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医师们也对他的情况越来越不看好。连当时坐在前座,伤势比他严重的宗象和悠舒,都已经恢复意识并逐渐康复,相形之下,始终躺在床榻上没有进展的他,苏醒之路显得更加无望。
西双拧干热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宫拓擦拭身体,虽然他身上的绷带已经卸除,外伤也大致痊愈,但是看着他日渐瘦削的身形,她犹忍不住一阵鼻酸。
“宫拓?”
她轻轻抚着他略微下陷的脸庞,那原本是多么意气风发、俊逸伟岸的脸孔,如今却……她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呵!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曾经在一次闲聊中,粗心跟她透露,医师群怀疑他至今不醒,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而是他……
根本不想醒来!
“宫拓,你告诉我……”
西双伸出柔莠温柔地拨开他额头上的发丝,顺过他深浓的眉毛,“你不是不愿意醒过来,才不是这样呢,对不对?勇敢的宫拓从来不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是不是……”
突然乍响的敲门声将西双拉回现实,她仔细为宫拓覆上棉被后,转头面向房门,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是希爵那些股东或宫家亲戚们,她实在不想再和他们那些人周旋了。
“请进。”
门扉嘎然开启,一身大小伤痕、拄着拐杖的宗象,和额头上、手臂上依旧缠着绷带的悠舒缓缓走了进来。
“西双公主,好久不见。”悠舒难掩娇媚神采的朝她眨眨眼,“你还记得我吧?我们曾经在餐厅里见过。”
“是的,我记得。”西双微微噙起唇角,温婉恬静的气质立时显现。“警政署长已经跟我提过了,这一次多亏两位的保护才能让宫拓安然活着,我先代他向你们两位道谢。”
“你不用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宗象转头挑了挑眉,“瞧见没有?人家西双小姐是何等高贵的气质,你又是什么样的德行?”骚包女!
“我这德行多得是男人爱,不用你在这儿糟蹋我!”悠舒冷辣回嘴。这男人真讨厌!每次都把她当成只会卖骚的花瓶货!“出去啦,我们女人要讲悄悄话!”看到他就一肚子火!
“记得控制你这张嘴,别跟西小姐扯些有的没的。”宗象睨了悠舒一眼,一双凌厉瞳眸上下巡视她的身子,像是确定她的安好之后,才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那位警官很关心你。”西双淡淡一笑,主动替悠舒拿来一张椅子。
她倒也不客气的大方坐下,“那个死男人哪会关心我,他只会嫌我到处卖弄风骚!”嘴上是这么说,可她的表情却有着明显的欣喜,那甜蜜的神情让她娇媚的脸庞上显露出一抹可爱的娇憨。
看着悠舒满足喜悦的神采,西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黯然,“能醒着见面,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能够和心爱的人一同活在这世界上,就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
悠舒握住西双的手,想借此传递一些勇气给她。“我听医师说,宫拓的昏迷不醒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活下去。”西双顿时反应激烈,“不!不会的!宫拓他……”
“西双你听我说,当初在不法组织还没采取行动之前,我就发现宫拓他对自己的死活已经没有太多期望了。说到底,他觉得自己究竟是死是活都没多大的意义。”
西双登时泪眼婆娑,“为什么?”
这和她印象中的他不一样啊!她记忆中的宫拓既冷静又完美,浑身的自信与风采,他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啊!“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西双,宫拓之所以看淡自己的生死,是因为你啊!因为你离开他了!对他而言,幸运活着,你也不在他身边了,既然如此,他是生是死也没多大意义,西双,你了解吗?这就是宫拓对你的感情啊!对他而言,你的存在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难以置信的西双伤心地将哭湿的脸庞埋进掌心里。
宫拓不爱她呀,他心中没有她!因为他从来没有开口和她说过什么……
悠舒起身,歉然地望着她,“我能说的、能做的也不多,希望他能够早日苏醒,还有,你别累坏自己了,西双。”
听着悠舒离去的脚步声,西双缓缓自掌心中扬起泪湿的小脸,痴痴凝望床榻上的宫拓……
是因为这样吗,宫拓,你是因为我离开你身边了,所以不愿意再醒来吗?傻瓜呵,宫拓!
她心疼地抚上宫拓瘦削苍白的脸庞,他的神情好安详、好宁静,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他就会这么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脑中像是闪过什么念头,伸手抹干泪水,她拿起行动电话拨下一串号码——
“何律师,我是西双……这一段话麻烦你帮我录下来,是的,很重要。我决定接受宫拓遗嘱里的财产。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死去了,我名下的所有产业除了十分之一交给我的外婆之外,其余的部分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是的,这就是我的遗嘱。”
挂掉行动电话,西双将脸庞偎靠在宫拓的旁边。
轻轻抚摸他的脸,她淡淡噙起一抹乐笑,“我也学你将事情处理好了,你决定什么时候要醒呢?宫拓。”
温柔触摸着他苍白的脸庞,她伸长了颈脖在他的额头上、眉宇上、高挺的鼻梁上和干裂的嘴唇上,印下一串串轻吻。
“宫拓,如果你不打算醒过来……那么就由我去陪你吧!”
***
宫拓的世界好悠远……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无妨,没什么关系。
反正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惟一能肯定的事,就是这里绝对没有西双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心去思索自己身处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好像有人在擦拭他的身体……温热的毛巾抚过他的胸膛、擦过他的臂膀……这人是谁?好温柔的手……
有人在他身边说话。说什么?这声音好熟……像西双!
不,不可能的,西双不在他身边,忘了吗?
她现在应该在彰化她的外婆家,应该在圣坦企业上班了,自己出事前的那一晚,不是才和圣坦企业的董事长确定过她的工作与职位。忘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他都安排好了。
那是什么?前头好像有一道闪动的光芒在召唤他。宫拓冷冷地看着,直到那一道光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温暖……那里究竟通往什么地方?
好温暖,他想去看看。
迈开了脚步才想走,他却突然感觉到仿佛有人在亲吻他,好温柔、好眷恋的模样,顺着他的额头、眉宇、鼻梁……
是谁温柔地吻着他的唇?
宫拓停下了脚步。
忽然间,一个他好熟悉的轻柔女声缓缓响起,穿透了层层迷雾,直达他幽恍的脑海中——
“宫拓,如果你不打算醒过来……那么就由我去陪你吧!”
是西双!
***
病房里,一群人恶狠狠的瞪着西双,有几个人甚至激动得巴不得想将她一把掐死。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个身份不明的死丫头不仅要接受宫拓的遗产,甚至还立下遗嘱要将这些钱捐给慈善机构?!你以为你是活菩萨转世啊?”
“姓西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宫拓留给你多少钱?十亿啊,新台币十亿元啊!捐给慈善机构,你脑筋有问题是不是?嫌钱太多就还给我们,我们才是宫拓的亲戚兼希爵集团股东,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比你有资格收下这笔钱,”
面对众人的叫嚣怒骂与恶狠瞪视,西双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宫拓的床榻边,不给众人一丝回应。
“你说话啊,贱丫头!”
一个人的失控怒吼挑起了另一个,此起彼落的咒骂声在病房里不绝于耳。
相形于病房里将近一、二十人的激动咆哮,西双的冷静倒显得有些冷眼旁观。
“我已经将自己遗嘱的内容详细传达给何律师,方才也正式签署过相关文件,一切都已成定局。”
“你莫名其妙的立遗嘱……该不会是想为宫拓殉情吧?”
西双不予回应。
场面当场又激烈爆发,“不管怎么样,宫拓这笔钱我们一定要讨回来!你要殉情那是你的事!”
“不……不准……”
一声微弱得几乎让人忽略的粗嘎嗓音蓦然响起。
那声音离西双好近,近得几乎让她当场惊跳起来!
猛然回头,看见床榻上的宫拓颤抖地移动手指想勾住她的手腕,一个个破碎的字句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呓出。
“宫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西双的泪花登时惊喜地飘出眼眶。
“我……不准……你……死!”
他的手指好不容易勾住她的手,他咬紧牙关,撑起虚弱的身体,说什么也不愿再放开她!
西双一改方才的冷静倔强,当场哭倒在他身边,“不会了、我不会了!因为你已经醒了,宫拓,你终于醒了!”
和刚才的冷然态度大相径庭,她伏在爱人的身旁不顾一切的痛哭,像是要宣泄这近两个月来心底刻意掩藏的恐惧与忧虑。
宫拓醒了……是不是梦?她是不是在做梦?
“何……律师,叫他们……滚……出去。”
“是的,宫先生。”何律师恭敬地弯身致礼,“敝人在此先恭喜宫先生苏醒。”转过身去,他又抬出他那副正义凛然的神态,尽责地将房里一干嘈杂的嗜钱之徒赶出去,还宫拓和西双一个安静的空间。
艰辛地抬起手抚摸西双的发丝,宫拓虚弱地扯开嘴角,“这好像是第一次……我看见你这样哭。”
心情乍然狂喜,个性再怎么沉静恬淡的西双,此时再也忍不住地又哭又笑地娇嗔,“谁叫你这样吓我!”
轻轻勾动指尖,将她乌黑的发丝紧紧缠绕,他扯动干裂的唇瓣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吻我,西双。”
让他确定,恍惚中那个温柔亲吻他的唇瓣,究竟是不是她?
“宫拓……”
瞅看西双情意娇羞的脸庞,他竟有些痴了。
“吻我……”
宫拓坚定强硬的口吻和他灼热的视线,热烈地焚烧西双的意识。
轻轻咬着唇瓣,掩住羞怯,她娇躯微微探前,小脸缓缓靠近宫拓的唇边,生涩地、娇羞地吻上他干裂的双唇。
吸唇轻柔吮吻,她悄悄睁开眼眸,对上他炯亮的双眼。
她知道,他一定会痊愈的!
“我回来了,西双。”他温柔抚摸她的脸庞。
是啊,是这个吻,是西双。在那一片恍恍惚惚的世界中,温柔吻触他的唇的就是她!
她羞涩地酡红着小脸,温热的泪珠又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将小脸栖靠在他的胸膛上……
破涕为笑!
“欢迎回来,宫拓!”
***
轻轻敲了敲门板,西双旋开门锁走进病房内。
病房里,业务秘书站在成堆的祝贺花束中尽职地报告着。“总裁,这几份文件是新加坡的公司传真过来的产销资料。”
“放着,我一会儿看。”
宫拓迅速浏览过手中的卷宗,飞快地挥动笔在表格角落签名。
“这个计划列为紧急档案,要业务部和企画部立刻执行。”
“是的,总裁,明天一早我马上办这件事!”
西双站在门边瞅望忙碌的他,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抹忧心而无奈的浅笑。
他会不会太累了?他是不是在逞强啊?
可知道自己开口劝阻也没有用,西双悄悄叹息走到床榻旁的橱柜边放下手中切洗好的水果,等他有空的时候再让他吃吧!现在不是她插嘴说话的时候。
“总裁,”秘书又滔滔不绝地开口,“接下来是星城集团……”
西双不想打断他们,默默转身想离开。
突然间,一只温热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腕。
她诧异地回过身,意外对上宫拓那炯亮的瞳眸。
“陪我。”坐躺在床榻上的宫拓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双眸攫住她诧异的视线,他低沉的嗓音有着淡淡的渴求。
短短的两个字听在西双耳里,刹那间有股被需要的甜腻感受滑过心头。
“但是你们不是有正事要谈?”
“马上结束。”
他温厚的大掌眷恋地捏了捏她的小手,“董秘书,今天到此为止。”
“可是总裁……”
宫拓睇了人高马大的秘书一眼,“我说得不够清楚?”
“不!好的,我马上出去!”仓皇收拾大把的文件资料,董秘书不敢看宫拓的峻颜,只悄悄偷瞥了眼西双和宫拓交握的双手,他心一惊,立刻目不斜视的赶紧出去。
看着宛如大熊一样体格的董秘书像只兔子似的慌张逃开,西双转身笑腴宫拓,“你老是拿这种冷脸吓人。”
回应她的暝笑,宫拓淡淡地扯开嘴角噙起一抹浅笑。
他将她的手拉到胸口边细细摩拳,怜爱地挑弄她纤细的手指,甚至将她的柔荚举到唇边循着她纤长的指节轻轻啜吻……
此刻的他全然没有以往的冷峻淡漠,面对她,他只有满腔的宠溺与怜爱。
缓缓落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西双含羞带怯的看着眼前伟岸的男子。
现在的她真的好幸福呵!
她从来不曾、不敢奢望过自己竟然能够拥有宫拓的宠爱和他深情追随的目光,眼前的这一切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的不真实,宛如一场甜美的梦境般。
只是……宫拓是爱她的吗?
她的心底有那么一点儿不确定的声音悄然响起。
可是她怯懦得不敢问,怕开口问了,美梦就碎了!
“想什么?”
轻轻撩弄她的玉指,宫拓打量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望了他一眼,她扬起红唇淡淡一笑,“想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好。”
她的话才出口,他明显地一僵,倏然扣紧她的手,并微微眯起眼,“我的身体好了又如何?你要离开了吗?”
西双微微一怔。
看他一副戒备而僵直的冷峻表情,她的心底登时泛起一股浓情柔意。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她呢,是不是?悠舒没有骗她,他真的很重视她的存在。
她没日答他,小手抚上他瘦削的脸颊,微侧着螓首任由披肩的长发顺势倾泻而下,宛如一道黑瀑,她望着他严峻的神情,笑了,淡淡地、温柔地,“你太瘦了,宫拓。”
“所以呢?”他严阵以待地紧盯着她,“如果我恢复健康了,你是否就要走了?”
他不敢开口留她,如果她当真要离开,他自知自己没有资格留她!
难道他又必须再次尝到那种失去她的心痛与酸楚吗?那一股自心底深处翻涌而出、无以为寄的旁徨与不安,又要再度席卷他的生活与思绪吗?自己又得再重温那一种椎心刺骨、痛不欲生的感受吗?
“想吃水果吗?这是刚刚切好的水梨,果肉细致永分也充足……”因为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干脆岔开话题。
“西双。”他淡然出口的语气有着不容实疑的权威。
西双浅浅微笑,故作惊讶,“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我是说,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从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她轻柔为他拨开垂落在额际间的淘气发丝。
“我曾经答应过你母亲……”
“你答应她什么?”第一次听见有这么回事,她难掩惊讶。
“我答应她,让你自由的飞。”
“自由的飞?”
坐卧在床榻上,宫拓侧身轻捧着她清丽的小脸蛋,带着侵略的眼眸在触及她的视线同时,转为深邃而柔情万千。
他移动身形,一点一滴的缩短彼此的距离。
“西双,告诉我,你幸福吗?”
“我……幸福?”
他的视线好炽烈!西双深深地折服于他显露于眼眸中的渴切浓情,怎么也无法转开视线。
“告诉我,西双,留在我身边你会幸福吗?你觉得你会吗?”
轻轻停靠在她唇前几公分处,他火热的气息毫无遮掩地轻轻吹吐在她的嫣唇粉颊上……
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身子好紧绷,脑袋一片空白,意识好晕眩!
似是抵挡不了他的火热与深情,她悄悄地伸手攀住他精壮的手肘,轻轻闭上眼,如梦似幻地柔声喟叹,“傻宫拓,在你身边,我就拥有世界,你不懂吗?”
她的轻喃霎时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他深邃的眼眸倏地一闪,飞快俯身如俯冲的鹰般狠准掠夺她的唇——
撬开她的唇瓣,他长驱直入她的小嘴中攫取她甜美的津泽,他的强势与狂霸在这个猛烈的索吻中展露无遗!
他热切而渴望地撩拨她生涩的丁香小舌,内心喧嚣着想要彻底尝尽她所有的甜美!他尽情地挑弄撩动,霸势地吸吮舔舐,像一阵急遽而来的飓风狂猛席卷她全部的意识。
他让她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在他的掠夺中嘤咛浅吟,任他在她的唇中为所欲为。
宫拓撩动的舌尖宛如一种魔幻,挑起西双体内不解人事的隐隐悸动,他男性而阳刚的气息整个包围住她,坚实精壮的手臂紧紧圈箍着她……
在他的怀中、他热烈激情的索吻中,她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昏昏沉沉地像醉了一般——
醉倒在他强势霸气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