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北京城,一路边玩边惹事的端敏简直乐不思蜀,先去了太原,后去了开封,接着往西安而去,如今置身兰州市集。
眼见离大漠已是不远,她反而慢下步伐长居客栈雅房,细细品赏这汇集各色人种的城市。
她在北京城曾见过传教的神父、牧师有着灰浊浊的眼眸和枯草似的褐发,此处更有蓝眸、绿眸混杂在一群黑眸中,发色更有嚣张跋扈的金棕色、红色和烧焦的土黄色,甚是怪异得有趣。
也有不少文人骚客故作风雅,题诗作词地咏叹离别苦,酒更是一杯一杯的斟。
然即使是太平盛世,路边仍有行乞的丐儿们,一见稍微称头点的公子大爷、好心姑娘就围着不走,随即唱着乞儿调伸长手臂,盼能讨得一餐温饱。
“巴图,他们好可怜,一个个面黄肌瘦,我们施舍些银两……”
巴图小指一翘、声音半扬地回道:“公子,你想向衙门要些路费吗?”
“咱们盘缠不够吗!”这些都是大清子民,理应照料才是。
“你自个儿盘算盘算,住要住最好的,吃要吃山珍海味,不时还得打赏轿夫和沿路买些小东西,还有上回在开封救济一群孩儿寡妇……”
不是他爱叨念,公主就是心肠太软,看唱小曲的父女贫病交加就施以援手救助,大夫开了几帖药就用了十五两,她还顺手留了十五两好让他们做点小生意维生。
上个月路经红袖坊,见一女子哭哭啼啼在坊外与三名大汉拉扯,她一时好奇地趋前一问,才知好赌爹亲卖女以还债,没有个一百两银子可当定了任人狎玩的花娘。
她二话不说地又当起散财童子,不要人家报答地丢下银子撕了卖身契,潇洒地转身就走,一点都不考虑银子来得不易。
两万两银票如今已花了一万两,而这位任性的娇娇女还不晓得要玩到几时,他不节制些怎么成。
要是再挥霍下去,过些时日,恐怕会多出一老一少的乞儿向人要饭,那时蓬头垢面的连亲近之人都不认识他们,看她拿什么同情人。
“不是我要罗嗦,做善事要量力而为,如果你打算不吃鲍鱼、鱼翅,改吃包子、馒头配豆浆,那倒还可以。”
端敏瑟缩的一瞟。“有那么惨吗?”
不是包子、馒头不好吃,而是宫中御厨养刁了她的胃,不是美食还真是吞噎困难。
“不惨,只要公子肯上知府衙门亮出身份,咱们游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他也玩出兴头了_
“讨厌,人家就是不想被皇阿……阿玛得知下落嘛!你老是气我。”好啊,这个巴图竟愈来愈不怕她这个公主。
“公子,你现在是男儿身,可别人家人家说个没完,徒惹是非。”巴图小声的嘱咐。
“什么是非?”她眨眨无邪的清瞳一问。
他轻喟一声解释。
“旁人会怀疑你是女扮男装,或是面首。”
“面首!?”
“供人亵玩的小相公。”
“哇!是这么吗?我有没有露出破绽?”她低下头审视一番。
巴图拉着她避开纠缠不休的乞丐。“别看了,有欲盖弥彰之嫌。”
南北杂货一应俱全,叫卖的乡音不绝于耳,两人看看南方的水货、绸缎,再瞧瞧北方来的皮货、药材,不时比较两地的差异。
在皇宫内苑长大,又是最受宠的皇女,什么稀奇珍贵的宝物她没见识过,但走马看花地绕了一圈,她还是买了一串藏女兜售的山花,虽然巴图不太愿意掏出银两,直嚷嚷哪有“男子”买花之理,可是她置之不理地捧着花就走,他还是得乖乖付帐。
“好了,一束花而已,又不是抢劫钱庄、淫人妻女。”巴图好聒噪,早知道就带白金儿不带他。
“公子,你、是、男、人。”巴图加重语气提醒,瞧她捧花细闻的姿态引来多少人侧目。
一路上麻烦还不够瞧吗?要不是两人都有点武功根基,早让人剁了喂狗,岂能周全至今?
“人家……”
“公子——”他重叫了一声。
端敏不快的嘟着嘴。“巴图,我是谁?”
“你是……天家公子。”皇上是天嘛!何必多遑。
“你又是谁?”
“老奴是天子脚底下的一个贱仆。”出身本卑微,家贫做太监。
“既然如此,你干么老指责我的不是,到底谁是主谁是奴。”她微怒地瞪着他。
“是,老奴多嘴,公子责备得是。”无辜得紧,他是为她着想还挨骂,真是不值得。
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处传来,一向爱凑热闹的端敏自然不落人后地跟着人潮走,自叹自哀的巴图只能紧随着护后。
人群一拨空,一颗黑色的小头颅就这么一冒,而身后是气喘不已的老人家。
她一见眼前情景即鼻头一酸,那七张破草席底下不知盖了什么鬼东西,刚刚风一吹过,好像有看到脚指头,该不会是死人吧?
低低轻泣的哭音十分伤悲,端敏瞧见草席一角跪着一位全身白麻的身影,抽动的细肩显示出是名女性,她怜悯地一瞄身侧白布上四个大字——
卖身葬亲
“原来死的全是她的亲人,真可怜。”怎么一下子死7七位,倒霉。
“公子,别再插手管闲事,想想你的燕窝和冰镇莲子。”哼!死人有什么好看,触霉头。
她回头一横,怪他多话。“那些东西少吃一口饿不死人,本宫……公子不缺那一点银子。”
“公子要当乞丐可别牵连老奴,我家爷儿和夫人可少不了我巴图。”他说得欷吁。
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余,炜烈贝勒和少福晋应该已回府了,偌大的恪恭郡王府若没人打理里外,下人们不知会不会偷懒不做事?
当初以为,以皇上的精明,禁卫军的能干,不出数日便会追回私下离宫的和孝公主,他也好松口气回府继续当他的大总管,所以只随意找个小管事交代一下而已。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人都出了关来到兰州,居然还不见追兵?可见这些精兵的素养实在不精。
“巴图,你很吵耶!”
她……她……竟然嫌他吵!“老奴不管你了,公子请自便。”饿死别怪我。
巴图的女人性子一使,当真不管她死活的退到一旁。
四周的人声依旧,知情的猎户纷纷讨论着,看能不能凑些银两买几口薄棺安葬。
“请问这位壮士,她出了什么事?”
高壮粗扩的王大新一颅眼前不长毛的“少年”。“还不是官逼民死,小孩子不懂事快回家,别自寻秽气。”
“我不是小孩子。”气死人了,她哪里小?顶多长相稚气了些。
“去去去,这里没戏好看,去买糖葫芦吃。”他推了她一下。
不甘被看轻的端敏大声一喊。“她,我买下了。”
众人露出狐疑目光,不相信一个半大娃儿有本事葬了七口棺。
“这位小爷,你真要买了奴家?”
一抬头,白麻盖顶下的脸孔竟出奇的清秀,宛如雪中白梅般淡雅秀丽,是位年方二十左右的姑娘。
“多少银两?”死巴图,退那么远干什么!
“十两银子,奴家的家人……”
不等她说完,端敏惊讶的指着她鼻头一呼。
“七口棺才十两银两,怎么没人出得起?”关外人这么穷吗?
“不,公子,十两银两可不是小数目,那够我们一家老少六口用好几个月了。”一位老妇哑着嗓音说道。
啊——十两很大呀!不就是一道镶玉丸子的价钱。“呃!我……我以为……才一点点……”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她哪知银子的用法,那全是下人们在处理。
何况她吃的用的都是动辄百两、千两以上的极品,随便一件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添购得起的,且大都是使邦的贡品,她根本不晓得平民百姓收入的多寡。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钱喔!”
端敏讪笑地招招巴图。“我的钱不多,全由他保管。”她袋中根本无一毛。
巴图根本不想理会她,但是碍于她的身份,只得蹒跚地挤进人群中。
“公子,我们都快没钱吃饭了,你还做善事呀!”他故意大声嚷叫,让别人当他们很穷。
“我知道啦!给我十两就好。”她用眼神警告着,要他别让她丢脸。
“唉!给了十两要勒肚皮了。”他长吁地掏些碎银凑成十两,尽量不在人前显露暗袋内的银票。
“噶,给你。”
感激涕零的卖身女正在接过巴图手中的碎银时,一锭金元宝突落入她掌心,打散了那些碎银子。
“好大的胆子,谁敢和本宫……子抢人。”瞠目一视的端敏怒瞪眼前的华衣男子。
此男子故作潇洒地摇着描金扇,身后跟着一群看似受过训练的侍卫,大摇大摆地轻蔑她一眼,便轻佻地以扇柄挑起卖身女的下巴。
“啧!好个美人儿,就跟爷回府当个暧床侍妾,爷不会亏待你。”瞧这皮肤多细嫩。
“我……我……”卖身女害怕地往后一缩,以求助的眼神投向端敏。
好打抱不平的端敏一抽鞭,扬去了对方的扇身。“有我在此,你休要调戏良家妇女。”
“小鬼,你口气未免太狂了些。”
“要你管,她是我先买下的,你最好给我闪一边别吭气。”她一火,公主的气势令人一愕。
“公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巴图担心地扯扯她的袖子。
“我偏要压,看他能拿我怎样。”她不服气的回应。
众人畏而走避。为她的下场掬一把忧虑。“大胆刁民,你可知本爵爷是谁?”小小无知黄儿,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爵爷!?”
“本爵爷乃是当今裕亲王之谪长孙,兰州封地可是我的藩地。”他骄傲的宣称。
端敏好笑地戳破他的大话。“皇上封的是裕亲王,几时轮到你出头。”
原来是五皇叔的孙子,论辈分还低她一等呢!
“本爵爷是未来藩王,你敢对我不敬?”哈赤·爱新觉罗凶狠地抡起食指一比。
“根据我朝律法,未曾受封而自称爵位者,有造反之心当诛九族,你已是有罪之身。”还敢耀武扬威?
“天高皇帝远,小鬼,要命就给本爵爷滚远点,这美人儿我是要定了。”他一发狠就抓起卖身女子抱在怀中。
“你……”她被激怒了。“好个小畜生,欠教训,让我代你阿玛、额娘教训一番。”
☆☆☆
情势真的很可笑,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自家人竟卯上自家人。
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着实令人捏了把冷汗,一边是势单力薄却自诩刀剑不入的侠女,一边是声势浩大、拔刀怒视的忠心侍从。
如此悬殊的对比叫谁看了都有些不忍,位居高楼的孤傲男子冷眼旁观,独自饮着冷酒,嘲笑底下小男孩的有勇无谋。
民不与官斗,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纵使理大过于天也是死路一条。
啜饮着伊川县辛辣的杜康酒,入口的浓度让他略微颦眉,的确和汝阳的杜康一般烈,龙门石窟的伊河制出的酒味易醉呀!
一家小酒馆竟拥有汝瓷陶瓶,此乃中原五大名瓷之一,难怪宾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几乎到了一位难求的地步。
“大哥,你就行行好,别再和小弟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呼!累死人。
一位二十郎当的年轻人抹去额上汗,气喘吁吁地像个半百老头弓着身,未经招呼地在孤傲男子对面坐下,大刺刺的拿起他的酒杯就口一饮。
一入喉,他立刻红脸地直喊辣,不嫌脏地拿起用过的竹筷夹了淮舌豆腐放入口中一化辛辣味。
“没人要你穷忙。”冷傲的态度冰冷至极。
“几年不曾回堡,爹娘已挂念地白了发,你该回去尽尽孝了。”免得他被责任压沉了肩。
“有这么简单吗?”前年他才由一堆仕女画像逃难而出。
冷展情一顿地干笑。百月神教早已没落,有家不归,四处流浪可不太好。
“冷家堡有你就足够了,少来烦我。”冷傲不耐烦地一口干掉半杯酒。
日月神教呵!多遥远的记忆。
两年前的盛况已不复见,一个最具号召力的反清力量,因月刹天人的殡落而消散,教主宫群带着一双儿子悄然引退,徒众群龙元首另投其他义军旗下,至此日月神教成了一则不朽传奇。
这样血一般的事实烙印在午夜梦回时令他特别惊心,冷傲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当他心系的女子以身喂剑保全他们生命时,那刺心的痛仿佛传到他心窝,至今仍疼痛难抑。
月刹的死亡让他的心也跟着枯萎了,犹如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芜,世间的一切对他已无意义。
他不在乎日月神教的成败,因反清复明的意识已随一缕芳魂远扬,如今的他只想自我放逐,摒弃世俗睾碍当个红尘浪荡子。
家何在?
天之下也。
“大哥,你好冷血哦!我是你惟一的手足呐!多少分点心思在我身上吧!”底下究竟有什么好看?
他顺势一瞧,不过是一群人在欺凌一个可爱的少年公子罢了。
“展情,你嫌舌头太长吗?我的剑很久没喂血了。”底下那个小鬼太天真,居然和人讲道理。
冷展情不在意地朝上方扔颗花生,张口接个正着。“你看那个小笨蛋还能活多久?”
“不关我事。”他冷言的调回视线,专注在面前的酒菜。
“行侠仗义是习武者所为,你不去救救他?”小个子就是吃亏,高个儿一站就看不到顶。
“我讨厌救人,尤其是不自量力的小鬼。”简直是浪费体力。
冷傲想起以前多事救了位满清格格,差点被她骄纵的个性烦得脱不了身,好在他及时留书出走,才摆脱了任性又爱腻人的娇娇女。其实她并不是坏得无可救药,而是太过单纯、无知,不会体恤人,以为每个人都当奉承她,将她捧在手心中呵护。坦率无伪大概是她惟一的优点吧!咦!一年前的事,他怎么会联想到那位爱指使人的小格格?冷傲摇摇头,企图安慰自己。一个是大清娇贵的格格,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鬼,他们截然不同的身影怎么会重叠成一人?是他多想了。
“此言差矣!命无分贵贱,你忍心看他死在乱刀之下?”啧!一条小命,恐将休矣!
“不想喝酒就给我滚,别扰我的酒兴。”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哇!亲手足你还来真的,可怜合欢表妹当你是良人,正苦苦相盼呢!”真是多情空留恨。“她还没嫁人?”
满脸笑意的冷展情推开他冷寒的剑。“你又不是不晓得她从小就嚷着要嫁你为妻,没达成目的怎肯罢休?”
“她是为了冷家堡当家主母之位吧!”他冷嗤道。
“大哥,别小看女人的决心,人财两得不是更快意?”谁不爱俊伟夫婿和荣华富贵呢!
爹娶了一妻二妾,正房所出的谪长子理所当然要继承祖业,像他是妾室所出的庶子,不受青睐是正常事,不过,人总要往高处爬。
而大娘是个有谦良妇德的好女人,不因他是妾生而有所排斥,总一视同仁地宠爱有加,甚至在大哥久出不归的情况下,还想让他接下冷家堡大业。
其实,自个的娘也是一位娴淑的小妾,对大娘的提议百般推卸却不敢掠夺,只同意他暂代堡务,日后再交回长子手中。
不过,真正有意图的该是爹十年前迎娶的另一妾,花艳娘出身青楼,十三岁即破身接客,二十岁被赎了身嫁入某大户为妾。
谁知遇人不淑的她被其他妻妾排挤,丈夫贪花好色又纳了新欢,不到三年光景即又沦落风尘,最后,还是她擅玩诡计佯装怀了冷家老爷的子嗣才得以入冷家门。
可谎言是很容易不攻自破,始终未大的肚皮在数月后被拆穿,她着实受冷落了一段时间。
然而,她毕竟是花娘出身,以色侍人的手腕高人一等,先是讨好两位姐妹恳其说情,再以妍媚姿态诱惑良人春闺销魂,渐渐才有些地位。
或许,是前次婚姻的殷鉴,她对权与利的取得十分注重,一心要生个儿子取代冷家两兄弟掌家,故动不动就私下挑拨,好似无人有权掌管一堡之务。
幸好她一直未生育子女,大概是卖笑生涯中喝了太多避孕药物,以致身子难以受孕,图不了她的野心。
“女人可以是刚毅如铁,亦能温柔似水,我从不敢小看女人。”冷傲想起月刹的完美。
冷展情冷地打个颤。“大哥,你不要突然笑得很温柔,那是很骇人的。”
天呀!他宁可看大哥冷冰冰的模样,好过此刻的肉麻兮兮。
“笑也碍着了你。”他倏地收起柔软笑容。
“这样好多了,看起来也顺眼。”冷展情的心顿时安了一半。
“有病。”
冷傲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二十几年的兄弟岂会不清楚他的性情,人前正经八百,人后嘻皮笑脸,只有自家人才瞧得见他人后这一面。
街上观望的人潮渐多,卖身葬亲的孝女在一大一小的人影当中举棋不定,彷惶地不知所措。
“大哥,我看你干脆回堡娶了合欢表妹算了,随便生七、八个小继承人,你、我都轻松是吧!”
“你去娶。”冷傲横瞪了他一眼,责其胡言。
“长幼有序,小弟不敢越庖,何况她爱的是你又不是我。”所以他尽管落并下石亦无妨。
反正有个现成的挡箭牌好用,大可放肆造反。
“你在嘲笑我?”
他哪敢,只是偷笑。“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娶妻是好事,干么别别扭扭像个大姑娘。”
“冷展情,脖子放久了会酸是不是?”这个手足真没个分寸。
“大哥,你该不会不行了吧!”冷展情的一双贼眼直往他胯下瞄。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换点新鲜的词。”行不行,昨夜的花娘可以回答。
若是以往,他必会中计地找个女人证明。但这二两年他沉稳了许多,因为少了个尖酸刻薄的月刹在一旁激怒,他的修养自然成熟。
“哇!要开打了,你快下去救人呀!”冷展情紧张的直起身大喊。
冷傲看了一眼不作声。
“大哥,你真要见死不救呀?他若被砍成肉酱,看你于心何忍。”他真想跃身一纵好救人,可是楼有点高……
眼见一场血战不可避免,突然处于弱势的少年公子从怀中掏取一个金色令牌,当场吓傻了一群持刀喊砍杀的侍卫。
然后,情势大为反转,一行人双膝齐下,握刃一跪,口呼什么千岁千千岁的。
“大哥,你快看。奇迹耶!”
“是死人复活还是刀枪不入,你这么喳呼真令人受不了……”冷傲站在牌楼上往下望。
一句话未竟,便梗在喉结处,众人倒地的奇景突显“他”的尊贵,那洋洋得意的高傲表情让他似曾相识……一抹记忆呼之欲出。
他是认识“他”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直到一声惊喜的叫声响起。
“高人,你怎么在这里?”
是了,就是这段他刻意敛去的头疼事。
定神瞧瞧,那张清丽的脸孔在男装掩饰下更显得无邪稚嫩,活脱脱是个小男孩模样,任谁也猜不到“他”是位娇滴滴的满清格格。
“高人,你给我待在那里不许动,我马上就来。”
还是一样刁蛮的命令语气,冷傲苦笑地看她钻出人群,跑向客栈的方向。
“还不走,等着伺候人?”
“嗄!?”冷展情不解的一怔。“他叫你……高人?”
“因为我比她高。”手一拍,他将兄弟推下楼,随即跃下地面。
“哇!哇!谋杀亲弟……你别扯呀!大哥,我快喘不过去……”不过是个小鬼,大哥干么跑得这么急。
“走。”
拎着冷展情的后襟飞身一点,冷家两兄弟快速地往街的另一头狂飞而出,让急急奔上楼的端敏格格只能气愤地指着他们背影大骂。
“死高人、臭高人,有胆你再跑看看,我非赖上你不可,让你一辈子活在地狱里翻不了身。”
听闻此言的冷傲脚下一颠,差点撞上路边的卖菜郎,奋力一起,快步地远离此地。多可怕的诅咒,他可惹不了一位格格。那可是自寻死路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