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希努力地挣扎着,忽然,有什么东西凑到了他的嘴边,他本能地张开了嘴。那是一根吸管,凌希畅快地吸着,温热清甜的水滋润着他的喉咙。他忽然有了力量,顺利地张开了眼睛——
视线依然很模糊。室内的摆设远远近近的没有了焦距。他仿佛忽然增加了500度近视一样。一张瓜子脸在他的面前,一时间,他无法看清楚。是护士吗?他不确定。
他在枕头上轻轻动了动头,头疼和头昏马上一起向他袭来。“嗯……”他无意识地吟着,神志又转模糊。这时候,一只手温柔地着他的面颊,触感很美妙,简直就像是施了魔法一般,凌希陡然清醒了。他记得这个感觉!受伤时躺在那肮脏的水泥地上,就有一只手这么抚摸着他的脸庞!
凌希一下子张大了眼睛。视线变得清楚了许多。他怔怔地着面前的那张俏丽的瓜子脸,坐在他身边的是谢语恬!
原来,那不是幻觉,真的是她!凌希痴痴地着谢语恬。
被他突然的清醒吓了一跳,谢语恬飞快地把停留在凌希脸上的手缩了回来,“你醒了,我叫医生来。”她讪讪地欲转身而去。
“别、别走……”凌希粗嘎的嗓音让谢语恬停住了脚步,她笑了笑,“对了,按铃叫医生来就可以了,我真是呆得可以。”她自嘲地耸了耸肩。
凌希摇了摇头,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脑袋里就好像有液体在晃来晃去一样,他不由得拧起了眉心。
谢语恬关切地说:“很难受吗?我马上……”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凌希握住了她准备接铃叫人的手,他喘着气,艰难地说:“昨天你又回去了吧,是你救了我,对吗?”
谢语恬迎着他热切的眼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凌希明白了,带着警察去救他的人果真就是谢语恬,把他送进医院的人也是她。“为什么还回去?很危险的……”他沙哑地说着,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期待。
谢语恬淡淡地笑了笑,“应该的,是你先救了我。”她语调里的平淡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为什么我会说得这么无所谓?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啊……她心慌意乱。
凌希苦涩地撇了撇嘴,“我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你回去吧,我已经不碍事了。”他向谢语恬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没由来地,谢语恬被他的表情惹恼了,她赌气般粗鲁地说:“放心,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你康复为止的。”
凌希忽然勃然大怒,他猛地从床上欠起身来,大声地喊道:“我不需要你怜悯,更不需要你报恩!你给我走!”
谢语恬诧异地看着他孩子似的发着火,倔脾气也上来了。她粗声粗气地说:“我不会走的!”
“你走!”凌希双眼通红地瞪着她,样子很吓人。但是,谢语恬发现自己根本就一点都不怕他,她挑衅地冲着凌希扬起了眉毛。
“我偏不!”
“你……”凌希没有受伤了右手忽然按住了胸口,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根本就无从控制,软弱无依靠地斜倒在床侧呕吐了起来。刚喝过的清水马上吐完了,胃里空空如也,他痛苦地干呕着。
谢语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马上按铃叫人,然后不避嫌地扑到凌希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努力扶他坐起来。
医生来了,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对谢语恬说:“头昏、头痛、耳鸣和呕吐都是脑震荡的反应,你不用担心,病人的体质很好,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完,他别有深意地向谢语恬笑了笑。
谢语恬懒得深究医生取笑的眼神,她焦虑地看护士帮凌希重新躺好。医生和护士看到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又交待了几句,识趣地走开了。
谢语恬看着凌希冷汗涔涔的苍白额角,心揪了起来。她轻轻替凌希拭着汗,温言道:“好点了吗?都怨我……”
“关你什么事?”凌希喘息着,“我、我好狼狈,”他苦恼地笑了一下,“说真的,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副模样,你还是走吧。”
谢语恬又有些生气了,“走、走、走,你就知道撵我走!我一点也不想走!你再狼狈的模样我都见过了,这点算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昨夜凌希躺在方羿风怀里那副可怜兮兮、半死不活的模样。真是的,害她担心了半天!她越想越气,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弹了弹凌希的鼻尖,“不许再说话!乖乖休息!”她大模大样地威胁道。
凌希看着她俏皮的泼辣模样,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恬恬……啊,不,谢、谢……”谢语恬曾经命令他不许称呼她恬恬。
谢语恬在他耳边说道:“就叫我恬恬好了,连名带姓地叫,难听死了。”
“啊?可是……上次你不是说……”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我忘了。反正,你以后就叫我恬恬好了!现在,什么都不许想,快睡觉!”
谢语恬吐气如兰,温暖的气息挠得他的耳垂痒痒的。耳鸣声淡去了,凌希沉沉地闭上了双眼。“恬恬——恬恬——”这个名字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那是一个甜美的梦。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接下来的日子,凌希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医生说得没错,他的体质很棒,很快就从那可怕的打击中渐渐恢复过来了。
谢语恬除了在凌希住院的前三天病情比较严重的时候请了三天假之外,以后的日子每天都很规律地来探望他,中午和晚间各一次,中午半个小时,晚上2个小时。她来了也不多说话,不是带点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凌希解闷,就是凶巴巴地监督他吃饭。在其余时间里,她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以免和凌希陷入四目相对的尴尬暧昧局面。
凌歌派来医院照顾凌希的手下是个外号叫“小老鼠”的20岁左右的大男孩子。他很机灵,看得出凌希和谢语恬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又好像没有到男女朋友的地步。说到这个,小老鼠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呢:哪有亲密的男女朋友一见面就脸红的?但是,那个漂亮的律师小姐可真不错,在凌二爷住院初期经常呕吐的时候,她居然不怕脏,帮他擦脸收拾呢!说实在的,这样端庄美丽贤惠的小姐到哪儿找?好,这个月老就让他小老鼠来做好了。
于是,小老鼠成天在凌希耳边唠叨,谢语恬如何如何的,然后,又找准机会和谢语恬说凌希的长处,在他嘴里,他家二少爷简直是天下无双的用钻石雕刻成的好好男人。
谢语恬对小老鼠的那个小小算盘早就了如指掌了,她为这个大男孩的苦心暗笑不已,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不知就里的模样,至于凌希呢?他何尝不知道小老鼠的良苦用心,只是……只是,唉,每每想到此,凌希总是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凌希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出院了。这天,谢语恬没来,第二天,她也没有来。难道,她看到我身体好多了,觉得义务尽完了?凌希苦闷地想着,心情降到了冰点。
第三天,肖铃童来到了病房。她友善地冲凌希笑了笑,“很闷吗?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好了。”话语间一丝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好像她和凌希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还没等凌希作出反应,她就自作主张地揭开凌希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搀扶下来。那动作又麻利,又让人无法抗拒。凌希看着她那张俏皮可爱的脸,乖乖地站在了地上。
看到凌希不算十分稳当的步子,肖铃童不满地皱起了眉头,“那个恬恬也真是的,天天来这里,就是不晓得带你出去散散步。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凌希本能地想问她为什么这三天谢语恬都没有来,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毕竟,谢语恬喜欢的人是肖铃童的老公,这样问她还是不太好。
医院下面的庭院里静悄悄的。但是,肖铃童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她的话挺多的,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卿卿喳喳的麻雀类型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非常容易让自己的快乐感染身边的人。
凌希想起了谢语恬。谢语恬和肖铃童是两类人。但是,谢语恬本身却很复杂,无法简单地将她归类。她有时候很恬静,有时候又很活泼;她勇敢坚决、重友情,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唉,原则……想到这里,凌希又叹了口气。如果,如果她不是这么黑白分明、讲原则的话,他是否会有机会成为她身边的男人呢?
“怎么了?这么好的空气你还叹气?”肖铃童侧过头来,冲他甜甜一笑。
一阵风吹过,肖铃童身上宽松的医生袍向身后飞扬了起来,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凌希的视线忍不住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察觉到凌希的目光,肖铃童登时羞红了脸。她赶忙转过身,整了整医生袍。凌希怔怔地发呆:方羿风和肖铃童夫妻俩连孩子都有了,那么谢语恬对方羿风的爱岂不是机会更渺茫了些?恬恬她一定苦恼,唉,恬恬……
“在想什么?”肖铃童冷不了地问了一句。
凌希冲口而出:“恬恬她……”
“哈哈哈,”肖铃童笑了起来,“怪不得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呢,原来在想她!那个家伙只是出去一个星期而已,怎么了,这样就等不及了?”
凌希一怔,“她去哪里了?”
“她出差公干了。你不知道?”肖铃童一脸愕然,“那个小丫头还一再叮嘱我,在她不在香港的这段日子里,要我多多照顾你的。”
“她要你照顾我?!”凌希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拳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谢语恬居然对他的事这么放在心上。
“不然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肖铃童狐疑地打量着凌希,“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明明是恬恬送你进医院的,她急得什么似的,就是不许我向你提她的名字。可是她后来又一点不避嫌地天天来看你……唉,你们俩谈恋爱,怎么就是那么别扭哇。算了,算了,不管你们了!”她恼火地摆摆手,大步向前走去。
凌希心中一片黯淡:我们怎么算是谈恋爱?恬恬是另有所爱啊。这个女医生怎么这么迟钝哇,人家可是喜欢你家的老公耶!你家老公也对她不错,上个月还几乎天天接送她上下班的……唉……”凌希长叹一声,忽然有了一种和肖铃童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惜肖铃童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正在信步而行的肖铃童忽然看见了什么,兴高采烈地飞奔起来。猛地,一声怒吼响了起来:“铃童!你给我站住!”
肖铃童硬是把脚给钉在了地上。一个男人飞快地跑到了她面前,一张周正的脸庞,立体感十足的五官,正是她的丈夫方羿风。他气冲冲地责备肖铃童:“你干吗又跑了?你怀着孩子,知不知道?怎么老是让人担心?!”
肖铃童一脸委屈,小嘴噘了起来,“我是医生!我知道好歹的。人家看到你,心里高兴嘛……你、你、你,大木头!一点情趣都不懂!”黄豆大晶莹的泪珠悬在她眼眶里,晃啊晃的,肖铃童越说越气,伸出拳头擂鼓似的捶着方羿风宽阔的胸膛。
“好了,好了,”一看到娇妻开始使小性子,方羿风就没辙了,他的口气以惊人的速度软化了下来,“童童,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吼你的。我、我这也是担心你呀!”
肖铃童眼眶里晃荡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滑了下来,
“死羿羿……啊,你不是死羿羿,你是臭羿羿!”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丈夫是个重案组督察,天天在生死线上打滚,“死”这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想着,想着,她的泪珠儿掉得更凶了。
方羿风怎么会不晓得妻子的心思呢?他赶紧把肖铃童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好童童,我可是一点也不臭喔,不信,你闻闻好了。”他忽地垂下头,轻轻咬了一下肖铃重的耳垂。
“啊!坏羿羿!”肖铃童把脸埋在方羿风的怀里,一边娇俏地笑着,一边老实不客气地在他衣服上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啊,我的童童……”方羿羿呢喃着,轻吻着自己的妻子。
完全被当作隐形的凌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琴瑟和谐、旁若无人的夫妻俩亲热。这时候,谁相信这两个人,男的是警察,女的是医生?两个人一口一个“羿羿”、“童童”的,听得凌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来,爱情使人智力下降这句至理名言真是没有说错。
凌希的脸有些红了,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非常不好意思,只得把脸别了过去。他现在弄明白了一件事,方羿风最爱的是她的妻子,而且只爱她一个人;他的妻子肖铃童也一样。比起方羿风对待她妻子的那种几近弱智的热乎劲,方羿风对谢语恬的态度就再清晰不过了:虽然也是很亲密,但是他总是很有风度的,就像一个大哥哥一般。谢语恬绝对只是单恋罢了。
想到这里,凌希心中一阵感伤。恬恬是单恋又怎么样?讲原则得几近固执的她,是不会接受我的。而且,她一直对我没有一个好印象。是不是该告诉她我的良苦用心呢?但是,这样会不会给恬恬带来压力,让她讨厌我了呢?凌希心乱如麻,苦恼不堪。
良久,那对缠绵的鸳鸯才意识到旁边有人。方羿风赶忙松开了肖铃童,清清嗓子,换了一个表情,故作镇定地说道:“你的伤好多了吧?”
凌希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肖铃童讪讪地笑着,绯红着脸支吾道:“我还有点事。”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她身后再次响起了方羿风的怒吼:“童童,别跑!”
偌大的庭院里剩下了两个大男人。凌希踌躇着,他想和方羿风谈谈谢语恬,但是却不知道从何处人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讷讷说了一句:“你和肖医生的感情真好。”
方羿风帅气的脸上神采飞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轻笑一声,“你对我们恬恬也不错嘛。”他指了指凌希头上密密匝匝的白色绷带,眼里满是善意的玩味之情。
看到方羿风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凌希再也抑止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说:“谢语恬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方羿风瞪大眼睛盯着凌希,那神情好像在看马戏团的猴子一般。“当然知道啦!”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凌希一时语塞,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现在的状况,一把无名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他空前地厌恶起眼前的这个警察来。
“我怎么了?恬恬和我是青梅竹马,我保护她是天经地义的,她当然喜欢我啦!”
“你既然有太太了,就别玩弄恬恬的感情!”
“你胡说些什么!我对恬恬当然是很认真的……”方羿风顿了顿,“慢着,你……你不是以为恬恬爱的人是我吧?”
“难道会是我吗?她亲口告诉我的!方羿风,你也太迟钝了!”凌希气急败坏地指责着方羿风。
方羿风愣了两秒,然后用三秒钟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最后,他猛地大笑了起来,那惊天动地的笑声把庭院里的静谧一扫而空。
“你笑什么?”凌希恼羞成怒。
方羿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喘息着说道:“迟钝的人是你,凌希!你这些日子把恬恬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的,居然自己都察觉不出来吗?你想想,如果恬恬对你没有好感,她会风雨无阻地天天来看你吗,而且不怕苦不怕累的,一呆就是一个钟头以上?如果她不喜欢你,会允许你叫她恬恬吗,会一与你四目相对就脸红吗……她为你乱了方寸!唉呀,凌希,亏你还是个成年男人,怎么这点敏感度都没有?你真呆得可以!”
“但是、但是她亲口告诉我,她爱你的……”凌希迷惘地看着又好气又好笑的方羿风,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臭丫头,居然把我拉出来当了幌子。凌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个性。她绝对是在肯定你没安好心的情况下,被你的爱情攻势逼得喘不过气来,又生怕她自己不顾一切地爱上你,才猛地把我抛出来,当作一堵保护墙的。”
“但是,我有一种感觉,她对你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好朋友的感情……”
“当然不是普通的,我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挚友!没错,我不否认,在一段时间内,她对我有了些懵懂的情愫,以致在我新婚的那段时期,她对我的妻子总是很客气、很生疏的。不过,小子,自从你出现以来,这一切都变了样。恬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我抛到脑后去了,”方羿风神秘兮兮地伸出食指,向凌希摇了摇,“知道吗,在你受伤的那个晚上,她为你流的泪水,比这20多年来,她为我哭的眼泪加起来还多得多!”
凌希目瞪口呆地站着,无法顺利消化方羿风的话,他忽然又有了昏眩的感觉。在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方羿风郑重的声音:“现在,我把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还给你:如果你伤害了恬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谢语恬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香港。出了机场,已经是凌晨2点了。她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把去医院看凌希的冲动按了下来。但是,尽管如此,她心中还是禁不住翻来覆去地想着: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出院了,不知道凌希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呢?
正在心神恍惚之际,她那刚刚才开机的手机响了。谢语恬笨拙地掏出手机,一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声音窜入了她的耳际:“嗨!回来了?”
谢语恬的心砰砰地跳动着,凌希的声音在静默的凌晨听起来很性感。她张着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凌希。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的谢语恬检控官终于体会到了词穷的感觉。
“飞机晚点了吧,累不累?”凌希再次温柔地问道。
“嗯,有点……”谢语恬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酥麻麻的,一副小女人的嗓音。
手机那头,凌希呼吸的声音加重了些,他微微责备道:“那还不赶快回家?!”
谢语恬不由自主“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赶快回家?”她截住了一辆计程车。
凌希没有回答谢语恬无关痛痒的问话。他很默契地在谢语恬忙碌的短暂时间里保持着沉默,当察觉到谢语恬终于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汽车里时,他才轻轻地说了句,“恬恬?”
“嗯,我在听。”谢语恬不出声地笑了。
“我、我有……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凌希有些底气不足。
谢语恬没有出声,用沉默来鼓励凌希说下去。
凌希沉吟了好一会儿。蓦地,他迸出几个字来:“恬恬,我爱你!”
谢语恬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表白吓了一大跳,手机差点没掉到计程车的座垫上,“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凌希最初那急促慌乱的声音渐渐稳定了下来,“方羿风告诉我,在病房门外,你听到了我哥骂我的话,明白了一切。但是,我还是有话要对你说,”他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5年前,在法庭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没由来地觉得你虽然是个很了不起的检控官,但也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女性。在那一刻,我莫名其妙地忽然很想做那个保护你的人。于是,我说了那句要你想象自己临死瞬间的恐吓你的话,并放下风声,一定要亲手找你报仇。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我哥哥他们当天就会去找你的麻烦,只有这样,他们不但不会伤害你,甚至还会保护着你等我出来——
“在监狱里,我很有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帮里的弟兄还是我,都会慢慢忘记你的,那时候,我也功成身退了。不过,‘小老鼠’自作聪明地搜集了一大堆你的资料给我,想为我的‘报复’大计作铺垫。于是,我有了很多你的照片。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出于好奇与无聊,常常翻看你的照片,但是,看着,看着,时间久了,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把你印在了脑海里。
“等到我出了狱,我忽然着了魔似的想要看你的真人。我想面对面地看你,看真实的你给我的感觉是否和照片里的一样。那时,出乎我意料,虽然已经过了5年,帮里的一些弟兄还是对你耿耿于怀;同时,青龙帮也看你不顺眼,于是我就顺水推舟,假借死亡游戏之名,把你置于我一个人的视线之下。自从搬到你的对面,我看你的时间越多,我对你的保护欲就越强……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把视线从你的身上转移了……”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看着……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爱情?我早就不知在何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也许是用望远镜看你的时候,也许是在监狱里看你的照片的时候,也许是在5年前的法庭上……恬恬,我真的好爱你!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听了凌希突如其来的冗长表白,谢语恬的脸刷地变得滚烫滚烫的。她数次张开嘴,想说什么,然后又猛然闭上。如此这般,反复多次。过了很久,凌希只听得见她凌乱的气息,他耐心地保持着沉默,静静等待着谢语情的答案。
忽然,谢语恬猛吸一口气——她要说什么了!凌希的心狂跳起来——谢语恬流畅地叫了起来:“这么晚了,医院是不允许病人打电话的!你快回去睡觉!”
这个理直气壮而又答非所问的回答让凌希哭笑不得。他无可奈何地说:“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计程车抵达了目的地,谢语恬迅速从车子里走了出来,她严厉地说道:“听到没有?别在走廊上打电话,快回去睡觉!”
“我现在回不去了。”凌希淡淡地说着。
“怎么会回不去?!”谢语恬气冲冲地扬起了头,“睡觉!去……”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在她家的门廊里,凌希正笑眯眯地凝视着她,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在夜色里分外明亮。谢语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宁静的凌晨,她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