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自然要下去的。”轩辕摸着鼻子轻笑,小心将音量控制在方圆半米之内。“不过下去也得有个技巧,免得碰一鼻子灰。”
少年不解——下去的技巧?凭轩辕这么招摇的外表,一出现就会被认出,不可能会被当成敌人的,还需要什么技巧?难道皇帝老子嫌着自己窝在半空中太难看,为了面子,想要奇兵天降给下面那群人来个高深莫测的出场?
“别想歪了。”轩辕没好气地敲了下少年的额头,瞧他那鄙夷的古怪神情就知不对。“我们在等一个人出现。”
等人?什么人?少年皱眉思索了片刻,无言地看着夜语昊。
夜语昊挪了下身形,不太喜欢目前这种挤成一团的闷热感,还有那只在背后明目张胆偷吃豆腐的贼手。但所谓形势比人强,树上能动的范围实在太小了,他这一动三个人身体都晃动了起来,无奈下只有忍耐着继续坐在轩辕的右腿上。眼见少年询问,清咳了声,提醒。
“你这一路上都没发觉不对劲?”
他这一提,少年立时想起一路上数度身体微寒,似被人窥视着的不快感觉。只是那种感觉极微极淡,每每欲问时,却见夜语昊一脸平静,全无所觉之态,还只当是自己神经过敏,便略过不与夜语昊相提——原来,不是错觉!
“我们一直被人跟踪!”
“小伊祁好聪明哦~”轩辕赞美了声。
少年此时哪还有心情去抗议他的哄小孩子,使劲地皱着眉咬着下唇,经由昊的提醒,将记忆中几次不对劲重新挖出来,意欲重组个答案给这两人看。
“他们形踪诡异,敌友未辩,但人数应不多,否则以你们现下遍布雁荡的势力,早该将他们掀出来……”少年看着轩辕,慢慢地整理着思绪。“人少是他们隐形的优点,也是他们的弱点,像现在这样,我们突然跳崖,从他们的掌握中失踪,为了重新掌握住我们的行踪,没有大批人手是不可能的。所以……”少年下了结论。
“现在是分辩敌友的最好时机——如果他们是友,无妨,是敌……”
就一定会利用他们落单的这个机会,将他们出卖个干净。
所以,下面这批官兵,有可能真的是朝廷派来找‘祈世子’的,也有可能是接到那人通风报信而赶来的伦王手下。
这下去,果然是需要技巧。
夜语昊听着少年的分析,不易察觉地微皱了下眉毛。
少年敏感地发觉。“我说错了?!”
“没有……”有些无奈地笑笑,夜语昊抚了抚少年的颊。“你完全说对。”
那你为何还要皱眉,摆出这样的神色?!——少年咬着唇,不愿发问。
夜语昊微微一笑,没有说明。
轩辕瞧了两人一眼,唇角一动,正欲正口,却听一缕箫声委婉悠扬,不知自何处扬起。
三人同时一惊,侧耳听去,但觉那跳动的音符宛若天籁,不染半丝凡世俗尘,轻柔地随着阳光融入每个人的耳,慢慢地化解压在山谷间无形的煞气。悦耳如斯,轻快如斯,伴随着心脏一鼓一鼓地跳动。
山谷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箫声一转,越发地清丽婉约,如流水般绵绵不绝,切之不断。并没有特别的高音,亦无特别的低音,每一道优美都是个杀人的音符,控制着对方的身体,由内至外,将对方慢慢地引向死亡。
士兵们的冷汗慢慢地滴下。
他们无须听闻这个人的名字,他们也无须见过这个人,只要知道,自己的心脏,自己的血脉,已经完全控制在别人手中时,他们就明白,魔箫·虚夜梵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青衫飘飘,黑发及膝。
他自虚无间走出,蒙胧的晨雾凝在他的身畔,映出一身清雅风流,不染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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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停止,如出现般突兀。近千的官兵看着他走入谷中,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动手,眼睁睁地等着,等着他说出来意。
“叶凡,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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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谷中官兵茫然不解,相顾咨询,不知魔箫所寻是何人。
树上,轩辕与少年眯起眼,早齐齐看着夜语昊,一个挑眉,一个嗔恼。
夜语昊垂眉不语,眉锋微颦。
魔箫静立片刻,不见有人响应,举起竹箫压了压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笠。
“叶凡,别让我问第三次。”
夜语昊也没想到魔箫竟会在这个时候奇巧出现。他抿紧唇,看向轩辕,心下转瞬间已作好计较。轩辕眉一动,避开他的注视。
“轩辕,你是上位者!”昊淡淡提醒。
上位者?!少年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轩辕却已听出那话下之意。
上者无私情!
所以,不可有意气之争。
为大局着想,作出最好的选择。
忍人所不能忍!!
——这些,都是两人自幼便接受的教诲。
深吸口气,收回因箫声而激起的热血战意。“这三年你一直与他在一起?!”
夜语昊没有否认。
三年前,天成崖上风起云涌,崖底怪石峥嵘,瘴气深浓,能在那种险境下救人的,武林中屈指也数不出几个来——而离群索居,绝迹红尘的魔箫绝对是其中一人。
尤其魔箫最后一次出现在武林,正是因为救了寒惊鸿一事而被困秀碧坊。
寒惊鸿,无名教五代日君最初传人。
今日,久绝武林的魔箫再现雁荡,指名要‘叶凡’。
这几点很容易便归纳出一个结论来——三年前救下夜语昊的,正是虚夜梵。
“现在,你要随他而去?!”轩辕接着问。
“你有更好的选择么?”夜语昊淡淡相询。“他身份特殊,独超物外,在场窥测之人都不会想为了‘叶凡’这个人而树下这样一个麻烦的敌人。”
——雁荡山中唯一知道‘叶凡’身份的无名教,因为药师也在,紫衣卫长怕惊起教中异变,是不敢动用全力来追杀。
“届时,我吸引开众人的视线,你带着伊祁,少了我这累赘,要从别处逃离这儿对两位是轻而易举吧。”
少年闻言,不理轩辕有何反应,自己就先脸色大变,清亮的眸子又是不舍不是愤恨,双手不自觉就抓紧了夜语昊的袖子。
夜语昊望着他安抚一笑。温文的容颜虽已不再,星眸中笑意温存,却与当日应承不离不弃时一般无二。少年心下一软,慢慢松开手。
这样的人,打定了主意,怕是谁也无法逆转吧。他默然想着,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知是为离别,还是为无力撼动那人的意志而难过。
这样的心情,果然还是小孩子……
轩辕见少年安静下来,惋惜地轻笑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向夜语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夜语昊眉微动,靠了过去,听着轩辕以传音入密,在耳畔笑吟吟说着。
“昊~你想干什么是瞒不过朕的,今日就放过你。但你莫要忘了,你以夜语昊之名应承了朕的事,是不可以失约。来年正月廿七,朕于离宫等你——一年之期,万勿失约,以免给朕大开杀戒的借口~”
细软甜腻的语气只适合用来哄情人,说出的,却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的话。
夜语昊脸色微变,回了个清浅笑意。“当不负君雅意。”
约定,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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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山庄
一身明黄龙袍,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断看着天色的‘轩辕帝’猛然停下身,瞧着脚下水磨的青石砖,咳了几声,双手一挥。“都退下去!”
宫女侍卫们不解其故,但见皇上龙颜震怒,哪个敢多事留下。
见闲杂人等都已退出,‘轩辕帝’解下玉冠,褪下龙袍,取出坐垫下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换上,这才打开左边紧闭的轩窗,“微臣恭迎皇上回宫。”
清风动影,轩辕携着伊祁双双现身。轩辕一脸似笑非笑。“爱卿几时变得这般懂礼知进退了?”
“臣有罪,臣不敢不多礼。”祈世子掀下面具,笑嘻嘻道:“不过臣早知皇上英明神武吉人天相万邪不侵百毒退避……”
“够了,朕今次不与你计较便是。”轩辕外衣早在山上就脱与夜语昊避寒了,当下取过榻上龙袍,径自穿上。“人手都布置好了?”
“是的。”祁世子边回答边好奇地看着伊祁。“这位就是皇上挨了一刀还得不嫌劳苦亲自出门的缘故了?”
‘缘故’瞪了祁一眼,对这第一次见面就满口油腔滑调的家伙极不顺眼。
轩辕摆了摆手。“伦王来了?”
祁耸耸肩,收回好奇。“伦王昨日终于抵达雁荡,目前正住在龙山湖玉漫山庄——山庄原主是尚崇堂掌堂石不情。”见轩辕一挑眉,解释道:“尚崇堂不是武林世家,而是珠宝世家,专在权贵间买卖,会与伦王扯上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那伦王所带人手呢?”
“伦王微服而出,身边只带百余侍卫,都是通过暗卫测试的高手,不知怎么被他笼络去了。而且雁荡这里至少有三部兵马都倒向了伦王那边,只论在此地兵力的话,我们稍弱,不过臣已与暗流下了最高玉令,随风附骨,严控不息,若有风吹草动我们定先知情。”
所以他之前才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助轩辕逃险。
轩辕点了点头。“玉漫山庄的兵力划分图可有弄到?”
“臣将情报组合过,兵力大约如此分散。”祈世子又自袖内取出一份潦草的地图,犹豫地望着轩辕。“皇上难道……”
轩辕一抿唇。“加派人手,在我们今晚行动前务必盯牢伦王!必须抢先那人一步!”
如此紧急!
伊祁与祁世子双双一惊。
那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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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默默行走,瞧着前方那人青衫飘飘,步伐轻盈,夜语昊虽是心下千思万虑,亦忍不住微微一笑。“摆脱柳依依,能让你心情这么好么?”
虚夜梵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摆脱轩辕帝,能让你心情这么好?!”
夜语昊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心情心时坠到最低点。“好好好,我明白了,不再提那人名字就是。”
虚夜梵轻哼了声,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天上地下无处不在的桃花劫,微微不悦。“记着,这次是第二次,再有一次,你我便分道扬镳,陌路生人。”
“那是自然。”夜语昊一晒,“三次之后,不敢相烦。”
虚夜梵挑眉瞄了他一眼。
“还有,别太随意将我的承诺浪费在这种无聊事上。既然早晚还是要自投罗网的,又将我叫出来救命作甚?这种不干不脆没成就感的事,下次自己想办法。”
夜语昊叹了口气,轻笑。“唉,你别说是无聊事……如果顺利的话,这次说不定就是我最后一个请求了……”
抬眼望去,中雁荡已然在望。隐约可见龙山湖波平如镜,倒影重叠,鱼跃鸟鸣,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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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五,一个平常的日子。
武林大事记上,大德奉天十年,十二月十五
——轩辕帝遇刺雁荡,生死不明!
由此日而起,惊涛骇浪席卷了整个武林乃至整个天下,雁荡立时成为天下注目之处。台面上的平静掩不住台下暗流激渊,但凡有着几分野心的家伙,纷纷将手脚伸出,试探性地在这狂乱的激流中寻找机会,期翼籍机冲天而起,取代占据武林已有百年之久的三大世阀——无名!武圣!神仙!
然,历史从来不曾被正确记载过。在这眩目风波的遮掩下,一场无声的变动,现在正在黑暗中进行着。
一道道命令,一层层传递,这场以天下为局的钩心斗角中,任你是九五之尊,又或是位极人臣,在时代奔腾的巨流下,身不由己,随势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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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两旁步行着的都是到近郊村镇走亲访友的升斗小民,又或是挑着担子穿街过巷卖杂货的杂货郎。凡是远点路程的,不是骑着马,就是到驿站坐马车去。
他慢吞吞地走在官道上,含笑听着周围乡言俚语,一口京片子又脆又快,嘀嘀咕咕着张家媳妇李家郎,年货哪些儿中意哪些儿惨,又或是春耕已到雨何不来,尽是三年来熟悉的平谈,不由目光转柔,笑意更深。
一阵铃声叮铃铛琅叮铃铛琅,老远地传来,他顿了下脚步,唇角轻翘。
附近那些人也听到了,疑惑的话题又转到这边来,都在猜着这么急的铃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听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大,却没见到半个影子。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快马
这种非战争状态不可轻用的传递方法,京师中和平日子过得久了的百姓们,想必已然久违。
继续慢吞吞地走着,脑海中勾勒着那种激烈画面
——驿马以四足离地的速度狂奔,马上铃声直传以二里之外,下一驿站的听到后,日夜都在待命的驿卒立即上马飞驰。当后马追及前马,两马相并时,双方马不停足,直接在马上将公文书交递……
这般激烈的传送,想必那人收到的,会是个有趣的消息。
黑马如狂涛般驰过,蹄声哒哒,铃声尖利。根本来不及看清马上的人影,声响已然远去。不知是人的汗还是马的汗甩出,滴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晕出点小小的污垢。
低头打量片刻,摇了摇头,淡淡笑下,他折入宽广平整却人烟稀少的石砖道,缓步行约二里,来到那重兵把守着的庄院处。
远远停下脚步,温文一礼。
“这位朋友,烦请通报贵上一声,叶凡应约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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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面前摊着张宣纸,洁白如雪,滴墨未染。他提着笔,对着前方残荷谢败的池子,沉吟不定。冬未的朔风吹得他鬓发飞扬,一派意气风发之色,悄掩去了眉宇的忧郁。
祈世子站在他背后,瞧着自家主子微带倦意的背影,不敢出声。
“伦王还是没找到?”
“是的,那日玉漫山庄本已封锁,应当是连伦王在内都一网打尽的,没想到最后时刻伦王却失踪……”祈世子说到这,连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
明明己下了玉令,九重封锁,不该有任何意外的,偏偏找遍了内外,却是不见伦王行踪——就算如皇上所说,夜语昊插手此事,且有魔箫助他,但众人几乎都是同时离开山谷,同时回到中雁荡,他速度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在暗流最高戒严下偷龙转珠,不着痕迹。
轩辕淡淡地笑了下,瞧了眼几乎陷入死胡同的祈。
“你想不通?”
“难道皇上已经明白了?”
轩辕不置可否地挑下眉,转了个话题。“自上月十五到现在朕回宫,出现在雁荡的人都查清了?”
祈世子闻言暗中咧了下嘴——皇上嘴巴动动真是轻松,也不管自己底下累个半死。
“微臣正令红袖作详细统计,目前只得出个统笼答案。十五日里由各个山道进入雁荡的合计15348人,其中住在附近已有五年以上,只是惯例入山的有4253人,为了离尘老人大寿而远道前来的有1073人——不过因为离尘老人远行,由药师·独孤离尘暂代,因此他们都是在雁荡事发前就己先至,无名教到底来了多少人,因为少了这一部分的资料而无法详细估出……”
轩辕好整以暇地听了会儿,轻笑着摆了摆手。“祈,朕不是教你查这些,雁荡北中南三麓,山高峰险地广,漏网之鱼多的是。这个资料你收集到鸿胪寺集书库以备后用便成了,朕想知道的是另外的。”
“……皇上你不早说啊!!臣昨晚担心皇上会问起,还背了一夜的资料,现在在满脑子都是1234567的了……”祈世子惨叫。
轩辕嘿了声,“这么说来是朕的错了?”
祈世子理直气壮地点头。“可不是么,您老人家只交侍下一句出现在雁荡的人查清一下底细,也没个详细范围,就去忙着伦王的事,微臣又不敢多嘴……”
“你不是不敢,只是忘了这话有问题,事后心虚不敢再来问朕才是事实!”轩辕哼了声,哪还不了解自己这个爱卿大而化之的毛病,但被他这一闹,之前思索的事情也只得先放下。当下将笔放回砚台,转过身来。“好,朕现在完完整整地问你,朕有提过,那几日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朕三人,你可有查出个蛛丝马迹来?!”
“没有。”祈世子回答得非常干脆。
轩辕冷冷地瞪着他。
“不过根据皇上与无帝一路所行范围,臣亲自去查看,列出最适合跟踪的几处地方来,昨日报来,终于有所收获——共有三处地方略带异样,暗卫们挖开周围土地,发现被埋于地下的炭火。虽然时间隔得久了点,也被破坏过,总算有人认出,这种木架堆积的方式不是中土所有,应是来自塞外,而且,是贵族家庭常用的双层灸。”祈世子小心措辞回答。
“对,朕等的就是这个。”轩辕一拍掌,转过身来提笔急绘。祈世子不知自己说的哪句话如此悦耳上动天听,一边偷窥着一边努力回想。
轩辕下笔如有神,不时抬眸远眺,略作思索,狼毫在宣纸上擦出刷刷的声音。
“好了,先就这样。”
祈世子闻言正大光明地探过头来。见到满纸山川河岳,一惊。“皇上……”
“这是属于你们暗流及神仙府的,正式的官兵调动朕会与宝再商量商量。这张图你看不看得懂不重要,回去慢慢研究,最重要的是——守住塞外往来中土的黑白管道!”
“皇上的意思是塞外有意趁伦王之乱入侵?”
“……朕有时很讨厌你这爱刨根挖底又不肯自己细想的性子。”轩辕对祈世子的问题翻了个大白眼,见到桌旁天青流云盏,顺手取过来,呷上一口。
被骂了被骂了……祈世子耸耸肩,毫不在意。“微臣只是顺口问问。毕竟三年前塞外势力便曾想利用三家之乱入侵中土,后来大家都坐下来喝茶谈天,他们没了机会,这才摆手……只是皇上啊,如果真如你所料,带走伦王的是那塞外来人,则三年前柳残梦远赴塞外,其心便极可疑,他若以他遍及黑白二道的势力相助外敌——匈奴、武圣庄、伦王、再加个无帝……”他数了数手指。
“内忧外患,您老人家今次真要大难临头了……”
这句话一出,轩辕一口茶喷出。祈世子当仁不让,接了个满脸甘露。两人皆是一脸哀怨地互瞪。
“祈~你还当朕是你的主子么?这般没上没下的。朕真要大难临头你第一个为国捐躯。”扣下个大不敬的帽子,轩辕决定不跟祈世子扯皮下去。“好了好了,不管是柳残梦还是匈奴,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先将伦王找出来才是上道。昊这家伙十足奸诈,故意跑到龙山湖去,闹了个似是而非,让我们将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忽略了塞外势力的行动——啧,他怎么老使这一套,而我们居然每次都上了同一套的当。”
因为大家都太在意他的存在了,名传天下第一人,动一动便天摇地震,谁又敢轻忽了他的一言一行。
祈世子突然又深刻仰慕起夜语昊——当然,对他的那百世难逢的‘艳’遇,祈是绝对不敢仰慕。
“首先,要掌控住局势,压成内乱来解决。”轩辕敲了敲那张兵力分布图,示意祈世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其次,寻找出那几位塞外来人——无论是否他们带走伦王,混水摸鱼的诛心总错不了;再来……”轩辕叹了口气,祈世子笑嘻嘻地接着道:“再来当然就是皇上您老人家亲自去守着无帝大人了。”
“想得倒好……”轩辕再叹了口气。昊若这么好掌控,他也不至于伤脑筋至此,三件事说来最难办的就是此事。此时他多少能体会到当初天下一赌,昊邀自己与柳残梦回昆仑时那等复杂心态了。
现在内忧外患,真的好好想个办法处置这家伙才成。
“启禀皇上,福建官道八百里加急快马。”一声急报打断两人的思路。
福建官道?!不正是经过苏杭雁荡一带!轩辕与祈世子对望一眼,伸手接过,还未折开,又有人急报。
“启禀皇上,京郊燕云山庄管事来报,皇上等着的人来了。”
轩辕‘哦’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快报,顺便想到,今日正是正月廿六,明日就是两人相约之期了——啊哈,还真是巧合啊!
笑嘻嘻地叹了口气,耳边听得祈世子苦恼地喃喃自语。“真是奇怪,事情明明都与无名教无关的,昊帝座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相助伦王爷呢?……”
“咦,朕没与你说么?”轩辕放下手中快报,大笑而去。“昊亲口答应在离宫陪朕一年,现在人已经来了~”
祈世子确实不知此事,闻言瞠目结舌,直瞪着轩辕远去的背影,半晌复哀号出声。“皇上啊皇上,您老人家为什么总爱多事!!难怪帝座要插手了。他要让你这一年都忙得没空去找他,那是你们两个的私事,为什么要连累微臣啊~~~~”
终于明白伦王之乱背后所含的意味,居然……居然……祈世子无语问苍天,不知自己近月来为谁辛苦为谁忙。
算了,既然无帝是为了这个……说不得的原因才出手搅局,那就不会太过份,而且,有他的插手,说不定还是好事一件——毕竟,天下太平,才是夜语昊当年退位将三分一统归还朝廷的本意吧。
只是,可以肯定,这两人斗气,所约定的一年之内,定是风波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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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居然会今夜过来,八百里加急快报也无法让你留步么?”一杯清茶,一本棋谱,寒夜孤灯下,青年对着踏月而来的锦衣男子淡淡一笑。
“过了今夜,朕倒真要没空了,放着你良宵虚渡,那才是惋惜之事。”轩辕笑嘻嘻地取过青年手中的棋谱茶盏,放到桌旁,顺手搅着他的腰就往居室里行去。
夜语昊垂眉一笑。“内忧外患之时,还有心思想着邪魔外道。轩辕,你这皇帝当的倒也难得。”
“好说好说,客气客气。”轩辕抽开昊束发的竹簪,长发散下,半遮着脸。漆黑映着洁白,黑者若缎,白者若冰,浓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苍红的唇几无血色,原是淡然的眉目异样深刻起来,越是凛冽便越让人想到脆弱时应有的妩媚。
轩辕脸上还是微笑着,暗下呼吸却是微微一促,对自己自制力的微薄感到无力——不过对着这般绝伦的容色,又有几人能视若无睹呢?
冷淡地看着轩辕为自己解衣,夜语昊眼珠微动。
“听说伦王已到金陵。”
不去问夜语昊为什么会知道八百里加急快报上的消息——他若不知道才是怪事。只是更加努力地为他宽衣解带。
“已经联系到了博望候。”
外衣除下。
“博望候又将此事传到边关车骑将军李凌文处,你该明白李凌文对九王爷的忠心远超过家国之义吧。”
中衣除下,手微顿。
“只要柳残梦不是蠢材,他会放过这个煽风的机会么?”
手指停在里衣的衣领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想告诉你,此事可大可小,可急可缓……”夜语昊轻轻推开轩辕的手。“可以控制为中原内乱,也可以引起远交近攻。”
端只看他的心意。
轩辕沉吟片刻,突然笑起。“昊,你可知,当日朕明知让你随魔箫离去后会有这种结果,为何还会选择放手。”
夜语昊一听这话便叹了口气,闭嘴不再开口。
“三年来,你潜迹江湖,柳残梦远赴塞外,无名教武圣庄都在修生养息。除了些许琐事外,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手指顺着衣领向上移动,勾起昊鬓边一络长发,在手指间慢慢旋转。“但,朕却无聊得紧。
——所以,你想要怎样折腾都无所谓,朕喜欢的……”
声音附耳,低低细细,如情人间温言软语,侵入耳,侵入心,侵入血脉。
“便是看到你失败时,那张倔强的脸……”
如此,才能知道,朕确实存在于你的眼中。
一刀,一刀,又是一刀。
只有流出血,才能知道,冰心曾动。
被压倒在柔软的床褥间时,昊微微转开头,不想面对轩辕狂暴而火热的目光,那种几欲将人连骨带肉一并吞噬的欲望,对他是种冲击。
坦裸相对,冰冷的肌肤擦过轩辕下身早已贲张的热切,不经意间,却想起了雁荡那座古洞中,手中那种急促,硬热的跳动。
还有轩辕皱眉抿唇,微微喘息,那种又似痛苦,又似快乐的神情。
是不是,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抛开面具,抛开各种外因,坦诚相对呢?
“唔……”感觉到那欲望贯穿了身体,撕毁血肉,硬生生地直进入体内,闷哼了声,十指抓紧了锦被,扭搅着。
心在一瞬间,难以自制地纠成了一团。
——轩辕,为何你总是在不适合的时间,追求着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