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令姚采临也睁大了眼睛,显然那软鞭是特别打造的宝物,理应不会断才对,因此梅俊英见鞭断才会那么震惊,然后就听到梅俊英气急败坏的质问李霄锋——
“你那是什么剑?为何断得了我的九节鞭?”
李霄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当今圣上赏的剑,你去问皇上!”
他几个起落,由绿衣人手中救出玉观云,又将玉观云抛给了那小厮和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等人,他们合力将玉观云接住了。
梧桐便是那小厮,常原扮成了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分别都是李霄锋的得力手下。
李霄锋沉声命令,“梧桐、常原!把这小子看好了,不得让他伤了半根寒毛!”
姑且不论他喜不喜欢,这人是大梁国宣王世子,若是在大渊境内有什么事,皇上必定要头疼。
“知道了,爷!”大火突然烧起,梧桐看着船舱里浓烟滚滚,急道:“咱们快走吧!爷!”
“哪里走?”梅俊英不依不饶,嗖地又从腰间抽出一根丈余长的软鞭,向梧桐等人扫过去,一下子就把那四掌柜扫倒了,她的手下同时如猛虎般地朝梧桐等人攻去。
船舱里一片混乱,梅俊英将那软鞭舞得虎虎生风,远打近缠,时而抽向梧桐等人那里,时而抽向姚采临,都被李霄锋用剑法之中的点、撩、拦一一挡下来了。
然而越是抽不到姚采临,梅俊英越是不甘心,又见李霄锋老是护着姚采临,梅俊英出鞭越见凶狠。
眼见火焰已窜上船顶,李霄锋索性提着剑,大步流星的走到梅俊英面前,他一脸寒气逼人,她一愣,竟让他空手白刃的夺了她的软鞭。
姚采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此时梅俊英正对着她,她将梅俊英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梅俊英双颊起了淡淡绯红……
“没看到楼船已经烧起来了吗?你的手下上怀远寺掳人,意图向平阳侯勒索,他们是罪有应得,你若再胡搅蛮缠,胡乱寻仇,我明天就带人剿了梅花寨!”
梅俊英一听大怒。“你敢?”
李霄锋脸色阴沉沉的。“你试试。”
两人几乎一触即发的对峙时,混乱间,也不知道是谁撞破了门,李霄锋见大火已笼罩了整艘楼船,他不想恋战,拽了姚采临便走。
一到外头,姚采临才发现火势惊人,湖上烈焰冲天,自然也没有接驳船了,他们这是要往哪里逃?落枫他们在哪里?不会也陷入这片火海里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看到十多条黑影一起跳进了湖里,正是那些绿衣人,想来他们都是识水性的,这是唯一保命的方法。
后面,梅俊英寸步不离的追来,一个铁砂掌往姚采临劈过去,李霄锋出手接了她那掌,他脸色铁青,眉峰锁得死紧。
“梅俊英,你够了没有?”
梅俊英狠狠的瞪着他。“李霄锋,为何言而无信,不是说你不娶妻吗?不是说你终身不娶吗?”
姚采临一愣,搞半天,原来这是他的风流债啊!她现在这处境是被他连累的是吧?
此时,那个连累她的始作俑者表情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气,他嘴角噙了丝冷笑,不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质问?”
“你——”
梅俊英面色煞白,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泪水就涌了上来。
她猛地对姚采临用力一推——
“梅俊英!”
姚采临落湖前的最后记忆是李霄锋的雷霆怒吼。
姚采临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精致的粉色绣花棉被,隔着淡紫色纱帐,入眼所及珠帘绣额,深紫色的壁幛,墙上挂着几幅屏条对联,屋里的桌椅、屏风、花几,摆设无不典雅高贵,她一时也猜不到自己在哪里,只记得自己是被梅俊英推落湖的,虽然她会游泳,但湖水太冷,她便失去了意识。
救她的人自然是李霄锋了,不过这里是哪里?他呢?
“姑娘醒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掀开纱帐,像是时时在关注着她的动静似的,她一睁眼便知道了。
桌边坐着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很随意的开口吩咐守门的丫鬟,“怜香,去把粥端过来。”
“是。”
名叫怜香的丫鬟退下了,姚采临挣扎着坐了起来,坐起来之后,却感觉头隐隐发疼,身子也软绵绵地不听使唤。
那女子半点帮她的意思也没有,只冷淡地说:“姚二姑娘还是再躺躺吧!免得出了什么差错,有人怪罪到奴家头上。”
姚二姑娘?姚采临扶着额际,微讶的看着那女子。“姑娘认识我?”
苏淡艳唇角微撇。“自然是认识,否则怎么会让你睡在我房里。”
花月楼就在绿水湖畔,湖上恶火四起时,她所在的那艘楼船很快便靠了岸,她与章瑞尧等人皆毫发无伤,章、吴、白、郭说要去寻李霄锋,不久鸨娘派暖轿来接人了,她与其它花娘便顺势回了花月楼,不想,过了一个时辰,李霄锋却抱了一个湿淋淋的姑娘来,又是请大夫又是更衣的折腾,把花月楼里弄得人仰马翻,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原来他会这样百般呵护一个女人……
“请问姑娘是哪位?”姚采临感觉到对方不喜欢自己,不只不喜欢,貌似还挺有敌意的。
苏淡艳起身,眸子直视着她,带着微微的无视,不紧不慢地说道:“奴家是花月楼苏淡艳,这里是奴家的房间。”
姚采临点了点头。“原来是苏姑娘。”她眼里波澜不兴。
第6章(2)
眼前的苏淡艳发髻插着蝴蝶簪,鬓角戴着珊瑚石珠花,身着猩红色罗衣,桃紫色纱裙,外面一件金缎子窄袖褙子,披着镶紫貂锦刻丝披风,红宝石的灯笼耳坠,坠垂着长长的流苏,走动间显得别具风情。
她的穿着打扮妖娆撩人,双肩纤削、腰肢袅娜,举手投足间蝉鬓轻挑,自有股风尘女子的妖治放诞,与她听闻的什么丽而不俗,半点不相同。
或许那丽而不俗、出淤泥而不染等等溢美之词只是吹捧她的男人下的定义,在她看来,苏淡艳是天生吃这行饭的,听说她不随便接客,还蔑视权贵,曾经罚酒不喝、点曲不唱,横眉冷对万户侯等等,这些被男人欣赏的种种刚烈作为,简单来说,就是耍大牌嘛。
“姚二姑娘知道我?”苏淡艳的语气里并没有意外,反而有着小小的骄傲。
她可是名动京师的名妓,多少王公贵族、商人富贾不惜浪掷千金,就为了一睹她的芳颜,花月楼的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都是拜她所赐,没有她就没有花月楼今日的盛况。
“自然是知道的。”姚采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苏姑娘能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心灵手巧,才艺双全,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所谓的耳闻,就是她那些堂兄弟。
族学其实是个听八卦的好地方,她几个较年长的堂哥,甚至年纪较小的叔叔,总在课间口沫潢飞的大书特书上妓坊的事,其中他们最向往的便是花月楼了,而花月楼又属苏淡艳人人想一亲芳泽,五年前她艳帜初张便声名大噪,五年过去了,她仍是京城娼门教坊的第一人。
苏淡艳那骄傲得意的样子看在姚采临眼里只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感觉良好,不管苏淡艳承不承认,她再怎么才艺双全、怎么脱俗出众,在这连嫡庶待遇都天差地远的大渊朝,只要身在青楼,最终不过沦为男人的玩物,不可能成为谁的正室夫人,别说王公贵族了,连一般百姓也不会有人迎娶青楼女子为正室,她知道邻近的大萧朝对歌妓十分礼遇,文人雅士在妓院聚会,与歌妓们一同吟诗饮酒是风雅之事,但大渊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