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折腾下去就差不多了。”先去停车,随后而至的简础洋跨步进门,脸色很不好看。
陶蜜亚没说话,但眼神阴暗。杜乐茵见状,上前握住她的手,心疼于那骨感。
陶蜜亚的情况确实还好,仅是过劳,得花时间休息调养,怕的就是心理的劳累大于身体,毕竟心病难医。
她入院的消息唐家瞒得很密,医院是唐家产业,病房也是最高级的VIP室,附带看护,说真的没什么杜乐茵可插手的地方。
离去之际,简础洋问陶蜜亚。“有什么话要帮你带给他的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陶蜜亚的丈夫、简础洋的顶头上司唐湘邑。
陶蜜亚眸光一黯,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暂时……我不想看到他。”
“好。”简础洋同意,这代表无论如何他都会挡着。
杜乐茵随同他走出病房。对于陶蜜亚的事,她知道的其实不若简础洋来得清楚,毕竟他们先前处于同个职场,朝夕相见,陶蜜亚的丈夫与他又是极贴近的上下属关系。她有些感伤,又隐约愧疚自己没及时关心,未料在她极为幸福的一年里,好友竟过得如此艰辛……
“蜜亚她……不要紧吧?”
简础洋沉默着,没回答。
“础洋?”杜乐茵不解,唤了他一声,发现他走神得厉害。“怎么了?是不是你也累了?”她抬手,想在他额前一探,简础洋竟下意识闪避,甚至挡开了她的碰触。
她一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他笑了两声,转而握住她纤白柔荑,安慰道:“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这倒也不是说谎。
“喔。”杜乐茵没多说,仅垂下眸,看望两人交握的手。
随即她恬静地笑了笑,加紧了手中的力道。没关系,反正不是第一次这样,简础洋的世界,她懂的一直都有限。
第4章(1)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谁都没提起外出旅行的事。
陶蜜亚一个人住院,为免引发媒体无限联想,这事不能公开,等于几乎没有能去探病的人,杜乐茵担忧好友孤单寂寞,尽量把班调成晚班,早上都来医院陪她。
有时候简础洋会同她一块儿,有时不然。陶蜜亚的身体状况没特别恶化,但也没好转迹象,整个人越显羸弱,她似乎铁了心不想回到唐家,正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在抗争。
杜乐茵很担心,尽避确信好友不会寻短,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简础洋想的似乎和她一样。这阵子,他心不在焉的时候多了,两人尽避住在一起,但几乎无法有所交流,因为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论心灵或实际上的,杜乐茵无法涉足,外加陶蜜亚的事已足够她操心,短期内无暇改善两人现今不上不下的情况。
她想,简础洋肯定很担忧吧?毕竟一直以来,他和陶蜜亚的关系也很深刻。
这天,她下了班,是晚上七点,尽避多数换成晚班,但也有轮值早班的时候,德安医院的探病时间只到晚上八点,她想去看看好友,抱着给对方一个惊喜的打算,她走向病房,手脚很轻,悄悄地推开了门……
“简础洋,你每天晚上特意跑来,不会就是为了监督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简础洋坐在一旁没说话,但答案如何,已是显而易见。
陶蜜亚笑了声,其中苦涩的成分居多。“我居然沦落到要你跟茵茵担心成这样的地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动筷,不是不想吃、不愿吃,而是吃不下,身体觉得足够了,再多好似也没意义。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了七成,简础洋满意了,将餐盘拿起,准备替她放到门外,顺便回去。
陶蜜亚问他。“还要回去上班?”从前两人共事,他下班时间从未早过晚上八点,如今几乎天天跑来医院“监督”,可见是把公事压后了。
她叹口气,朝简础洋招了招手。“过来。”
“嗯?”
“领带。”陶蜜亚笑着指了指他松开的襟口,见他手里还端着盘子,遂道:“我帮你。”
“好。”简础洋深沉的眸里,荡起了幽微的光。
陶蜜亚至少懂四种领带的绑法,她动作熟练地帮他系了个双环结,忽而想起一事。“很久前帮你用过一次双交叉结,记得吗?”
“记得。”或者说,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他们陪同唐湘邑出席一场宴会,陶蜜亚一见他脖子上的领结便大惊小敝。
“你怎么到这种时候都在弄温莎结?过来,我帮你!”温莎结适合宽领衬衫,双交叉结则较显得高雅隆重,多用在正式场合。
陶蜜亚低垂着头,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他喉间游走,打出了漂亮的结来……一如此刻。
“好了。”她笑笑,拍了拍简础洋的肩膀。“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回去跟茵茵说别太担心了,还派老公来监督,真是——呃?”
不知何时,简础洋手里的杯盘放下了。
他腾出的手紧紧抓牢了她,陶蜜亚迷惑地眨了眨眼,只见他眼目深邃,看着她的方式很沉很沉,像是载满许多难言情绪,她看不懂。“础洋?”
“不是乐乐叫我来的。”
“呃?”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说罢,他抬手抚上她苍白瘦弱的脸。她现今的变化……实在太教人心疼。
可随即他意识到,这不是他应该讲出口的话。“没事,我没打算做什么……忘了吧。”简础洋叹息。
陶蜜亚睁大了眼。她不笨、不傻,一个男人这般眼神、这般举措、这般言语,她若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干脆把脑袋拿去撞一撞,重新投胎比较快。
她没想到,简础洋居然……对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声音颤抖。
简础洋沉默了一阵,露出一个苦闷的笑意。“有意义吗?”
在一时的惊愕过后,她沉下脸,抽回手,简础洋没用太大力气,使她得以挣脱,下一秒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了他狠狠一巴掌。“你把茵茵当什么?”
从他的语气、态度、表情看来,这是进行式,不是过去式,在这种情况下他竟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一年多……天!
简础洋因她击打的力道微微侧开了脸,眼神阴暗。“我会照顾她。”
“照顾?你——”陶蜜亚简直快气疯了。他到底是用什么心态跟自己好友在一起的。
“这一件事,我不想她知道,就让她保持这样,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简础洋道。
这一件事,我不想她知道,就让她保持这样,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杜乐茵站在那儿,久久没法动弹。
她不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只是好友替自己恋人打领带的动作是那么自然熟练,契合得教人无法插足。
那是……她进不去的,简础洋的世界。
里头的两人似乎还在交谈,可她没听下去,只是转身走开。
她脚步很缓,走的是固定路线,没遮掩自己的行踪。倘若这时简础洋走出来,应该看得见她,可直到医院门口,她转身,依旧不见他的身影。
他还在陶蜜亚的病房里。
夜晚的医院,很静。
一阵空虚的感觉如冷风吹进了她心底,她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了较为热闹的大街上,看望四周欢腾喧闹的人群,那股揪扯人心的冰冷刺痛并未消褪多少。
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出奇地清明,好似冥冥之中,她已经有预感了。
简础洋对她很好,但……就只是“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