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待在闺房之内,等着龙神前来迎娶的公主纪墨阳,非但没预先穿上那一袭大红嫁衣,反倒素净着一张脸趴在窗台上往庭园里张望,仿佛今天龙神迎亲的对象根本不是她。
就在此际,侍女冬儿慌慌张张地自外奔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纪墨阳说道:“公主,我刚才听见前头的宫女说,再过一个时辰便是龙神临凡的时刻了,公主您打算怎么办呢?”
“冬儿,你也太没记性了吧?我不是老早就同你商量过了吗?”纪墨阳闲闲地拢了拢一头如云秀发,任它披泻在自己肩上,朗声应道:“我就不信那个龙神是真心想娶我的,他呀,说不定是被天帝逼婚的,而且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过去?所以呢……”
“所以就要我假扮公主?”冬儿一副虚脱的模样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她苦着脸应道:“我说公主,您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打从她们听闻龙神即将迎娶公主那一刻起,鬼灵精怪的纪墨阳便决定了,在没有彻底了解龙神是个什么样子的对象之前,她打死都不嫁!
所以当下纪墨阳想出一个方法,她要冬儿伪装成自己,而自己却假扮成冬儿,这样一来,才参以旁人的身分好好打探一下龙神的真正心意。
可这个决定,却是苦了冬儿。
“冬儿,你不也担心我嫁过去龙宫会受苦受难吗?那么现下帮我这点小忙,又算得了什么,对不对?”纪墨阳笑眯眯地问道。
“话是没错;但我还是很担心……”她自小便是奴才相、奴才命,又怎么能扮演得出公主的华贵气质?
“放心吧!要你扮演公主,不过是在私底下面对那个龙神的时候而已,反正我鲜少与他人相见,就连父王与兄长都很少到我这儿来,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会穿帮的。”纪墨阳说得极有自信。
“那万一穿帮了怎么办?”冬儿依旧苦着张脸。
“万一穿帮了……”纪墨阳的黑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笑应道:“穿帮了再说嘛!你现在烦恼心那么多做什么?”
“公主——”冬儿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别说那么多了,再过一个时辰龙神便要临凡,你还不快过来打扮一下?”
纪墨阳打开兄长前几日差人送过来的衣箱,从里头翻出几件喜气洋洋的鲜红衣裳,就着冬儿的身子比了比,满意地笑道:“幸亏你与我的身段差不多,所以我的衣服你也能穿,这是我皇兄送来的,你快点换上吧!等会儿龙神前来相见时,才不会露出马脚。”
毕竟,这世上总没有公主穿着脾女衣服的道理吧!
冬儿倍感无奈地接过衣裳,虽然很担心弄脏了殿下好心送来得新衣,但一想到公主早巳下定决心,她现下说什么恐怕都没用了,所以也懒得再多加争论,只得乖乖地点头换装去。
“冬儿明白了,那么公主您……”冬儿瞄了眼公主身上的白纱衣裙苦笑道:“公主是否也需要换上冬儿的衣裳呢?”
纪墨阳自然没忘了这点,她点头应道:“那是当然的了,先前我不是要你拿来几套平日穿着的衣裳吗?在哪儿?”
“都在角落那只小箱子里了。”冬儿指指公主身后,悄声应道。
纪墨阳转身打开衣箱,取出一套冬儿的衣裳在自个儿身上比着,末了她满意地笑道:“很好,那么咱们来换衣服吧!等会儿你可要牢牢记住,我是公主的侍女冬儿,而你则是当今公主纪墨阳,知道了吗?”
“是……”冬儿还能说什么呢?
随着众人交杂惊讶与错愕的欢呼声响起,直通皇城的大道之上终于出现了来自南海的车队。
为了让百姓明了南月国公主确实是为南海龙王所迎娶,所以敖煌提早了三个月让运送聘礼的车队由南海海岸出发,途中路经南月国个主要城乡,最后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蔼地来到了皇城。
华丽的车队在进入皇城之际便引起了百姓的争相围观,大伙儿除了直夸公主的好福气之外,也为南月国的将来感到放心许多,因为南月国既然有了南海龙王当女婿,加上他们人民的诚心奉祀,想要得到未来千百年的风调雨顺,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相对于百姓们的欢喜之情,城内的纪墨阳,可是一点儿都不感到高兴。
“哼,什么嘛!没事干嘛劳师动众地让人走上三个月时光,就为了送一份聘礼?’纪墨阳在听得下人的讨论后,对于敖煌更加没有好感了。
“可是公主,这么一来百姓们才不会以为你是让山精野怪给娶走了呀!”冬儿在旁插嘴道:“若是没让百姓们亲眼瞧见那大批的贺礼,便让龙神直接将你迎走的话,人们说不定不会以为皇上其实是让妖怪给骗了呢!”
“哼,少来,公明只是想炫耀罢了!”纪墨阳望着城楼下为了看车队而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民,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恼怒。
那大批的贺礼在纪墨阳的眼里看来,活像是前来做买卖的!好像龙神并非前来迎亲,而是来“买”她这个公主回宫。
“公主。,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既然聘礼都已经送到,那么龙神应该也快要抵达宫内了,等会儿若是皇上找不到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好吧!”纪墨阳点点头,压低了帽沿,很快地跟着冬儿身后钻出了城楼。
她们是为了偷看车队才易容打扮出来瞧瞧的,纪墨阳原本以为龙神会在车队之中,没料到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让她更加不满了。
身为龙神,竟然不在迎娶的队伍里!
纪墨阳回到闺房之内,一边让冬儿换上衣裳、一边仍在抱怨着此事。
“果然他也不想娶我!所以只派人送聘礼来,自个儿却不想现身。”纪墨阳忿忿不平地抱怨道:“哼,他不想娶,本公主也不想嫁!到时候父王领他前来时,我就要他连我的人都见不着,直接把他给轰回南海去!”
“公主……这样不好吧!”冬儿小心翼翼地劝造道。
回拒龙神事小,龙神发怒事大呀!万一龙神因为公主的一时调皮而发火,那他们南月国的将来岂不是要灾难连连了?
“什么好不好的?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呀?”纪墨阳皱起眉反问道。
“冬儿…冬儿只是担心皇上降罪于公主……”冬儿压低气了声音应道。
唉!这年头真是奴才难为呢!
夹在公主与皇上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
“放心吧!父王才不舍得降罪于我呢!”纪墨阳打断了冬儿的话,信心满满地应道。
“舍不得什么?”
一道响亮的男音传人房内,引起冬儿与纪墨阳的惊愕。
斯文俊秀的面庞上噙着笑的年轻男子以扇代手勾起了纱帘,探头问道:“我的好妹子、全南月国最任性又最漂亮的小公主,你以为父王真疼你到可以牺牲南月国的前途吗?”
“皇兄!”纪墨阳吓了好大一跳,为了不让皇兄察觉有异她连忙故作镇静地反问道:“你闯进来干什么?也不先通报一下,若是我正在换衣裳怎么办?”
纪君商略一挑眉,笑应道:“皇妹,你指的衣裳,该不会就是让你给丢在床铺角落的那一件吧?我记得那可是父王请来城内最好的绣工连夜赶制的,你就这么硬生生地糟蹋它?”
“才、才不是哪!只不过一下子手滑,所以掉在地上罢了!”纪墨阳连忙大声反驳,生怕让皇兄给看穿了自己的计划。
“是吗?那么冬儿,快些替公主换上嫁衣吧!待会儿龙神大人就要抵达宫内了,可不能让公主用一副凌乱的样子去见人。”纪君商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对于纪墨阳一身粗布男装的打扮感到无奈。
瞧她那副样子,刚才必定是出城玩耍去了。
他这个皇妹生性好动,要她成天关在房内确实也委屈了她,但是天命难违,她既身为公主,就得负起公主的责任,所以尽管他本身也不太赞成这桩来自天帝的赐婚,但却也无能为力。
“皇兄,你急什么啊!那个龙神根本就不想娶我,就连迎亲队伍里也不见他的身影,所以他待会儿大概也不会出现了,你用不着紧张嘛!”纪墨阳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又道:“哼!说什么龙神娶亲,结果还不是被强迫的,装什么伟大嘛!”
“皇妹!别再胡闹了。”纪君商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走近床铺,拾起嫁衣搁到冬儿手上,“不管怎么样,这婚事已定,别
再喊什么委屈了,听见没有?”
“我说皇兄,我几时觉得委屈了?”
纪墨阳用好笑的眼光打量着纪君商。
她这个温厚的兄长就算生气都笑着脸训人,脾气好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打小时候起就格外喜欢捉弄他,就盼能见着他生气的脸孔,可惜直到现在还没机会见到。
“你开口、闭口都是龙神大人不想娶你的事,其实……是你不想嫁出去吧?”纪君商哪会看不出妹妹心里在想什么,他轻斥道:“乖点,快换嫁衣,别再让父王为难了。”
“知道——我知道了啦!”纪墨阳虽然还想再跟兄长多耗点时间,看他会不会真的发起脾气,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只能放弃这个恶作剧的打算。
“冬儿,快点替公主更衣吧!别再跟着她瞎搅和了。”纪君商叮咛过后,便转身离开了纪墨阳的房间。
看着纪君商的身影离去,主仆两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主公,幸亏刚才咱们还没换衣裳,不然的话就要让殿下给发现了。”冬儿吐出一口大气,浑身无力地瘫在床角。
刚才打殿下进房后,她就一直很担心公主把计划说溜嘴,幸亏殿下一心只惦着龙神迎亲一事,所以很快就走了,不然要是再多谈点话,说不定她们主仆的计划就要被看穿了。
“安心吧!皇兄老实得很,顶多怕我逃婚,才不会想到我竟然会跟你交换身分呢!”纪墨阳轻哼一声,抢过冬儿手里的嫁衣说道:“虽蘑菇了,快点换上衣服吧!”
冬儿看着手里华丽而经过精心刺绣的大红嫁衣,虽然对于公主的计划感到些许不安,但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穿上气这样华贵的衣裳,眼前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不穿白不穿嘛!
“冬儿明白,了。”冬儿点点头应道:“冬儿立刻就为公主更衣。”
她现在只求到时候龙神大人不会发现她这个公主是小婢女假扮的!
正午时分的阳光暖得教人昏昏欲睡。
纪墨阳与冬儿双双换好衣裳之后,又在房内久候了近半个时辰,才听得外头骚动声起,想来是龙神入宫了。
“公主,皇上差奴婢前来,问问公主您是否已经准备好了?龙神大人正在前殿等着见您呢!”
负责传话的侍女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正扯着喉咙在房外探问。
“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我刚才不小心扭伤了脚,如今无法行走自如,所以不能到前殿去见龙神大人。”纪墨阳出声应道。
开什么玩笑!如今她正穿着侍女的衣服,这一走出去,不是马上就要被人拆穿她的计划了?
“公主受伤了吗?要不要唤太医来?”侍女问道。
“用不着,只是点扭伤罢了,冬儿已经为我冷敷过,不碍事的,你快些去回覆父王,别让龙神大人久候了。”纪墨阳机伶地应道。
“是的,公主。”侍女虽然感到些许怀疑,但是身为下人,她也没法子好想,只得遵照公主吩咐,匆匆回到前殿向皇上禀报这件事。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冬儿悄悄自房内探出头来,确产定侍女已走,她才松了一口气,回到纪墨阳身边。
“公主,看来她是相信了,我刚才还瞧见她往前殿的方向走去。”冬儿一身大红披挂,脸上擦着淡淡胭脂,模样还真有几分像新嫁娘。
“哼!也由不得她不信。”纪墨阳轻哼一声,又回头去整理身上的衣服,“我说冬儿,你猜猜那个南海龙王会有什么反应?”
“这……冬儿不知道耶!”冬儿一边替纪墨阳梳着长发,一边摇头道:“冬儿倒是担心,万一皇上为了公主这藉口而带了太医来,那该如何是好?”
“哎呀!这种无聊的事就待会儿再担心吧!”反正她压根儿就不想嫁给那个龙神,所以现下也懒得去见那位龙神大人,才会编派出这种藉口。
哼!要她移动脚步去见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的来来夫婿?
她才不要!
“可是公主,万一龙神大人知道您是故意不去见他的…会不会因此而发怒,然后降雨淹没我们南月国啊?”冬儿因为担心而越想越钻牛角尖,忍不住开始往坏处想去。
“要是他真敢这么做,天帝也不会饶过他吧?”纪墨阳摇了摇头,“龙神若真是个如此是非不分又依自己的脾气行事的家伙,那么咱们南月国也不会年年风调雨顺,老早就被他随兴一来的大雨给冲毁了!”
“公主,真难得您会替龙神大人说话呢!”冬儿吃惊地说道。
“拜托!我虽然不想嫁给他,但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好不好?”纪墨阳白了冬儿一眼,“别把我说成是非不分的主子。”
“怎么会呢?公主向来待我极好,冬儿怎敢说您是非不分呢?”冬儿笑道。
“哼!就是因为待你太好了,所以你才老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成天没大没小地寻我开心。”纪墨阳调皮地往冬儿腰间一掐,“看招!”
怕痒的冬儿被纪墨阳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在房里没命地奔逃。
“公主,饶了冬儿吧……啊!”冬儿惊惶地东躲西逃,免得被公主给逮住。
“嘿嘿!我记得很久没听见你的尖叫声了……”纪墨阳坏心眼地伸出双手故作要挟状。
“哇!”冬儿爆出一声尖叫,随即往床铺上一跳,想要逃过纪墨阳的攻击。
虽然她有幸逃过一劫,但是纪墨阳却因为来不及煞住脚而往前扑倒,整个人就这么趴在地上。
“好痛!”纪墨阳抚着自个儿的脸蛋,觉得眼前昏黑一片,她连忙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清醒了点。
“公主,你没事吧!要不要冬儿唤太医来?”冬儿瞧见纪墨阳撞上地板,心头要时凉了一半,她心想若是公主的漂亮脸蛋上受了那么一丁点的伤害,那她不成了罪人?说不定还要被拉出去问斩呢!
“我没事,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纪墨阳一把扯住冬儿,免得她真的冒冒失失地往外冲,到时候坏了她的精心良策。
“但是、但是你的脸上红通通的……”冬儿心惊胆战地检视着纪墨阳的脸颊和鼻子。
“我撞到地板,脸蛋不变得红肿,难道会变白呀?”纪墨阳好笑地看着冬儿一脸紧张样,出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什么事也没有,这点儿小伤,找盆冷水给我敷一敷就没事了。”
“冬儿知道了,这就去替公主拿点拎水来!”
冬儿说罢,也忘了自己身上还穿着一身公主的大红嫁衣,便飞快地往外奔去,让纪墨阳连叫她站住的机会都没有。
“啊!冬儿,这个笨蛋,万一让人看见了,那可怎么办?”纪墨阳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抱怨着。
原本想追出去的纪墨阳,一想到自己身上正穿着侍女的衣服,若是被前来的父王等人当场撞见了,到时候反而更不好解释,于是她索性坐在房里等冬儿回来。
反正她平时便不爱与人来往,所以这个别宫除了她这个公主之外,就只有几名侍女陪着她,其八那些侍卫们是不准进个的,而今天因为适逢她大婚之日,所以侍女们又忙进忙出的打点一切,想来应该也没空去理会冬儿一身崭新衣裳的来由才是。
况且,就算被发现了,顶多随便扯个谎混过去就是了,在这座别宫里就属她最大,又有谁那么大胆子,敢对她的话多提半句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