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威廉敲了两声后推开门,静静的站在少女的身旁,聆听出神入化、轻盈梦幻的钢琴声在她青葱玉指间流畅的弹出,优美得让人忘却忧愁。
少女演奏完毕,纯净的脸庞挂著纯净的笑意,仰头看著威廉,娇声道:“威廉先生,有事吗?”
“小姐,台湾来的信件。”威廉用银托盘呈上白色的信件和拆信刀。
小姐的双亲和兄长视她如掌上明珠,每天必有电话前来,可是,这一阵子破天荒的过了一个礼拜,不曾传来任何的讯息,莫非……
小姐向来沉迷于学习中,粗心的不曾留意这异常的情况。
“谢谢。”陈静怡笑著接过信件,用拆信刀拆开信后,取出十几张信纸,第一张信纸上头用著红色的笔大大的写著「私下阅读,切记”几字。
陈静怡心一凛,这是她母亲的字迹,双目中有著不解和不安,她失神的走往琴房的隔壁,那是她练琴累时,稍做休息之用的休息室。
她颤抖著小手,阅读著信。初时讶异不敢置信,瞠大眼,呼吸急促,跟著眸中泛起水雾,像迸落的珍珠滴滴的落下。
随著信纸的翻阅,泪如雨下,眸中的无邪缓缓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强、是冷冽,小嘴抿紧,贝齿紧咬著粉嫩的唇瓣。
末了,泪依旧落下,美目失去以往的热情,冷冷地、空洞地,咀嚼著信中的意思。
最后她轻柔的将信折好,套入信封内放入胸前的口袋中,拭去脸庞的泪痕,用力的吸了两口气,强自振作的踏出去。
威廉惊愕的瞧见她哭红的眼,焦急不安的叫道:“小姐?”
“没事。”她淡淡的道,脚步不曾停歇的往主屋而去。
“小姐……”威廉对于陈静怡冷淡的表情感到心惊,不安的追著她而去。
一年前,十五岁的陈静怡随著母亲的手帕交苏珍琪前来美国,寄望美国开放式的教学,能让她享受到学习的乐趣,不局限在台湾填鸭式的教育中。
天赋异禀的她被称为天才儿童,比同龄的孩童聪明五岁以上,智商高达两百,学习的速度惊人,一目十行,记忆力超强,只要让她过目的文字、图形、人物等等,就像一张张的档案储存在她的脑里,她就像一块吸水海绵,尽情吸收她喜欢的知识。
短短的一年间,她念完文学系和音乐系的大学课程,就在她预计攻读硕士课程,想到欧洲玩耍的前一天中午,她的梦碎了。
这封信改变她的心,改变她的人生。
她变得更加的好学,更加的冷静。
这一切的一切,全在那封信到达后发生。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四年后,圆山饭店。
夜风已凉,灯火如星。
套房的门钤声遽然响起,敲破宁静的空间。陈静怡美丽的莹眸中,掠过一抹精光,淡然而冷漠。
一袭浅黄色的连身洋装,衬托柔弱的身形,显出她的清纯和无邪,与她脸庞的神情全然不搭,有种魔女误戴仙女圣洁的光环,诡谲难辨。
纤纤素手开启与外隔绝的门,登时冷笑消逝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无邪而甜美柔净的盈盈笑意。
天真的表情像极不解世事的少女,像在玻璃屋中被养大的陶瓷娃娃,不受世间污染的纯洁少女,无邪的眸中尽是纯然的信任。
“萧伯伯、万伯伯。”
半启著房门,她清澈的眸中闪著喜悦的光芒,以娇声甜腻的唤人,让听者展现温和的笑意,半侧著身子让两位客人进入。
“请先坐下来,小地方委屈两位伯伯了。”陈静怡亲切的招呼著,请他们落坐于舒适的沙发中。“喝茶?还是喝饮料?”她轻声有礼的问著,柔净的脸庞尽是讨好的笑意。
“随便。”万世华慈爱的目光直盯著她,轻松而自在的休闲服饰掩不住浑身散发的书卷气息,他的脸庞挂著浓郁的笑意,眸中有著激动。
“有酒吗?”萧大雄挑起泛白的眉,目光间尽是打量和试探,商贾之气从身上展露无遗,一身的名牌显现他的奢华。
“有,请稍等一下。”陈静怡甜笑不变,像小女孩乖顺有礼的应话,点了点头,轻移步伐至小冰箱。
她用小托盘端著两杯冰凉的绿茶和一杯威士忌,身子半蹲,将饮品放置妥当后,含著怯怯的笑意落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中,两腿并拢正坐好,小手端著饮品,静静的对著他们。
“丫头,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萧伯伯想死你了。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平常也不知道多跟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联络联络感情。”萧大雄状似亲热、和蔼的埋怨著她。
这个小丫头越长越标致,一如当年她的母亲。
常年待在美国的陈静怡突然回国,没有特别的意思吗?
两个小时前,他接获她的电话,得知她返国并落脚在饭店,他立刻决定赶来看看。
当年陈家的悲剧陆续发生,她是陈家唯一的继承者。而她接获家中的噩耗却不回国奔丧,哭哭啼啼的把台湾的事务交由他全权处理,独自待在美国疗伤,扬言无法回到台湾接受失亲的痛楚。
“对不起嘛!萧伯伯,人家每天待在学校里学琴呀!练著练著,就忘了时间,也……”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微嘟著小嘴认错,红嫩嫩的唇勾出无邪的笑意,娇嗔道:“人家才刚刚回国,就连忙通知两位世伯。这些年来,你好吗?还有婶婶、哥哥、姊姊,都好吗?”
她傻气的扳著指头点名,语气向往的念著。
“改天咱们好好的聚聚,我弹琴给你们听,看我的琴艺有没有进步。我想,爸妈如果知道我如此勤于练琴,一定会非常欣慰。”话间,夹杂著梦幻的眼神,她提及家人后语气萧瑟,灿烂的眸光黯淡下来,令人心疼。
“是!是!找个机会!找个时间!”萧大雄语调热切,眸中却缺乏热情,打心眼看轻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孩。
瞧她天真的模样,开口闭口皆是无用的钢琴,他不屑的撇撇嘴,放松紧绷的神经。
多年前这个精雕细琢的小女娃,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终日沉迷在艺术中,多年后仍不思长进,看样子是他多虑了。
“小静,这次回来要久待吗?”万世华凝视著挚友的遗孤,热泪盈眶感慨万分。唉,悲剧已过了四年……
“嗯!美国的学业完成了。”陈静怡重重的点头,不著痕迹的打量著萧大雄,注意到萧大雄听到她的定时脸色微微一变。她甜甜的笑意更浓烈,似乎瞧见肥美的大鱼游入钓鱼区里。“我想回台湾定居。”
“也是,回来才好,外国的月亮再圆,也比不上故乡。想你,一走就是五年,孤单的待在美国,伯父想到就心酸。回来定居的话,台湾有我和你萧伯伯,大家也好照料。况且,当年你交托萧伯伯管理的财产都还在,改天万伯伯陪你去瞧瞧,有什么需要就画量开口,萧伯伯和万伯伯都会帮你。”
万世华温柔的看著她,无限感慨。岁月催人老!转眼间小女孩都长成小美人了。
“对哦!万伯伯不提,我差点忘了,当年爸妈遗留下来的产业,全交由萧伯伯代我管理,萧伯伯,辛苦你了。”陈静怡对萧大雄微微欠身,表示衷心的感谢,但她心头却冷笑著,当萧大雄听见财产之事,咬牙切齿的狠劲,马脚都露出来了。
“怎会辛苦呢!这是我的荣幸,过两天萧伯伯准备妥当后,就带你过去看看。”萧大雄嘿嘿笑著,心中直想杀死万世华。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静怡轻轻的吁口气,轻啜著手中的绿茶,秀眉轻拢、语气饱受委屈,似乎被钱压得透不过气般的楚楚可怜。
“那倒不急啦!萧伯伯,反正商业……爸爸公司里的帐本我又看不懂,也弄不明白,加加减减的数字,只会让我晕头转向,越看越心烦。况且我身上还有笔款子,是当年母亲从台湾汇给我的钱,等我解决这笔投资的项目后,再说也不迟。”话间,她故意叹气,不住的摇头。
一笔钱?萧大雄眸中精光灼灼亮起,忆起五年前陈静怡在陈家全盛时期出国留学,疼爱她的父母汇出大笔的现金供女儿在国外花用,数目之大令人咋舌。
他微眯起双眼,心中的贪念冉冉升起。
“你才刚刚回国,投资的事情别急。萧伯伯会好好的替你安排,多介绍人脉给你,千万不要轻易作下决定,懂吗?”萧大雄谆谆教诲著。这头无知的小羊绝不能便宜别人,要肥只能肥他的口袋。
“我懂。”陈静怡受教般的频频点头,红唇弯出笑意。
鱼儿上钩了。
萧大雄花言巧语、拐弯抹角的打探出陈静怡身上的现金总额,当他得知高达美金三百万时,贪婪的眼眸呈现“钱”字符号,贼贼的笑意溢满脸庞,随即找个理由告辞,要回去好好的盘算盘算,如何将她的钱拐入他的口袋。
应允两天后给她消息,萧大雄便笑呵呵的离去,似乎钱已到手。
待萧大雄离去后,万世华担忧的望著不解世事的侄女道:“有些事情万伯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你萧伯伯他……”
陈静怡眼睛里满含信任,“萧伯伯对我很好呀!瞧,才听说我有事在烦,就焦急著想帮我解决。”
“他……”当年的悲剧发生的太离奇,万世华心生疑惑却苦无证据。是他多疑、多虑了吗?
“万伯伯,你想多了,萧伯伯人真的很好。”她肯定似的再三点头,小手拍著他的大手安抚著。
“希望如此。”
“万伯伯,明天陪我去拜祭父母好吗?我还不知道父母的坟在何方。”她的笑容消失在唇畔,一抹揪心的痛楚漾在无邪的脸庞。
“乖孩子,别伤心,一切有万伯伯在。都怪万伯伯是一介书生,只会钻研学问,无法帮你太多。”他关切的摸著她柔顺的秀发。
她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类似父亲的气息,从小到大万世华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这种感情已深刻心底。
冤有头、债有主,没必要将慈善的万伯伯卷入仇恨的漩涡里,这笔帐她来讨,无辜的人马休想抢夺她的猎捕游戏。
这是属于她的私人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