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山即便一辈子受兄长欺负,这会儿也有些恼了,「大哥,先前给你那二十两还是瑶瑶去周家借的,你如今又要二十两,我怎么可能有?」
任大义自觉被拂了脸面,很是不满,骂道:「你没有银子,不会再去借啊!周家在京城有没有铺子?听说周府的那个什么少爷不是京城哪家的公子吗?大不了先借了银子,回去之后把你家丫头给他做妾就是了。」
任大山再好的脾气,也听不得这混帐话,想骂几句却开不了口,于是赌气地转身回了柴房,不再理会。
任大义眼见弟弟如此模样,恼得不成,一脚踹翻了一旁的铁炉子便转身回房。
他自觉身姿潇洒,却是没看到那铁炉子里先前熬过药,尚且残留了一块木炭,闪烁着幽幽光亮。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幽幽光亮自然也不能浪费灿烂的诱惑,于是,就在整个京城都陷入酣睡之后,小小的院子里燃起了一簇火苗。
秋风从来都不是怕事的顽童,很快就取了一朵飘去了旁边的院子,然后又跳到另一个院子,一直到不远处的常平仓……
「走水了,走水了!」
偶然一个起夜的伙计终于发现了这样的祸事,于是惊叫声瞬间穿透了整个京城的夜空。
无数人在睡梦中醒来,敞着衣衫,拎着裤子,抢了水桶木盆,寻找一切能寻找到的水源,浇上越发猖狂肆虐的火焰。
幸好人多力量大,半晚上忙碌下来,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但是整整七座院子,还有大半个常平仓都被烧光了。
京城重地,虽然平日也常有一些小灾殃,但这样的大火还是第一次。
众人都是后怕,转而愤怒不已,寻找罪魁祸首是当务之急。
京兆府的捕快们,凶神恶煞一般踢开了起火的源头、几乎被烧毁的小院。
任大义傻呆呆的望着院子,若不是黑灰太厚,他脸上的苍白都能透出来。
虽然方才忙乱,但是起火的地方他还是看得清楚,可不过是那么简单的一脚,怎么就能烧起这么一场大火?
如此大祸,他是不是要被杀头,那他的大考怎么办,他还要做官发财,衣锦还乡……「大哥,你别怕,咱们只要说清楚,这火确实不知道怎么起的,官差也不会为难……」
任大山也是惶然,但想着明日大哥就要进考场,还是劝了几句。
不想,随后捕快们就冲了进来。
任大义打个激灵跳起身来,手直接指着弟弟的鼻子嚷道:「不关我的事,是他踢翻了熬药的炉子,这才烧起了大火!」
发生如此大事,倒霉的第一个就是京兆尹,官老爷砸了心爱的茶壶,捕快们正愁不好交差,这般容易得了人犯,哪里还会犹豫,直接锁炼一挥,扯了傻呆呆的任大山就走了。
「不是我!」
任大山还想解释几句,却被一记刀鞘砸下来,满头血迹的晕了过去。
无论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恐惧不安,清晨起来京城依旧是车水马龙。
这一日正逢上朝之日,不等天色放亮,大街上就有各家送官老爷们入宫的马车走动。
忠义侯府里,隋风舟伸着双手,任凭小厮忙碌着替他穿上几日前订制的长衫,玄色绸缎用金线绣了云纹,尊贵又不失风雅,黑发束起,金冠罩顶,窗外的晨光映射进来,越发衬得他整个人丰神如玉。
本来奉了主母命令赶来催促的丫鬟硬是看直了眼,张开小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隋风舟抬手整了整白色的袖口,扫了丫鬟一眼,抬步出了门。
丫鬟被小厮扯了袖子,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追了上去,惹得小厮捂嘴偷笑。
前院里,牛氏黑着脸把手下的茶杯敲得叮当响,她即便再迟钝,也猜得出今日侯爷要带了长子进宫求封赏世子。
纵有千般不满,这个侯府终究是侯爷说了算,只是再看满脸傻笑的亲儿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笑什么笑,同样都是儿子,你都要让人家挤到南天门了!」
隋武胜摸摸鼻子,不敢惹他娘,毕竟连老爹都在沉默装傻。
好在,这时候隋风舟赶来了。
他跳起来就迎上去,嚷道:「大哥,你今日这般打扮真是太好了,平日总穿青白素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力气。」
隋风舟自然看得出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说这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谢谢你,二弟。放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隋武胜听得疑惑,忠义侯却是怕夜长梦多,起身招呼大儿子道:「走吧。」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后院,身后的茶碗碎裂声传来,但两人都没有说话,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
这会儿已经有很多朝臣等在外边,见到忠义侯过来都是笑着招呼,再看平日难得一见的隋风舟,于是眼里都有了了然。
隋风舟行礼寒暄不停,态度不卑不亢,言谈间让人只觉如沐春风,倒是惹得某些老臣起了嫁闺女的心思。这样出色的男儿,再有爵位傍身,绝对是好女婿的人选啊。
不提众人如何心思纷纷,很快宫门就打开了,众人排成一队就要入宫,隋风舟没有爵位官职,自然是最后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飞跑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隋风舟立刻变了脸色,目光冷得怕人。
一直盯着儿子的忠义侯看得心疑,想要询问却是来不及了。
第十二章 献粮救未来岳丈(2)
三声鞭响,皇帝入座,三拜九叩,百官跪礼。
已是过了不惑之年的皇帝摆摆手,这些时日越发憔悴的脸上满是不耐。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百官都是面面相觑,有心说说征粮不顺利之事,又怕触了皇帝的霍头。
这时,站在大殿最末的隋风舟却是走了出来,跪倒磕头,「启禀皇上,草民有下情回禀。」
忠义侯立时变了脸色,虽然他也下定决心把爵位传给长子,但这样的时候绝对不是好时机,没想到平日一直谦让的大儿子居然如此心急?
他想要出列跪倒阻拦,但却听隋风舟又道——
「草民有大量粮食献上!」
「啊。」听到这话,不只忠义侯,满朝文武都是惊了一跳。
这个时刻,敢在朝堂上说出献粮,还带了「大量」两字,那就绝对假不了啊。
只要有了粮食,便能解开眼前的僵局。
皇帝也是喜不自胜,大手一挥,问道:「这是谁家的子弟?上前奏禀。」
隋风舟起身,走上前几步,又是跪倒禀告道:「回禀皇上,草民为忠义侯长子,因为自小休弱,不能习武,自觉愧对祖愧对大越,于是多年来一直在大越各地游历,带了几个管事行些商贾之事。几年前涉足粮业,因为不善经营,进价过高,一直囤积在手未能售卖,如今听说朝廷征粮,特来求恳皇上恩准,准许草民献上粮食五万担。」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转而喜得差点跳起来,特别是几个武将。
他们本就主张出兵抗争,差的就是三万担粮食的缺口,如今隋风舟居然直接给了五万担,这简直是老鼠掉进米缸,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好,好!」一个满脸落腮鬅子的武将手舞足蹈的跳出来,直接嚷道:「皇上,忠义侯长子实在是该赏,臣愿领命出征,代皇上踏遍西疆!」
「臣也愿!」
「臣也愿!」
武将们纷纷出列,各个抢着出征,文臣们自然不能落后,也是跪倒,山呼万岁。
皇帝实在没有想到,让他头疼了好几日的难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龙心大悦之下,自然是大方至极,「赏,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