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瑶无奈,只能出门去挖野菜,和了半碗包谷粥、一小撮盐巴,煮了半锅稀粥。
刘氏和任大山回来,虽然疲惫,见此却是笑开了脸。即便日子清苦,但孩子懂事孝顺,为人父母的也没别的奢求了。
他们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等在不远处……
第三章 被家人信重(2)
农家日子都是过得节俭,天色一黑下来,除了家里有事的,或者像任家老宅那样有「刻苦」读书的,几乎都熄了灯睡觉,养养力气好明日做活儿不说,也省了灯油。
刘氏和任大山也想这般,但一等辉哥儿和任月月睡实了,任瑶瑶就爬了起来。
刘氏和任大山自然要问,「这大半夜的,怎么起来了,要去解手?」
任瑶瑶连连摇头,小声道:「娘,有一样东西我特别想吃,今日买了材料回来,这会儿趁着村里人都睡了,娘帮我做一点儿,好不好?」
刘氏一愣,猜着闺女是怕弟妹醒着分去吃食,不禁有些想叹气,但闺女长到十几岁,当真没有这样闹着要吃食的时候,她又觉得心酸,于是问道:「你要吃什么?娘给你做。」
「娘,这吃食只有我会,您给我打下手就行。」
任瑶瑶赶紧下了炕,转头又跟她爹说:「爹也来帮我一下。」
刘氏同愣神的任大山对视一眼,草棚的窗子只用草帘挡着,透风,自然也透了清冷的月光进来,夫妻俩这一瞬间都觉得大病初癒的闺女有些古怪,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认错啊。
于是他们都爬了起来,听着闺女的吩咐帮忙烧火炒花生,去皮,捣啊捣……
刘氏眼见闺女往捣好的花生糊糊里添了两勺菜籽油,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但还是强忍着问道:「你就是想吃这个东西啊,下次直接说,娘给你做,何苦半夜爬起来。」
任瑶瑶怕弟妹不小心打翻了装花生酱的大碗,特意用另一只碗盖着,藏到了灶台后的角落。
她也不多说,又求了她娘,「娘,这糊糊怎么做,您可别说出去啊。明早再帮我去二奶奶家要一小块老面,明晚我做一样好吃的。」
刘氏突然想起那两斤细面,又忍不住心疼,但还是更心疼闺女,只能咬牙应下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她就去要了老面,二奶奶比之陈氏也大方不到哪里去,费了半晌功夫才给了铜钱大小一块的老面。
任瑶瑶看了都想翻白眼,但这个时空还没有酵母粉,这小块老面就是宝贝疙瘩。
刘氏和任大山照旧忙了一日,晚上回来一家人照旧喝了包谷菜粥,只是分量比昨日少了一半。
辉哥儿和任月月都说没吃饱,被刘氏忍着心酸,一人在后背拍了一下。
任瑶瑶顾不上安慰娘亲,好不容易盼着天黑,村里一片安宁的时候,她才点了油灯开始忙了起来。
白日里发好的面团白白胖胖,分外可爱,揉得服帖又圆润之后,再擀成薄薄的面饼。
昨夜放起来的花生酱,这会儿已经沉淀下去,两勺菜籽油居然变成了小半碗,油灯之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刘氏眼见油汪汪的大碗,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你这个败家丫头,是不是趁我不在家把菜油都倒进去了?」说着话,她就要去看装油的坛子。
任瑶瑶哭笑不得,赶紧拦了娘亲,小声说道:「娘,我没再放油进去,这是花生酱沉淀,自己浸出来的。」
「什么?」刘氏算不得聪明妇人,否则也不会在任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吃尽了苦头才想着反抗。
这会儿听到闺女说昨晚那碗花生糊糊居然能自己浸出油来,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任瑶瑶生怕娘亲张扬出去,一来是坏了家里财路,二来也是怕会替家里惹来大祸,她赶紧又嘱咐了一遍。
「娘,有了这个法子,以后家里就不用买菜籽油了,所以,您千万别说出去啊。一会儿我再做一样饼子,以后说不得咱们家就要靠这个赚钱供辉哥儿读书呢。」
若说刘氏一辈子有什么愿望,最大的莫过于让儿子读书了。先前婆母和大伯子一家那般欺负,她都能忍受下来,也有这个原因在,实在是盼着大伯子把辉哥儿当儿子一样教导读书习字。
可惜,黑心肝的狼,哪怕见到你割了腿肉喂他,他也会埋怨你不曾把另一条腿捧了送上去。
刘氏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以死相逼分了家。
如今,一向沉默的闺女大难不死,还突然变得聪明绝顶,不过是磨了些花生糊糊就存了诸多好处,甚至以后一家人还要靠这个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供给儿子读书……
「瑶瑶,你……」
任大山见媳妇儿呆愣着说不出话,到底忍耐不住想要问问闺女从哪学来的法子,他是老实木讷了一些,却不是傻子,若是大病一场就能开窍,变得这般聪明,那不是很多读书人第一个就抢着生病啊?
「瑶瑶,你真是娘的好闺女!」
刘氏一把揽着闺女到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眼圈儿都红了,「当初生你的时候,娘吃了多少苦,差点落了病根儿,连你弟弟妹妹都怀不上,没想到娘如今居然要跟着你享福了。娘……听你的,你说怎么做都行。」
任瑶瑶方才一直提心吊胆,毕竟原主的记忆里除了洗衣做饭、砍柴打猪草就没别的本事了,若是家里人问起何处学会的花生酱做法、何处学会的写算,她可是没有借口好想。
好在刘氏对闺女够疼爱,几句话就卸下了她心头的大石头。
她同样紧紧回抱了这个辛苦半辈子的女人,轻声说:「娘,我是您闺女,以后一定让您享福。」
「好,好!」
任大山在一旁,见着媳妇儿和闺女抱在一起,就差哭成一团了,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红彤彤的灶火下,刘氏坐在一旁添柴,任瑶瑶把白胖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刷上一层处理好的花生酱,卷成一卷,反手一拧就是一朵面花儿,面花儿再被擀成饼,最后抹上一层花生油摆进燥热的锅底。
花生的香气,就在灶火的劈啪声里慢慢溢满了整个小草棚,偶尔间杂着一点儿面香,万般温暖又喜人。
任月月和辉哥儿原本已经睡着了,闻到香气又齐齐爬了起来,揉着眼睛望向炕下的老娘,开口就嚷道:「娘,我要吃!」
「我也要吃!」
刘氏听得心酸,赶紧把他们搂在怀里,小声吓唬道:「别吵,小心你们奶奶要来骂人了!」
两个孩子甚至不等会走路,就先学会了擦去嘴边的包谷饼渣儿,任家的老太太是恨不得他们喝西北风长大,不浪费一粒粮食,长大还能为任家继续当牛做马呢。
辉哥儿和任月月赶紧捂着小嘴巴,大眼睛却乌溜溜转着,极力想要看清锅里是什么好吃食。
任瑶瑶看得心酸又心疼,赶紧把锅里烙好的饼子铲了出来。
一家五口人,五只陶碗里五个热腾腾的花生饼,即便是屋子里只有灶火的光亮,但老老少少们依旧看得清楚——
花生饼穿了金黄的「外衣」,外衣下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涟漪缝隙里夹杂着褐色的花生酱,散发着一种微微的焦香,惹得人喉头忍不住颤动,口水疯狂涌了出来。
任月月和辉哥儿忍不住肚子里馋虫闹腾,也顾不得烫,拿起花生饼就大口咬了起来,入口的饼热烫香浓,宣软糯意,让两个孩子居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