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君的身子不好,他的婶母难不成是看不惯他过舒心的日子,巴不得他被气死,所以才挑了个不省心的人进门不成?”赵嫣原是嘲讽,但没得到回应,心不由一突,抬头看着叶齐云,“难不成这门亲事,真的是二房存心的?”
“老侯爷年事已高,卒中后卧床不起多年,世子爷为了自己的将来,与我兄长镇守边疆,这些年世子不是没为二郎的亲事操心,但世子看重门第,疼爱二郎,所以不少京城贵女都入不了他的眼,如今世子在边疆出了事,二房趁机替二郎决定下亲事,二郎就算知道这门亲事不相配,也不好为了点小事就与二房起了龃龉。”
“这是终身大事,怎么说是小事?!”
“巧巧丫头,大郎、二郎的爹死时,两兄弟年幼,纵使有老侯爷在,但大房单靠着两幼子可难以支撑门楣。大郎袭了世子之位,老侯爷做主将世子送进宫,有幸得太子看重,选为太子侍读,二郎则养在老太君跟前,倒也挺受宠爱,只可惜二郎的身子弱,老太君即便好药养着,身子也是时好时坏,偏又在十三岁那年,他二房婶母回乡省亲,念着江南的好山好水,老太君让二郎跟随,却没料到会在赵府意外落水,差点丢掉性命。”
第八章 赵家母女的盘算(2)
提到落水,赵嫣的神情古怪,因为在外人眼中,楼子棠落水就是她的杰作,她是百口莫辩,只是她这辈子都记得那个看似虚弱的少年,最后却将她叫到跟前,在她耳际低语的那几句话,他绝不像外人所见的无害。
“当年老太君挂心二郎身子,亲下江南,却不知为何传出二郎君命带疾厄,是早夭之命一说,所以在京城,以二郎的身子再加上世子眼高过顶,实在难以择其相配之人,亲事才会一拖再拖。”
赵嫣不相信楼子棠这么好看的人,会没有几年命好活,她记得康嬷嬷在相人时曾说过,男生女相是富贵之命,所以楼子棠的命数肯定不会差。
“世子和老太君皆疼爱二郎,一心只想相看好的人家,亲事拖了几年,偏偏如今世子出了事。世子是我兄长最为看重的副将,虽出身权贵,却因父亲早死,明白若只想依靠年迈祖父,永安侯府终现败象,所以才会自请离京,他一心想替永安侯府闯出一片荣华,虽娶妻多年,但始终未有子嗣。
“前些日子,边疆派人来报,世子带着轻骑深入大漠,如今下落不明,若他有个万一,世子之位便落到二郎头上,可二郎身子不好,要是有个万一,永安侯府的长房就要倒了。老太君心悬世子安危之余也挂心长房后嗣,于是便听了二房的意思,让二房做主替二郎定下赵三姑娘。”
看似顺势而为的一门亲事,实则藏着无数算计,楼子棠身子不好,娶个成天生事的不懂事妻子,这是存心给他添堵,巴不得他早点去见阎王。
“若世子真出了事,二郎君也没了,永安侯府就是二房的了。”
叶齐云一笑,没有说话。
看着叶齐云,赵嫣心中不平,“叶家与楼家世交,二郎君也该是三爷看着长大,难不成三爷就要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而不出手相助?”
“巧巧,”叶齐云没对赵嫣的指控发怒,反而带着笑意说道:“这是永安侯府的家事,先不论我出手相助是否名正言顺,只问帮又能帮多久?以往二郎能有大郎护着,但若大郎真回不来,将来二郎就得靠着自己。
“但你放心,二郎虽看似温和,其实心中自有定见,你无须替他担忧,这门亲事看似已是板上钉钉,实际上未必,且赵家二房也未必满意把闺女嫁给二郎。”
赵嫣沉默,赵妍对这门亲事确实不满,毕竟就是个被宠坏的姑娘,魏氏极疼爱赵研,又怎舍得让自个儿的掌上明珠一嫁人就可能成了寡妇,死了丈夫,一生孤独,最后顶了天的恩泽就是得了块贞节牌坊,但终究是个死物,魏氏自己都守了半生的寡,又怎么会让闺女落入同样的境地。
陈嬷嬷出面上红霞阁找人,今日在普陀寺又遇上赵妍几个,看来不是巧合,这后头必然也有魏氏的手笔。
“二郎君的身子真不成吗?”赵嫣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他或许瘦弱了些,脸色苍白了些,但也不至于是大限之期将至之人。
“这事儿不好说。”
赵嫣看着叶齐云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知是车厢太闷,还是心中烦躁,整个人觉得不舒坦起来。
突然很想嘴巴里咬点什么,她紧张时想吃东西放松,生气时更想吃东西泄愤。
她拿出荷包,在叶齐云一脸“你又要吃”的无奈表情下,倒出里头的栗子,用力的剥开来,狠狠的继续吃……
“小姐,有人想见你。”
赵嫣挑了下眉,“谁?”
“是赵家的人,除了之前在普陀寺遇上的那位嬷嬷,还有一位夫人,一身富贵。”
难道是魏氏来了?!赵妍果然是魏氏心尖尖上的人,竟让魏氏亲自来见她这个贱妾所生的死丫头。
“人在何处?”
“在竹字间。”
红霞阁的雅间分了三六九等,梅字号是正对戏台中间的二楼雅间,价位自是最高,然后是两旁的兰与竹,这些雅间价高,不先预订还订不到,看来魏氏盘算着要来寻她,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小姐,赵家的人寻来,可要知会嬷嬷或三爷?”
康嬷嬷最近身子好些,已能下地走动,但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还是要好好养着,不能太过劳累,赵嫣并不想去惊扰了她,至于叶齐云——他既不想插手永安侯府的事,她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她的盘算。
“既是找我,就不要告诉他们了。”正好今日她也想看戏,进雅间舒服的看也挺好。
赵嫣迳自越过大堂,登上阶梯,推开了竹字间的门。
竹字间的大小能坐进六、七个人也不显拥挤,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虽比不得权贵之家来得精细,却独有一股古朴的味道。
赵嫣进了雅间,看也不看里头的人,先扫了桌上一眼,就见上头摆了壶茶和一盘花瓜子、白糖糕,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她不由嫌弃的嘴一撇,这也太小气,都来看戏了,就叫上这么点东西。
魏氏面上没有掩饰对赵嫣的憎恶,在她的眼中,赵嫣的亲娘不知羞耻的勾引了她的夫君,在她有身孕之时,将人迎进门,从此之后,她夫君眼中只有新人,最后她索性动了念头,将人给除了。
众人皆以为那贱人是难产而亡,实际是她下药让她早产,才会让她没闯过这关,她死了,她以为自己终究赢了,却没料到贱人死了,夫君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子,弄得自个儿也命丧黄泉,她落得只得一个闺女,年纪轻轻便守寡的下场,痛不欲生。
所以她看赵嫣极不顺眼,这丫头的存在就像根刺,始终扎在她的心窝里。
“不过转眼之间,小四已经长了这么大。”
看着名义上的母亲,除了不喜外,赵嫣着实没有太多旁的感觉,她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迳自拿了片白糖糕塞进嘴里。
她的没规矩令魏氏的眉头微皱了下,心中的不喜更深,果然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