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圣女?”他不死心,又跑到少女前面,倒退着走。
“我不是。”
“不可能,你会召唤凤凰,又特地跑来灵山偷云梦珠,对这里的地形又这么熟悉,你应该跟神教有很大的渊源才对。”谢慕驰搓着下巴分析。
眼见少女眸中掠过一丝不耐。
他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道:“还是你只是学了一点皮毛”
少女蓦地顿住脚步,正色道:“你以为凤凰是你的坐骑吗?它只会在最危难的时候出现。不是你胯下的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谢慕驰撑额,叹,“懂了懂了,你是不是一定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不觉得累?”
少女摇摇头,“不觉得。”
谢慕驰差点昏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是要去哪里?”从灵山下来之后,她一直在不停地走走走,像是没有止境似的。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这样走也不是办法。
从密逻城到中原只有一条路可以通,现在那条路上可以说是关卡重重,偷到云梦珠要想安然离去,怕是比登天还难。
少女再次顿住脚步,低头,仔细地想了想,“我不知道。”
“什么?”谢慕驰脚底打滑,一个踉跄,“你连退路都没有想好就来偷云梦珠?”
她究竟有没有什么是想好了才会去做的呢?
谢慕驰无语。
他真不知道该赞她勇气可嘉,还是骂她狂妄无知!
“我不是偷。”少女皱眉。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立定,似乎到此刻才开始认真地思考,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
谢慕驰挫败地拍了拍额头。
“罢了罢了,既然你没有想好,那就跟我走吧。”
当务之急,他们应该先换下这身碍眼的衣服,特别是少女身上的那件孔雀舞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猛见到少女面色一寒,右脚轻轻跺地。
谢慕驰脸色一变,不是吧?她又在发动赤金环的机关?这个时候她居然想杀人灭口?!
他本能地闪扑到一边,耳边听得几声“嗖嗖”的追风声擦着自己的鬓角一掠而过,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下一瞬,身后传来几声惨叫,眨眼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有侍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但是——
赤金环威力无比,那丫头眼也不眨就随意发动机关,射的虽然是他身后的侍卫,但若是他功力稍弱,躲避不开呢?
首当其冲被射成马蜂窝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啊!
他霍地站起来,怒喝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歹毒?你存心要射死我是不是?”
少女皱眉,像是他的问题有多么幼稚似的,“死的又不是你。”
谢慕驰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疯了,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来不存在如果两个字。如果他不曾拿银针试探她,会怎样?如果他不跟她一起进塔,又会怎样?甚至,如果在驿舍里,他不曾将她带来密逻城,她的结局又会怎样?
这些,她从来不去想。
每走一步,每做一个决定,她都像是临时起意,做了就做了,至于做过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倒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他站在那里,瞪眼看着她,眼中的神情瞬息变换。
少女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眼里闪出一丝疑惑,“你不是要我跟你走吗?为什么还不走?”
“噗!”
谢慕驰承认,他有了吐血的冲动。
溜进旧衣店里偷了两件衣裳,扔下几锭碎银。虽然银子给得绰绰有余,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到底还是第一次做,谢慕驰免不了又是一通抱怨。
折腾了一天,到入夜时分,他们寻到一处小门小户的人家借宿。
那里住着一对老夫妇。
老人家腿脚不好使,耳朵也不大灵光,但待人却极为热情。
这也是谢慕驰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做出的选择。瞧,他这个人行为处事是多么的谨慎,又是多么的滴水不漏。
这样才是做大事的人嘛!
不过很显然,那丫头并未瞧出其中关窍,瞧出来了也学不会,他也懒得跟她说,说也是白说,对牛弹琴。
晚上吃了饭,两位老人早早熄灯就寝。
因为房子小,只给他们“哥俩”二人挪出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一床一桌一椅,一灯如豆,如此而已。
谢慕驰坐在桌边,了无睡意。
他看到已经换上男装的少女正气定神闲地坐到榻上,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一口血忍了又忍,没有喷出来。
“你是不是女人?我这么大一活人坐在这里,你也睡得着?”
别说此刻,整个密逻城还灯火通明地在搜索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能不能活到明天?是个问题。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样是个问题。
可她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睡得着?!
他真该对她抱拳作揖,说一声:“小生佩服!”
少女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一双黝黑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好似被剥了皮供人审视的样子。
好吧!
算他说错话!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在谢慕驰做好了再次被气到吐血的准备时,却听得少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自个儿和衣躺下,闭目不语。
留下谢慕驰一个人怔在那里,哭笑不得。
相信他?
他没听错吧?
原来,他在她眼里,还是如此伟大的一个人。
大约是他带她进城之时,行为举止还像个君子吧?
但,她可别忘记了,那个时候,她身上并没有云梦珠。他可能不会对一个病恹恹的女子感兴趣,但试问天下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云梦珠的诱惑?
他这一路被她从灵山带下来,看似勉强,但其实并非真的是受她所累,无路可走。
这一点,小丫头,你可清楚?
他如是想着,一双眼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的情绪。
良久——
黑暗里,只听得窗户“喀嗒”一声开了,一条人影快如闪电,掠了出去。
第三章情丝之弦
灵山。
侍天神殿。
神教教主醍摩接待了来自朝廷的钦使。
侍天神教虽然远在西荒,却依然隶属于金碧国的版图之内,是以,在钦差大人口头传达圣谕的时候,他还是走下高高的教王宝座,两手覆额,手心向外,行了教中大礼。
“皇上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北蛮入侵,南边瀚海之上又出现了如此诡异的‘风暴之眼’,朝廷想借贵教云梦珠一用,以云梦珠的神力封闭‘风暴之眼’,阻止赤国军人越界骚扰,还望教主大力不吝支持。”
银发教主垂下双臂,宽大的衣袖掩盖了双手,他抬起头来,目光犀利地审视着眼前白衣胜雪的清秀少年。
他持有皇上的信物,自称是“靖安王府”的五公子,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借云梦珠平定南疆海患,可是
醍摩收回目光,自下而上地步上王座。他走得很慢,长袍一级一级自大理石阶梯上拖曳而过。
只是那样轻如羽毛的碰触,光可鉴人的地面上霎时出现一道浅浅的凹痕,宛如被锋利的凿子凿过一般。
少年悚然一惊。
他记得自己出京之时,二哥慕骁前来送行,曾预言他此行凶多吉少。云梦珠乃侍天神教之圣物,断然不会轻易出借。
此番虽有皇命在身,但教主醍摩在西荒独尊已久,未必会将皇命放在眼里。
如此,便需智取。
想到这里,他微微负手,面含微笑,像是并未注意到地面上的凹痕,自然也不清楚教主的示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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