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山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忍耐不住了。
「大嫂,还请让一让!妇人不进宗祠,三丈之内也不准停步!大哥读书多,你居然这么简单的规矩都不懂?」
说罢,他带着儿子快步上了车,迅速出了村子,别说同村人族老告辞,就连头都没回一下。
族老们气得厉害,狠狠瞪了冯氏一眼就摆手示意村人散去。
冯氏恨得跺脚,恼道:「者二这个榆木疙瘩,居然还敢呵斥我?」
任大义也是皱起眉头,「罢了,他如今有人撑腰了,咱们倒是还要指望他……」
「指望什么,人家如今都同你是远亲了。」
「那也是我兄弟!」
夫妻俩心里都不舒坦,说着便吵了起来,可惜,村人早散个干净,连劝架的人都没有半个。
第十八章 如此嫁妆抵万金(1)
不说刘氏在家里如何大开了院门,捺了香火,安置在祠堂,任大山带着儿子跪拜,只说任瑶瑶在刘家停留了那么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刘大夫赶去周府的时候,隋风舟正陪着忠义侯打拳。
父子俩你来我往,自然不会下死手,但也不是花架子耍套路。
忠义侯越打越满意,对于这个自小体弱的儿子,他不知道寻了多少名医,如今虽然依旧不如次子勇武,但自保有余,他如何会不欢喜?
「好,好!」忠义侯扯了周福递上的布巾擦抹脸上汗珠儿,笑道:「中午备酒席,我要大醉一场!」
周家上下先前对于忠义侯远没有待隋风舟亲近又忠心,原因无他,自家小姐嫁到侯府就过世了,忠义侯另娶,新妻逼迫得自家小少爷早早就离家在外求学游历,任何一个忠仆都会不喜忠义侯这个不称职的爹,但如今忠义侯千里迢迢赶来,做主给少爷娶了媳妇儿,他们心里的不平也就熨贴很多。
周福笑嘻嘻地收了布巾,应道:「那可不成啊,侯爷,任姑娘在前厅呢,您若是喝醉了,可是不好说话了。」
「你这奴才,怎么这才来回禀?」
忠义侯早就惦记未来儿媳来拜访的原因,听到这话笑骂一句,就带了儿子赶紧去了前厅。
任瑶瑶今日穿戴得很是整齐,碧绿色的对襟衫子,象牙色百褶裙,两条黑黝黝的辫子,衬得她将养了这些时日的皮肤更白净,大眼更灵动,虽然全身没有什么首饰,却也让人不敢轻视一分半点。
眼见忠义侯领了隋风舟进门,她赶紧起身见礼。
忠义侯双眼在任瑶瑶身上扫了一下,嘴角就勾了起来,眼里多了三分满意。「坐吧。」他当先坐下,挥手示意周福换了茶水点心。
隋风舟坐在任瑶瑶对面,眼底带着询问之意,但任瑶瑶却是调皮地偷偷眨眼,并没有给他一点暗示。
隋风舟无奈,笑得宠溺,主动开口道:「家里可好?」
「好,今日爹带着辉哥儿去村里分宗请香火了,娘在家里收拾新祠堂,我见都忙得差不多了,就过来拜访,同侯爷商量一下我的嫁妆。」
任瑶瑶说得干脆,一点也不迂回,听得隋风舟皱了眉头。
他不是不知道嫁妆对于一个女子如何重要,早就暗地里吩咐各地商铺准备齐全,只等送去任家就妥当了。
但这会儿当着老爹的面,却是不能说,毕竟关系着任家与任瑶瑶的脸面。
忠义侯是武将出身,性情直爽,听到这话就问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事尽管直说。」
任瑶瑶脸色一红,但还是忍着羞涩央求道:「还请侯爷屏退左右,最好再让人守了门口。」
忠义侯挑眉,眼见任瑶瑶神色里不见玩笑之意,于是更加好奇。
挥手间,厅里的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京城侯府跟随而来的护卫围在厅前。
任瑶瑶不等忠义侯再催问,径自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还有一只小小的瓷瓶,瓷瓶上的木塞缠了红绸子,很是醒目。
「侯爷也知道,我家贫寒,过些时日我出嫁之时,必定不会十里红妆,而隋大哥许是为我准备了嫁妆或者银钱,这好意我心领了,但既然是我出嫁,嫁妆自然由我家准备。」
说着话,她把手里的药瓶和药方放到忠义侯面前,笑道:「这就是我的嫁妆,因为事关重大,不敢留在身边,所以从刘大夫那里取回来就直接送过来了,一来是想请侯爷和隋大哥评判一下这份嫁妆如何,二来也是求个庇护之意。」
忠义侯同儿子对视一眼,都是有些疑惑,不明白这药方和药瓶有何重要之处,居然要在刚刚问世的时候就寻到侯府来求庇护,但随即想到了先前献到朝堂上的榨油之法,父子两个顿时警醒起来。
忠义侯再次一挥手,堂前的护卫直接关了门,一时之间,屋子里更安静了。
忠义侯展开药方扫了几眼,瞬间变了脸色。「这药方上所写可能当真?」
任瑶瑶点头,「刘大夫那人,隋大哥也是清楚的,医术很好,这药粉就是出自他的手,而且在牛羊身上试用过了,疗效很好。」
「刘大夫,可是刘通?」
忠义侯眼底闪过一抹恼色,还夹杂着一些复杂之意,惹得任瑶瑶好奇。
隋风舟不好说起父母和刘大夫当年的情感纠葛,只能点头道:「正是,儿子这些年都是由刘叔调理身子。」
「哼!」忠义侯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待得再看向药方,神色里却是渐渐溢满了喜意,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有了这等神药,我大越铁军定然踏遍西疆,为皇上开疆拓土,横扫天下。」
「爹,这到底是何物?」隋风舟忍不住好奇,伸手接了药方看过,再转向任瑶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任瑶瑶心底有些忐忑,小声道:「你先前只是体弱,不是外伤,这方子我就没拿出来了。」
隋风舟失笑,他本想询问这方子来处,但听到这话却是把所有疑间都扔到了脑后。
这是他心爱的姑娘,以后也是他同床共枕的妻,与其询问药方出处,不如珍惜这个心甘情愿拿出如此珍贵之物的人……
显见忠义侯也是欢喜这一点,「这份嫁妆比之任何金银之物都贵重,对于隋家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任揺瑶放下心底的大石,脸上也露了喜色。
这些日子,她眼见爹娘为她的嫁妆犯愁,自己自然也是日夜思虑不停。
任家的家底实在太薄了,就是倾尽全家之力也不过能备出一份二十两的嫁妆,对于小门小户来说,这已经够丰厚了,但对于隋家那种门第,就寒酸得不能再寒酸。
当然,她笃定隋风舟会想到这事,也会替她解决,只是两人即便相爱,有两样东西却是必须保有的——一个是自由,无论灵魂还是身体,一个就是尊严。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大越女子,怕是会欢喜接受,但她是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打心底不能认同。
她必定要为自己准备一份嫁妆,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嫁进隋家,站在心爱男子的身旁,同样抬头挺胸,毫不卑微。
想来想去,除了药方,她再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前世从出生病倒去世,简直是场大祸,如今居然因病而得了福气,有时候,际遇真的是很奇妙的事。
养生的方子很多,乌鸡白凤丸、六味地黄丸之类的她记了很多,但想想对隋家有莫大帮助,又能起到立竿见影之效的,却只有以三七为主成分的云南白药,后世知名的外伤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