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龟!”我一个骨碌滚到他身前,“你起了啊?”
“嗯……”他浅浅地哼了一声,抬起头送了个笑容给我。
白白的牙齿粗粗的眉毛,嘴唇一咧鼻子就会略略地皱起来,真可爱,我一把就把他捞到了怀里来。
“感冒好点了没?今天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不要,我想去实验室!”他轻轻捻着我的手指,除了身体靠在我的怀里而略显温顺之外,声音和行事都一如往昔。
我所熟悉的何也,倔强而固执的模样,鲜活而真实的一切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昨天夜里他失控的眼泪和莫名的悲伤,在空气中被层层蒸发以后,都开始变得遥远起来。
甚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那到底会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梦境。
秋天来临的时候,生化基地新人的分组通知也正式批了下来。
南昕和萧宁那两家伙……明明N个月前就知道自己的申报单上,都用大大的黑体填了对方的名字,到了这个时候还非要去会议室正式听一下结果才会舒心惬意。
又不是去领结婚证书……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名字在大庭广众下被并列念出来,真的那么有快感吗?两人都恶心到这分上了,南昕那家伙还死不承认,光冲这点我就对他鄙视无比。
“笨蛋,你不去会议室听结果啊?”
“不要……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听的!”我紧盯着手里的试管,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加着试剂。
在海边的时候,我就偷偷地问过何也你的申请表上填的是我还是南昕啊,他哼哼唧唧地骂了我一声笨蛋,然后我就心满意足了。
“什么叫都知道了,说不定上面临时有变故呢……”都这时候了,南昕还要装模作样地矫情一下,我嘴巴一撇,懒得再理他。
“不过笨蛋,你要真和何也分在了一组,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肩膀忽然被他拍了拍,我不得不把手里的活停下来。
“怎么了?”挠了挠乱糟糟的头——一通宵都泡在实验室没怎么休息,大概现在的形象真是很糟糕。
“两个人一组,本来就是相互搭档着一起干活,但是你看看,现在何也的工作频频出错,然后几乎全部都是你在帮着重做,这已经是第几个通宵了?你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啊,这个啊……”我傻笑了一下,“小乌龟上次在海边感冒了以后身体一直比较不好嘛,回来以后他是有点在状况外啦……可是他才进来没多久,南昕你做人不要太苛责嘛……”
“我苛责?”大概是在萧宁面前说这句话有损他一贯的温柔形象,这家伙的的头猛地凑过来,语气开始有点愤怒了。
“席靳你自己不是没看见吧,何也在实验室里一直出错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吗?他的发烧和感冒早已经痊愈了吧……每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犯的还尽是些低级错误!倒是每天一看到阮裴前辈出现就开始双眼放光,跟着他去这去那的比谁都积极。
“现在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天天泡在一起,何也不到半夜根本不会回宿舍……也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白痴一样熬通宵帮着干活,还要给他说情……”
“南昕……别说了!”萧宁很小声地插了进来,皱着眉头摇了摇南昕的手臂。
越来越激动的口气终于像惊觉了什么一样,骤然停了下来。
“席靳?”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叫我。
“啊?哦……南昕你和萧宁不是要去会议室吗?时间……要到了。”
我实在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脸上该挂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只有装着抬头去看钟。
南昕很犹豫地张口想还想说点什么,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来吵我。
一直等到萧宁拖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消失了好久,我才重新把头抬了起来。
南昕说得没错……我好像,真的很久没怎么看到何也了呢……在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开始越来越密切地和阮裴前辈走在一起,实验的时候一向的认真和严谨,变成了某种奇怪的焦躁不安,经常莫名其妙地就把器皿摔在地上,然后看着一地的碎片,脸上是那种讷讷的表情。
我没有去问过他到底是在为什么样的事情烦恼,因为我了解何也那样的性格,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主动来告诉我。
但照眼前这种情形,他选择的倾诉对象显然不是我,而是阮裴。
南昕刚才“双眼放光”的用词并非夸张,实验室里每个人几乎都见过何也见到阮裴时,越来越迫切和越来越期待的模样。
我知道他们是个性很像的两个人,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得如此之近。
他是我的何也,以前在他想要流泪的时候,明明愿意依靠着我的身体,而现在,如果他的困扰不愿意对我说,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帮他减少那些实验的负担而已。
只是小乌龟……一个多月来,我们也只有偶尔在实验室里匆匆地打一个招呼,你晚上回宿舍的时间总是很晚,我虽然等到了那个时候,却不想再去打扰你。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吻你了呢……埋下头继续把何也昨天没完的实验做完,伸手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涩涩的。
接下去的工作效率一直不怎么高,连续三次的试剂浓度都调配得偏离预想,我有些挫败地把那些试管直接摔到了回收桶里。
已经三个通宵了,再这么干下去,大概真的不行了,多少得回去补一觉。
我摇摇晃晃地把外套披上,拉开门走出实验室。
夜风一阵阵地吹来,有点冷。
几步外站了个人,像是在等我。
我愣了愣,快步迎了上去,“南昕,你找我?”
“席靳……下午那些话,嗯……我不是有意的……”他冲我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我怎么觉得比哭还难看。
“你该不是为了和我说这几句话等在这里吧?”我头都大了。和他认识了十几年,没见他这么啰嗦过。
“当然不是……”“好了好了,你先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很饿……这三天没日没夜的一直在啃苹果!”我已经没心情再欣赏他脸上表情的千变万化了,抓着他的手臂只想快点吃上口热的。
“席靳!”他声音提高,忽然抓紧了我,想了很久终于鼓起了勇气。
“干嘛?你烦不烦啊……我真的很饿!吃了东西补个觉,我还要继续回来干活!”
“席靳,不用了……何也他没有和你分在一起……”
“……”
“他自己跟上面要求的。”
“要求……要求什么?”
“要求撤换以前的分组申请,然后跟在阮裴身边。”
“可、可是……”
“可是阮裴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所以上面很快就同意了。”
“哦……这样啊……”我点头,却不知道下面要怎么接话。
何也……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是我迟钝太久,你已经连实验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虽然这一个多月我们见面的时间一直在减少,但我总以为有些东西是藏在了心里就不会变的啊。
我想尊重你,给你足够的空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对于那些慢慢改变的一切,我都不愿意过多地干涉你。
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让你已经走出我的世界我都还不自知呢?可是即使想破了头,我也想不出让你变得这样冷淡的原因。
在这个方面,或许我真是个笨蛋吧。
晚餐的计画被放下,我想有些事我应该去找何也好好谈一谈了。
凌晨两点的宿舍楼,一切都静悄悄,我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第一时间就有了回应,他果然还没睡。
“何也……”我低声叫他的名字。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然后是有些慌乱的声音:“席靳……你、你等我一下!”
“咚,咚”的几下声响,好像是凳子被踢翻的声音,接着是抽屉被拉开的轻响,最后是像是什么瓶瓶罐罐在相互碰撞。
十几分钟的等待,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我手指撑在墙上抖啊抖,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
“嘎吱”一声,门终于打开了,何也的脸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慢慢露了出来。
“席靳,你找我吗?”有些低哑的询问声,我却傻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应。
“进来吧……”他轻轻地抖了抖,把身体让开了。
“何……何也……”进屋过了半分钟,我的情绪还是没法平静。
“干嘛?”
“你化妆了?”来找他的重点还顾不上,我完全就被另一件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
开门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白白嫩嫩的小乌龟简直让我快认不出来。
“一……一点点而已!”他一直侧着脸不和我对视,这个时候更是有些难堪地把头直接扭开。
我不甘休地把头凑过去,还没贴到他面前,就被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呛得打了个喷嚏。
一个男孩子,还是大晚上的,擦那么多粉干嘛?刚才让我等在门外,大概就是在折腾这个吧。
打完喷嚏凝了凝神,我继续瞪着眼睛打量他。
真的……几乎快认不出来,何也什么时候爱上这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啊?蜡笔小新的标志性眉毛已经变得细细长长,染成浅浅的黄色,然后高高地挑了上去,让他本来有些傻傻的脸一下子有了一种奇怪的媚感;脸上白色的脂粉刷得很厚,一直延到了脖子那里去;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他没有上腮红,使得苍白的感觉更是明显;薄薄的嘴唇上也有唇彩的修饰,而且用的还是很浓重的血红色。
这种样子……他难道是迷上COSPLAY吗?我真是太迟钝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何也真是蛮美的……和南昕和沈亮的美都不一样,是一种病态的妩媚……
“别……别看了!”他小小声说着,很抗拒地想从我的注视下躲开。
“何也……”开口叫他的名字我才发现声音变得沙哑,忘记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找他,拉过他的身体开始寻找他的唇。
有惊讶,有不安,有疑惑,有犹豫,也有不可否认的小小的惊艳心情——眼前带着陌生感的何也,让我有种莫名的亢奋和烦躁。
拼命地在他的嘴唇上撕咬,手上劲力加大,开始重重地揉弄他的身体。
对着以前那个纯纯、笨笨的何也,我从来不会这么粗暴。
是那些面具一样的脂粉唇彩让我奇怪的失控吗?一步步地把他抵到了墙角,我紧贴着他的身体,开始在他的双腿间重重磨蹭起来。
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本来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席靳……”他先是微弱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把脖子仰了起来。
我有些疯狂地在他尚不明显的喉结上下吻咬,一手在他的腰上反复抚摸,一手开始急切地扯他的衬衫。
“等……等一等!”他像是惊觉到什么一样,勉力把我推开一些。
“何也,让我抱抱你……”我重新缠了上去,紧绊着他一起摔进了床里。
我是个笨蛋……何也,你的渐行渐远让我很害怕。
我竟是连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都一无所知,如果把脸上那层面具一样的脂粉擦掉以后,藏在后面的素颜还会不会是那个会对着我竖眉毛也会对我笑的小乌龟?我捧着他的脸开始亲吻,想把那些让我不安的脂粉吻去。
“席靳!不要!不要!”他开始拼命摇头挣扎着,不是以前那种羞涩的欲迎还拒,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这样……难道是在强暴他吗?慢慢地,我的手放开了。
“席靳……”在我慢慢坐起的那一瞬,他从身后把头靠上了我脊背,双手把我搂得紧紧地,声音发紧:“如果你……你想要抱我,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碰我的脸,也不要……也不要脱我的上衣?”
他在说什么?
“还有……还有,这个给你……”他在床边的柜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塞了个东西给我。
我只看了一眼,气血就都翻涌了上来——保险套?才十六岁的何也,几个月前是连一个吻都会面红耳赤的……他的房间里怎么会准备着这种东西?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完全都不懂呢?他允许我抱他,却不让我亲吻他的脸颊,爱抚他的身体……相互喜欢的人之间,这样的举动明明就是最正常的,不是吗?比起做爱,一起在冲绳的那个晚上,浅浅的亲吻和拥抱就已经够让我安心。
那一瞬的感觉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我忽然觉得很无力。
想把他紧环着我的手拉开,他的身体却在这个时候跟紧地缠了过来。
“席靳……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我……很冷……”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像是那个丑小孩埋在我胸前伤心哭泣的夜晚又回来了。
他很深邃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整整一个世纪的容颜都看透。
我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惶恐,像是下一秒就会再也看不见他。
所以我再次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扯开了他的皮带。
一如他所要求,我最终没有脱下他的衬衫,虽然我很想亲吻他小小的乳和单薄的胸膛。
几乎没有任何前戏,我在他的双腿间轻轻蹭着。
他抓紧了长长的袖口,把脸埋在枕头下,像是想减缓一点紧张的情绪。
我的手从他纤细的腰线上滑过,到他窄窄的臀,最后是他的双腿之间。
那么狭窄的地方,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保险套上有少量润滑的液体,但看上去并不能把进入时何也的痛苦减轻多少。
试了几次,我还是狠不下心。
“席靳……还是不行吗?”他有点困难地扭过头来看我。
“何也,算了,会很疼……你睡吧!”他那么紧张的样子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让我真的没什么心情继续做下去。
搂着他就这样睡过去吧,我去冲个冷水澡大概就没事了……做爱这种事情对两个人来说,明明应该是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我不明白为什么而今充斥在我和何也之间的却是那么浓烈的不安。
他咬了咬嘴唇,重新把头扭了回去,埋得更深了些,却主动把腰抬了起来。
我的何也,那么骄傲的小东西……怎么会……用这么卑微的姿势?
“小乌龟……何也你别这样……”我觉得有很热的液体终于和着一直纠结着的情绪,从眼眶里落下来了。
进入的过程非常紧窒,每一秒我都怀疑他的身体会就这样裂开。
除了不由自主地抽搐,何也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怕自己出声我就会再也做不下去,就此退开。
滴落在床单上的血迹晕出来的形状模模糊糊,我们终于紧紧地融合在一起了。
“小乌龟,很疼是不是?”我不敢动,只是伸手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摩擦着。
只是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感觉很是粗糙。
“席靳,动吧!”他终于把头从枕头里抽了出来,嘴唇被牙齿咬出来的没有血色的凹槽。
红色的唇彩已经被蹭去了好些,藏在后面的部分没有半点血色。
是因为疼痛的忍耐吗?我吻了吻他,握住他的腰开始轻轻抽动。
他从喉咙里发出尖细呻吟,像小小的动物在深夜里哭泣。
看向前方的眼睛空空的,几乎没有焦距。
反复摩擦着的身体,靠得很近,我想我们终于用认为最可靠的方式靠在了一起。
到达顶点的那一瞬,快感迎头而来,可是在此之外,却是未知的填也填不满的空虚。
“小乌龟,小乌龟你还好吗?”半张着的眼睛,他是不是已经疼痛得快要晕过去?整个过程中,他身体最敏感的部分,甚至没有起任何反应。
“席靳……”他很努力地朝我笑了笑,“我们……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呢!”
在一起?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看他体力不支地在我怀里睡了过去。
何也,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用这么固执的方式……你到底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