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空前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将近百多年的太平盛世,让那些金戈铁马,沙场征伐都已淡远成历史中的传奇。
国人久不习武,贵族士大夫们附庸风雅,平民百姓则以金榜题名为终生职志,一时之间,重文轻武之风由朝堂之上一路席卷至寻常陋巷。
街头巷尾,只余吟诗诵对之声,而绝无习武强身之音。
咦?
等等……不对。
这“嘿哟”、“嘿哟”的稚嫩童音又是从何而来?
天光才刚刚透亮,沿着碧瓦朱檐的高墙慢慢寻往叠翠流金的王府后院,在层层假山石中,找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少年。
少年粉面朱唇,眉目如画,若不是头上戴着束发的金冠,很可能让人一错眼便误认作女娃娃了。
“七少爷!”
“慕白……”容色端丽的美妇双足顿在假山石前,微微蹙了蹙眉。
“娘!”隐在假山之后的少年一下子跳出来,拍拍手上的泥巴,小脸蛋上漾出天真童稚的笑容,“娘您好棒喔,每次都是您第一个找到孩儿。”
美妇拿手绢擦着少年脸上的泥土,秀眉轻展,“可是,你又为什么每次都躲到这里来呢?”
“这里阳光好,空气好,而且……”少年眼珠一转,嘻嘻笑道,“而且好读书嘛。”
“喔,原来七少爷是躲在这里读书啊!”美妇身后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小丫鬟扑哧一笑。
少年看她一眼,笑眯眯地,也不着恼,“杏儿若不信,明儿可以自个来试试。”
“哎,我是不成啦,”名唤杏儿的小丫鬟连连摆手,“少爷那么聪明,都把‘之乎者也’念成‘嘿哟嘿哟’了,杏儿如果到这里来读书,将来岂不满口‘哇呀呱啦’?”
“什么乱七八糟?”美妇人忍不住微笑着轻斥。
杏儿赶紧吐吐舌头,躲到妇人身后。
倒是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没错,杏丫头说得有理!这儿虽然有花有草,有清风有白云,但,不太安全倒是真的……”语声陡然一低,一双黑眸滴溜溜地扫过来扫过去,有意制造恐怖的氛围。
但——
不、太、安、全?
有没有搞错?
放眼整个京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已十载有余,更何况,这里是靖安王府哎,金碧王朝能坐拥如此辽阔的版图,皇朝子民能如此安居乐业,周边蛮夷小国能如此诚惶诚恐、俯首称臣,全部都是靖安王的功劳。
虽然,现今的靖安王爷,也就是美妇人的夫君、小小少年的父亲,只不过是承袭了祖宗的爵位,没啥功勋可言,但,王府威严仍在,就连皇上也要礼让三分,有哪个肖小敢对王府不敬?
杏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七少爷在说谎,肯、定、是!
看着杏儿那一脸不屑的表情,少年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哎哎,七少爷!”杏儿吓了一跳。
脚下却不能停,被小少年拖着带进了假山后面。
哇啊——
一脚没踩稳,跌了一个狗啃泥。
“呜呜……夫人哪……”杏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年扶她站起来,拍拍她衣服上的泥土,表情很无辜的样子,“是你不信的嘛,我说这里不太安全。”
所以才会“嘿哟嘿哟”的啊。
“好了,不要闹了。”
“娘……”少年还待分辩。
“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美妇人美眸微微一眯,唇角上扬。
小小少年倏然住口,满脸惊惧地站在一旁,垂头听训。连杏儿都吓得止住了哭声。
夫人越笑,表示她越生气。说话的口气越轻,警告的意味越浓。
可见这一次,七少爷错得有多离谱。
但,七少爷这样跟小丫头们开玩笑,也不是第一次了呀,她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哎呀,是不是刚才她的哭声太大太吵了点?
“你躲在这里是想偷偷学武,对不对?”语声轻柔,若春风拂面。
少年不敢答腔。
“我问你是不是?”
“是,但是……”
“没什么但是,”美妇顿了一下,语气稍稍平缓了一点,不再那么轻柔,似乎也比较不太生气了,“你爹不是跟你说过?你的体质根本不适合练武,就算勉强学个十年八年,你也只能学到王府护卫的十分之一。娘是不想耽搁你,才让你弃武习文。你头脑聪明,过目不忘,连先生都对你倍加赞誉,为什么你要舍易求难呢?”
靖安王府里绝没有庸才。
同样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何不选一条比较容易走的道路?
“娘!”少年忽然叹了一口气,那模样好似一下子老成了十岁,“我明白的,靖安王府需要的不再是将军,而是……状元!”
这年,靖安王府终于有了摆脱一门莽夫这种尴尬境况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