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季墨秋松了一口气,温柔的笑望着她,「一定是流水娘娘显灵了。」
眼前的这一切及这些人,以及那一波一波犹如浪潮般涌上她心头、脑海,完全不属于她,却又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的记忆,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忍不住低头看自己……
穿越?喔不,这不是真的!那只是小说跟电视剧里的情节、是虚无的幻想、是……该死,她的脑袋一直发胀,像是快爆掉了一样。
突然,她眼前一阵花白,瞬间又昏了过去。
「姑娘!」见状,季墨秋又是一惊。
「墨秋,别担心。」翟烈蹙眉苦笑,轻拉着她的手臂,「何大夫不是说她无碍了吗?」
「可是她……」
「她只是突然见了我们这些陌生人,吓晕过去罢了。」翟烈安慰着她,「听我的话,你先去歇息吧。」
季墨秋看看他,再看看床上的顾秋心,然后又看着他,叹了一口长气,「好吧,听你的。」
「当然要听我。」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目光宠溺又霸道,像是看不见旁边的邱恭山跟何超似的,「我可是你的丈夫。」
季墨秋娇羞一笑之际,忽地闻见一缕淡淡的甜香,熟悉又可怕的甜香。
她警觉地抓住他的手,凑到鼻子前嗅闻着,神情惊疑,「爷,你手上的味道是……」
翟烈想起刚才拿过那不知名的干菇,以眼神示意何超将干菇递上。
何超将干菇交到季墨秋手中,她细细地瞧着,模样十分陌生,但那味道却过分熟悉……
「墨秋,怎么了?」翟烈见她神情有异,疑惑问道。
她抬起眼,声音微微颤抖,「爷,是这味道……害死姊姊跟那些孩子的就是这个味道!」
议事厅里,翟烈斜侧着身子坐在那张又大又稳的杉木椅子上,一条腿屈起,脚踩在椅面上,两只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紧锁住此时站在议事厅中央,身形挺立、微微扬着下巴,用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正视着他的顾秋心。
在这厅里或坐或站着的都是些看来不似善类的男人,可她却犹如初生之犊般,圆瞪着两只黑亮大眼环视着每个人。
真是个不可思议又有趣的丫头,刚醒来时还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可没过多久,她的情绪却已经沉静下来,不时露出困惑,又像是在盘算着什么的表情。一个养在后院里的闺秀,竟有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识?
说起那顾家,三代前便在虞县从事买卖生意,积攒了不少身家,顾家祖训为「诚信」,不赚丧德之财,亦不做不法买卖。
然而顾万得十年前因缘际会认识了一名前朝皇商,因着其人的关系人脉,开始跟一些品阶较低的文官往来。外侮欺境的那几年,他因为熟悉陆运及河运,因此承接了一些军需置办的单子,从中发了战争财。
即便已改朝换代,顾家的从商之路还是走得顺风顺水,只可惜,第三代的当家顾万得恐怕已配不上「诚信」二字。
前几年翟烈在边陲之地当差任职,看多了官商勾结的肮脏事,那些不肖商人以钱买权,再以权赚钱,攒的全是败德丧心的钱,他便是因为看不惯官场那些狗屁倒灶之事,才会拉上一帮有志一同、共同出生入死的弟兄离开那是非之地。
他是在路上救了季墨秋的,当时的她奄奄一息,身中奇毒,差点入了鬼籍。
从她口中,他知道她是从一处地狱般的黑牢逃出来的,她说那儿关着很多孤儿,却说不出黑牢位在何处。
她的姊姊长她两岁,为了护着她逃离黑牢,不惜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两年多前,西北战事频仍,疫病亦不曾停止,因为战争及疫病,边界满是孤儿,季墨秋跟她的姊姊便是从西北边界逃难而来的。姊妹俩为了活下去,跟着一个说要给她们洗衣工作的婆子走,没想到却遭到不明人士囚禁,并以毒烟控制。
她的姊姊为了保护她,牺牲了清白的身子及生命,直至今日,即使季墨秋已安全无虞,还是偶尔会自恶梦中惊醒。
安寨鬼哭山这一年多来,翟烈不断对黑牢明察暗访,却因为季墨秋提供的线索太少而未有明确斩获。落草后,他与兄弟们便向一些过路的商队及生意人索取买路财,不过从不伤及人命,亦不曾掳人勒索,所获除了用来安顿寨子的老小,有余裕之时也会救济孤贫。
鬼哭山距离县城只半日路程,翟烈偶尔也会亲自或派人乔装成商贩进城查探富户们的消息,因此县城里发生的事,他就算不是全盘掌握,却也知悉八九。
关于顾秋心,他知道的是她及笄后就议亲,婚事刚定下,未婚夫便死于意外,从此便因为「不祥」而乏人问津。直到前不久才又谈下一门亲事,对象还是刚刚走马上任的虞县知县韩墨楼。
知县掌管地方行政、司法、审判、税务、兵役,下设县丞、主簿、县尉、典史,又称百里侯。而所谓「万事胚胎,皆在州县」,「养鳏寡,恤孤穷。审察冤屈,躬亲狱讼,务知百姓之疾苦」,身为知县,其责任不可谓不大。
但早年,位处西北的虞县的知县,多年来都由年老胥吏或退役的下级军官充任,品秩极低,所任之人又都极其颟顸、贪婪,为人所不齿。
这韩墨楼刚到任不久便跟顾家定下婚事,想必更方便顾万得游走政商两道,而韩墨楼会与顾家结亲,定有人从中牵线。
第一章 落水后的穿越(2)
在翟烈以兴味眼光打量着顾秋心的同时,她也定定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醒来后,翟烈让她休养了一天。这一天季墨秋对她照顾有加,那温情周到的程度让她受宠若惊。她总是能从季墨秋的眼底觑见那满溢出来的温柔及关爱,那情感不是假的,而且真切得教她有种莫名的感动。
属于顾秋心的记忆是很破碎及片段的,但她还是慢慢地整理出头绪,真不可思议,才十七岁的女孩,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
幼年丧母,不得亲爹及继娘的喜欢,十五岁议亲订婚,未婚夫却意外身亡,教她成了未过门先克夫的「灾星」,从此无人问津,直到不久前才又定下婚事,对方是知县韩墨楼。
那韩墨楼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已经跟他定了亲?天啊,她怎么会穿越到这种八股封建的年代来?如果是穿越到有着新奇高科技,或是有什么无限宝石的未来,该有多好?
话说回来,这个翟烈到底要如何处置她?据季墨秋说,她是因为落水而被翟烈救回的,并非掳回,也就是说,他并无掳人勒索的意图,更别提会撕票了。
那么,他是不是该放她走了呢?
「你看来一点都不害怕。」翟烈兴致盎然地睇着她。
「我该害怕吗?」她直视着他,无畏地。
「不该吗?」他唇角一勾,「这儿可是鬼哭山的黑风寨,你以为是茶楼饭馆?」
「翟大爷虽然落草为寇,但盗亦有道,应不会伤害我这么一个弱质女流吧?」她其实还不了解翟烈的为人,但观察季墨秋及跟她相处后,她认为能让季墨秋托付终身的男人,就算不是「善类」,却也绝对不会是「败类」。
看她泰然自若,又对他如此高帽奉承,他觉得她是个聪明绝顶又胆识过人的小姑娘,看来那顾万得养了一个不得了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