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只有你,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少年结发妻,白首不相离。」
巨大的幸福冲击得任瑶瑶有些晕眩,就连隋风舟什么时候离开,父母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刘氏同任大山一进院子,见到闺女脸色红透的呆呆坐在椅子上,还以为她又得了风寒发热,吓得赶紧围上来。
刘氏伸手去摸她额头,焦急间道:「瑶瑶,是不是在风口里睡着了,怎么又发热了?」
「我去请大夫,瑶瑶别怕啊!」任大山也是扔了装家什的独轮车就要出门。
任瑶瑶赶紧起身拦了老爹,又抓了娘亲的手。「爹,娘,您们别担心,我没事,就是……」
她想说隋家要来提亲的事,但又怕事情有变动,万一惹得爹娘整日惦记,隋风舟却变了卦,那爹娘该如何气恼?
「我就是有些热。」
刘氏抬头望望已经渐渐接近秋日尾声的天空,比之先前可是更寒冷许多,难道是闺女心里有事烦闷……
「那好,今日摊子赚了好多钱,让你爹买几碗冰酪回来,咱们一家也凉快凉快。」
刘氏顺着闺女的话说,难得爽快一次,不等任瑶摇应声,已经被去外头玩耍回来的辉哥儿还有任月月听见了,两个孩子欢喜得一蹦三尺高。
要知道,冰酪十文钱一碗,先前隋风舟同他们做「同窗」的时候,请他们吃过几次,抠门的爹娘可是从不曾买过呢,如今还没入冬,秋老虎不时发威,还能吃得到,再过一阵子天气冷了,想吃也没地方买去。
「好啊,好啊,我要吃加果子的。」
「我也要,我也要!」
两个孩子笑得蹦跳不止,一边一个抱了老爹的胳膊出门,留下刘氏笑骂几句,也去准备晚饭了。
任瑶瑶慢慢整理好针线筐,狂跳的心也终于平静下来,心头不知怎么就冒出前世看到的一句话,「我之一生都在寻找灵魂伴侣,得知,我幸,不得,我命。」
如今,生命到了转捩点,得与不得,看她喜爱的那个男子,也看天意……
可憎,她却是不知道,这个决定因素还有一部分握在某个盛怒的老爷子手里。
忠义侯站在周府门前,积攒了一路的怒气,在见到熟悉的门楣时却是一点点消失了。
当年他大战得胜,班师回朝,路过塞安县的时候碰到了上香遇蛇的周家独生女,天降姻缘,两人把彼此种在了心里,他放弃了尚公主的荣宠,她放弃了爹娘随他远嫁京城,不想,只有两年就香消玉殒,留下一个病弱的儿子。
而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誓言,却因为整个家族的重担,逐渐的选择了沉默,放弃了注定不会成为将军的长子。
任凭这个儿子独自走天下,独自找寻出路,做为父亲,他算不得称职,做为夫君,他愧对为他抛下一切的发妻……
隋风舟听到消息,出门迎接的时候,见到父亲望着门楣发呆,秋日的阳光在他头上肆意闪耀,照得那些银白色的发丝越发扎眼,都是无情岁月的手笔。
他赶紧上前行礼,「父亲,一路辛苦,进门喝杯茶吧。」
「唔。」忠义侯回过神来,开口想说什么却在见到儿子红润的脸色,突然转了话头儿,「天气都要转冷了,你还出来,赶紧进去!」
说罢,他抓了儿子的胳膊直接扯着进了院子。
隋风舟抬眼望着身前,父亲不再如同儿时眼中那般伟岸的身躯,心头酸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他的身子可不是如从前那般一照太阳就中暑,一吹风就发烧,出来迎迎他算什么,练弓骑马都没问题。
周福自从听到忠义侯来了,就忙得如同陀螺一般,收拾主院,安排饭食,茶水点心……
当年他还跟在老管家身后伺候的时候,远远看过这位侯爷一眼,如今二十年过去,简直物是人非。
不想忠义侯还记得他,摆手招呼道:「小福子,你如今管了这院子?」
「是,侯爷。」周福激动至极,上前磕头,却听侯爷问道——
「你们少爷可有往来的女子,可有外室生下子嗣?」
这话别说周福不知道如何接话,就是隋风舟都差点喷出了嘴里的茶。
他闷闷咳嗽两声,抬头望向父亲却是有些疑惑,按理说,出了这等大事,侯府坐了风口浪尖,父亲该气恼才是,怎么眼下却是问了这件风马牛不相及之事?
周福不知如何是好的瞧瞧忠义侯,再望望自家少爷,干脆装了鸵鸟,认真数起了地砖。
终于,隋风舟开了口,「周叔,你下去忙吧。」
「是,是。」周福爬起来就走,半点都没有犹豫。
忠义侯看得吹胡子瞪眼睛,「怎么,这宅子姓周,本侯爷就说了不算了?」
「儿子不敢,父亲有话尽管吩咐。」隋风舟语气淡淡,哪里有半点「不敢」的样子。
忠义侯气得拍了下桌子,「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先前献粮就不曾同我商量一句,如今又献了榨油之法,更是半个字都没透露一个。你以为朝堂是你手中的玉石把件儿,能随意玩弄?一个不好就毁了侯府百年根基!」
隋风舟低头喝茶,任凭父亲发火,却是没有应上半个字。
忠义侯吼了一通,嗓门大得震落屋梁上的灰尘扑蔌簌落下来,惹得偷偷躲在门外的周福又缩了脖子,也越发对自家镇定喝茶的少爷佩服不已。
终于,忠义侯骂累了,抬手灌了半壶茶水,冲着门外喊道:「小福子哪去了,赶紧再上茶来,老子跑了千里路,嗓子早冒烟了!」
「是、是,侯爷。」周福应声出现在门口,转身时却被隋风舟唤住了。
「周叔去院外端两碗豆花和几个烧饼回来。」
周福眼珠子转了转,会意的笑起来,「是,少爷。」
忠义侯看不到这主仆俩打的眼神机锋,一路确实也是赶得急,又渴又累,于是吩咐道:「多买一些,还有随我一同赶来的护卫也垫垫肚子。」
不过一墙之隔,很快周福就带人端了热腾腾的花生酱烧饼,外加大碗的肉酱豆花进来。忠义侯多年不改行军时候的规矩,闷头大吃,最后赞道:「这饼子不错。」
隋风舟勾起了唇角,放下茶杯,问道:「爹,您就不好奇儿子是在哪里得了榨油的法子?」
忠义侯挑起眉梢,刚要开口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望向手里的半个烧饼,这饼有花生的味道,颜色橙黄油润,难道……
「正是,父亲,先前孩儿用献粮之功救下的人就是孩儿心仪姑娘瑶瑶的父亲,这次的榨油之法也是瑶瑶的功劳,她生性胆小,生怕这榨油法给家里惹来祸患,一直藏着掖着,因为不忍心儿子失了爵位,这才拿了出来,想着替儿子讨回失掉的封赏。」
「真是胡闹!」忠义侯手里捏着烧饼,有心想要扔下又舍不得,干脆大口吃掉,末了含糊怨怪道:「这等大事岂能儿戏?如今皇上怕是要以为咱们一家站到了太子身后,好在太子是大越皇位承继的正统,我又主动卸掉了兵部的职司,这才……罢了,你如今也有爵位在身,我以后总能睡个安稳觉了。到了年岁,去黄泉见了你娘,我也有脸同她交代了。」
提起过世的周氏,父子俩都沉默了。
良久,隋风舟才低沉说道:「爹如今负责粮草事宜,我先前献粮还划下小半,这次爹都带走,足够支撑整个西征。以后我会长居塞安县,侯府怕是不会常回去,但爹有事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