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惊跳起来,“你、你……”
面红耳赤,又羞又恼!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无礼!
“小路子!”
“嗯?”
“泼醒他。”用力跺一跺脚。
“是。”小路子慢条斯理地提起桌上新沏的一壶茶。
“嗳!”金珂珂瞪大眼睛,赶紧抢下,“你没有脑子喔?这是开水耶。”
小路子慵懒的眼微眯。
“算了算了,你们都给我出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好乱。
杏儿迟疑一下,想留下来照顾少爷,但眼见得那小太监扭头走得如此干脆,想一想,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到底,今夜是少爷的洞房花烛夜哪!
怎么办?
将拎在手中的茶壶搁下来,金珂珂无奈地俯望着谢慕白。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这一辈子,长这么大,没有学过照顾人。
心里对他又不免涌起一丝丝的怨恨。难道,他一点也不会在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水……我要喝水。”谢慕白睁眸,视线朦胧混沌。
“除了要喝水,你还知道什么?”珂珂瞪着他,没啥好气。
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大英雄还是一个酒鬼!
“嘻……我还知道要娶公主!”他伸出一指,在她眼前摇晃。
她心底一软,像被什么熨过似的。
赶紧转过身去倒茶,掩饰着颊畔不争气的红晕。
“喏,茶来啦!”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就着她的手,喝一口,哇!烫!
“噗!”一口热茶,迎面而来。
幸好她闪得快,可鲜红的嫁衣还是被喷了个星星点点。
珂珂愣愣地瞧着脏污了的嫁衣好一会儿,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手在身侧握了又握,终究是气息难平。
她一咬牙,低喊:“谢慕白!”
他趴睡在地,样子委靡又可嫌。
她终于忍不住,弯低身子,白嫩小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扯起来,“你给我起来!站起来!”
这就是她亲自挑选的大英雄?大豪杰?
可笑呵!真可笑!
黑亮的眸中泛起湿意。
谢慕白被晃得有些头晕,哼了一声。
“你别以为喝醉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若再不醒,信不信我就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推出房去?”珂珂无奈又气恨,感觉从未如此挫败。
“呵……”喝醉的人儿闷笑一声,“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柳眉弯细,一个字一个字自菱角似的小嘴里缓缓吐出。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谢慕白仿佛忽然来了精神,精眸一振,“我是新科状元,又是当今圣上的驸马爷。”
“赫?驸马?很了不起么?”口中微微泛起苦味。
“驸马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九公主的驸马就非常了不起了。”他摇头晃脑地说,那眸中不曾掩饰的得意,令她心底生寒。
“你娶公主,就因为她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
“嗯呵……”一阵酒意上涌,他眉头微蹙,模模糊糊低喃,“你不知道公主素有悍名?这话,不能说,让她听见,那还了得?”他一手按住胸口,似是极不舒服的样子。
珂珂小脸煞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多可悲!
这是她的夫君,是她千挑万选的夫君哪!
她银牙暗咬,“啪”的一声,反手甩了谢慕白一个巴掌。
幽静的深夜,那一掌便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谢慕白唇边的笑容蓦地凝住,黑瞳微敛,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
一个怒视,一个沉凝,周遭的空气陡然滞重起来,仿佛有某种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刷!”系在腰际的缎带被抽了出来,珂珂俏眸喷火,一把将大红嫁衣甩脱在地,露出白色单衣,“谢慕白,你好样的!”
她声音颤抖脊背挺直,大眼儿俯望着他,苍白的面颊因气恼而泛起不同寻常的红晕。
“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好大的胆子,竟敢骂她是个悍妇!而且……而且……他说他娶她,竟然是为了……
珂珂用力甩甩头,怒道:“亮出你的兵器。”
谢慕白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武功。”
珂珂一怔,怒极反笑,“废话!你不会武功,我的箭又是怎么被打断的?”
他若不会武,早死在她的箭下。哪里轮到她此刻受他羞辱?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绝望,这个卑鄙小人!
既然不是真心想娶她,干吗去闹她的场?
猛地抬起一脚,朝他倒卧在地的膝盖上用力踢下去。
“啊哟。”谢慕白痛得一张俊脸缩成一团。
她凤眼一眯,又一脚结结实实地踩下去。
咦?踩了一个空。
回头一看,他抱着膝盖滚到了桌子底下。
珂珂又气又恼又好笑。
“你出来!”
“不!”
“出不出来!”
“不出来!”
堂堂状元爷居然是个赖皮?
珂珂一掌拍在圆桌上,“你再不出来,我就劈了桌子!”她眯眼叉腰,噘起嘴吹开覆额的刘海。
“嗳!好好好!”谢慕白投降,“我出来可以,不过……好男不跟女斗,你也不要再缠着我了。”
事先讲明,省得出来没止没休。
“我缠着你?”两只小拳头猛地往桌面上一捶,吓得谢慕白一缩头,又钻进桌子底下。
“哇!你想谋杀亲夫。”
“谁承认你是我丈夫?”珂珂抽身后退,扬起手中大红的嫁衣缎带……
“啪!”
“你不承认?这可是你说的喔!”谢慕白兴奋的喊叫声刹时淹没在桌子轰然断裂的巨响声中。
桌面上摆放的杯、壶、碗、盏“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纷乱的碎片打中谢慕白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可这会儿,怕疼怕得要死的谢慕白却仿佛没啥感觉似的,一把扑到金珂珂面前,扬起血糊糊的一张脸,“你真的不要我做你的丈夫?真的?”
“呃。”金珂珂瞪大眼睛,有点被他吓着似的。
“快写快写。”他衣裳不整,头发凌乱,血水顺着鼻梁两侧滑出两道小溪,可眼神却兴奋晶亮。他一手拽紧她,生怕她跑了似的,绕着屋子打旋,“喏,这是笔,这是纸,还有墨,墨在哪里呢?墨、墨……”
珂珂像个傻子似的被他拖着跑,耳朵里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感觉那一只手,温暖、有力,紧紧地包覆着她的手,莫名地,她心中慌乱起来,耳根发热。
而那手心,更是烫得吓人。
她猛地用力甩脱他,害他一个趔趄,额头撞到墙,“哎哟。”有点痛!但,比起眼前的大事来,那一点点痛算什么?
谢慕白好洒脱地甩一甩头,没关系。
“来来来,到这里来写。”他笑眯眯地招呼她,浑不觉自己的笑容有多么诡异。
珂珂硬着头皮,无法挪动脚步。
她从小性情顽劣,不是没有见过血,可眼前这人,血流披面还浑然不觉,一个劲儿地冲着她笑,笑得她这会儿胆气全无,头皮发麻,好想哭。
他、他、他,是不是有啥毛病儿?
“小路子!”她扔掉缎带,转身朝外跑。
“喂喂喂,你还没写自愿被休书呢。”谢慕白心急如焚,哪肯让她如愿?
他追到她身后,双臂一伸,牢牢抱紧她。
珂珂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无助地陷入一堵温热的胸膛,他的唇几乎要贴着她的耳垂,热乎乎的男性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和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到底年轻,不曾见过如此阵仗,心头又慌又怕,“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越挣,他抱得越牢。
“大胆!大胆!你再不松手,我斩你全家。”
“全家是不是还包括你自己?”他提醒她,要跟他撇清关系,还是先写好自愿被休书吧,有了这东西在手,他休她,才不会连累全家啊。
珂珂还来不及答话。
陡听得杏儿一声惊呼,“哎呀!七少爷,你怎么满脸是血?”
听到声响后赶过来的王府众人,齐齐顿住脚步。
有一阵静默。
谢慕白迟疑着松开手臂,探手朝脸上一抹,抹了满手血腥。
“我的妈呀!”眼前一黑。
“咚——”驸马爷直挺挺地倒在了新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