将他打横的抱起来。
楼子棠难得露出惊愕的神情,“你做什么?”
“抱你过去吃东西。你长得好看像谪仙,但应该还不想饿死自己当神仙吧。”她面色不改的将他抱到桌旁的椅子放下,“纵使吃不下,也喝点东西,这鱼汤鲜甜,是我跟我姨母一大早去庄子替你挑的,快喝。”
楼子棠有片刻失神,他被赵嫣这个有圆圆包子脸,像个福娃儿似的丫头抱了起来,这让他……颜面何存?!
他抬头看向李大壮,李大壮立刻将头给一撇,用行动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摆明了欲盖弥彰,楼子棠抿了抿嘴。
“喝吧!”她盛了一碗鱼汤给他。
楼子棠伸出手,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李大壮见了,双眼迸出光亮,感激的看向赵嫣。
赵嫣被瞧得一脸莫名,将面前的玉米软煎蛋推上前,“这个好吃,你也吃点。”
楼子棠举箸,夹起吃了一口,看她吃得美味,果然入口滋味不错。
李大壮是真心激动,从世子爷在边疆失踪的消息传来后,郎君外表看起来似乎平常,但只有贴身伺候的自己知道这些日子主子几乎夜不成眠,食不下咽,如今见他终于愿意吃点东西,他激动得直想跪谢天地,看着赵嫣顿觉顺眼许多。
“好吃吧?”赵嫣浑然不知李大壮的激动之情,只顾着再给楼子棠夹菜。“好吃就多吃点,吃多些,身体才会康健。你看看我,平时就是吃得多,力气大,身子也好,所以才能活活蹦乱跳”
想起方才自己被她轻而易举的抱起,楼子棠顿觉浑身不自在,不由微沉了下脸,“你或许力气大,身子好,但脑子却不好,成天就想着吃,我叫你吃,你就吃,就不怕我下毒害你吗?”
赵嫣一口菜喷了出来。
楼子棠挑了下眉,身子微侧了下,转过身来竟还能神情未变,一点也不觉得恶心。赵嫣恶狠狠的看着他,重重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不过吃点东西罢了,何必惹人不痛快!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如此厌恶,处处针对?”
“我对你并无一丝厌恶,若厌恶,我根本连个眼神都不会赏赐给你,相反的,我挺欣赏你,不然不会与你同桌共食。”
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想吐血,看来病态虚弱又如何,就是个心黑的。“若是你表达欣赏的方式是捉弄,那我情愿让你厌恶,看都别看我一眼。”
“就你这身材,想让人别看,有些难度。”
这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生气的时候更是需要吃东西。“这些菜都沾了我的口水,怕你恶心,所以你也别吃了,饿死你,让你去当神仙,不过你爱坑人,死了去不了西方极乐,应该是下地狱才对。”
想起自己给他的百两银子,像是要吃回本似的,赵嫣吃得满足,但楼子棠注意到摆在他身旁的那盅鱼汤她始终没动。
最后她恶狠狠的瞪着他,“还不把汤给喝了!我的口水可没喷进去。”她一脸不情愿的将汤推向他。
这是变相的关心他,他浅浅一笑,拿起汤匙,缓缓的喝着汤。
一张桌,两个人,一个吃得斯文优雅,一个吃得风卷残云,饶是知道她是个吃货,但看到她真能吃下一桌饭菜,还是令楼子棠开了眼界。
似乎看出楼子棠心中所想,赵嫣满足的放下筷子,得意的摸了下圆滚滚的肚子,“宝庆楼的林大厨厨艺一流,出自他手的佳肴色香味俱全,就算再来一桌,我也照样能吃下。”“你很中意林大厨的手艺?”用了半盅鱼汤,楼子棠停下了手。
赵嫣有些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就喝这点汤怎么成?她拿起她的筷子,替他剔了鱼刺,将鱼肉放在一旁的小盘子上,要他吃,“你是京城里来的,所以不知,宝庆楼是江南一带最大的酒楼,能在这里当上掌勺大厨,本事自然不一般,我巴不得天天能吃上宝庆楼的饭菜。”在她眼神示意底下,楼子棠拿起筷子,吃下鱼肉,味道确实还不错。“若你喜欢宝庆楼的饭菜,就天天来吃。”
听听口气,俨然是何不食肉糜,她撇嘴道:“天天来?我在红霞阁制些胭脂水粉,虽说收入挺不错的,但也禁不起我这么天天来吃上一顿。”
“这一桌菜要多少钱?”
“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吧!”她替他剔着鱼刺,分心的回答。
“我吃了几口蛋,喝了半盅鱼汤,又该付多少银两?”
心一突,赵嫣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也顾不得剔鱼刺了,“等等!你为什么这么问?该不会是要我付这桌菜的钱吧?”
“当然不会,鱼汤我会付,但若你愿做东道主,我也不好推辞。”
“我帮你剔鱼刺,想让你多吃些,还送上了百两银子,那是我所有家当,你却还要我付这桌菜的钱,你这人良心都被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啊。”
他语调慵懒地调侃,“你自个儿说在红霞阁制胭脂水粉收入不差,怎么可能只有百两身家,说到底,是你不老实。”
她被说得有些心虚,她自然不只百两的身家,只是她的银子还有别的用途,总不能全拿出来给他。
“你这人实在不厚道,难不成真要我掏出所有家底?!你怎么不想想,若真要理论,你才是欠我的那一个,当年我好心救你,却被你反咬一口,害得我被罚跪祠堂,差点饿死,逼得我离开家门。如今我俩再相遇,我善心依然,出手相救,你呢?你依然狼心狗肺,要我赔马的银两也就算了,现在连一桌饭菜的钱都要我出——你心这么坏,索性连包下西院的钱全算在我头上好了。”
看着楼子棠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赵嫣暗道不妙,她一时口没遮拦,他不会真的心黑到要她付钱吧?果然——
“若你有心,”他柔柔对她一笑,“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
“你——”赵嫣呼吸一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禁笑道:“我说笑的。”
她没好气的看着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郎君,宇坤打扰。时辰已不早,该启程了。”
门口响起的声音令赵嫣微愣了下,魏宇坤?!两淮盐运使魏大人的嫡子,与这些日子喜欢白小冉而闹出不少动静的魏孝政是手足,只不过眼前这位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少爷。
楼子棠的神情一正。
赵嫣敏感的察觉楼子棠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虽然很快隐去,却依然被她清楚捕捉——那个眼神透露出的杀气令她心头微惊,不过就是个孱弱的公子哥,为何会有这般戾气?
楼子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柔柔一笑,“看来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赵嫣站起身,下意识的本想回一句“最好老死不见”,但是看到他的脸,话不禁又吞回肚子里。以前不觉,但今时今日令她觉得容易被皮相迷惑,不是件好事。
门被从外头打开,魏宇坤大步走进,有些意外的看着屋内的情况,目光落在赵嫣身上。
赵嫣目光不经意的飘过他身上,多年未见,但她可记得魏宇坤因为嫡出,自诩高人一等,又受魏氏这姑母疼爱,小时常到赵府作客,这家伙以前没少欺负过她,如今乍见到他,勾起了她在赵家那段不开心的回忆。
她敛下的眼神微冷,楼子棠跟他走在了一道,果然不管再怎么变,他与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默默站在一旁,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