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潇很不雅地把刚喝到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你竟然要我做诱饵?你自己怎么不去?”
澹台梦泽答得理直气壮:“凶手看到过我的脸,所以我只能暗中保护你。怎么样,敢不敢兄弟联手,重战江湖?”
尉迟潇佯装无奈道:“你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我怎能说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手中的酒杯相碰,眼中俱是豪情。
听月小筑是镇南王府中偏隅一角的院落,掩映在层峦叠嶂的竹林之间,外人难以一窥全貌,倍显神秘、清冷。
可能是因为名字中有月的缘故,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广寒宫,那个传说中最冷清荒凉的地方,住着一个寂寞美丽的女子,她叫嫦娥。听月小筑里当然没有嫦娥,但是同样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李沁。
李沁的存在让听月小筑比广寒宫还要冰冷,虽然奴仆成群,但是没有一丝温度。冷的不是气温,而是气氛。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那个美丽异常的女子是如此冷漠易怒,谁也不知道她下一个瞬间会把鞭子挥向哪一个稍有疏忽的仆人,也许根本没有人疏忽,她发怒甚至不需要理由。
李沁无视于奴仆的战战兢兢,她在意的只是铜镜中盛装之下,完美得不再真实的脸孔。她喜欢浓烈的颜色,喜欢一层层精心描绘,喜欢看惨白如纸的面孔在层层脂粉的作用下,艳丽异常。然后她会对着镜子笑,看铜镜中陌生女子娇艳的笑容,那是谁?她不认识。然后,她会觉得安全,把自己藏起来,藏在一个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天上神仙府,人家帝王家,住着的,是同样悲伤寂寞的灵魂。
“郡主,”再怕也要回话,小丫鬟战战兢兢走上前,其实郡主的鞭子从来没挥到她身上,但是她还是怕,怕得腿都在瑟瑟发抖,“尉迟将军府送聘礼来了,这是礼单,总管问您是把聘礼送过来,还是全部入库。”
李沁接过金字红底的礼单,粗粗地扫了一遍,上面赫然写着“绮兰香一块”。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把绮兰香给我拿过来,其他的入库。”
“是。”小丫鬟退下去,一会儿捧回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李沁打开盒子,盒中是乌黑的一块香料,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闻之异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李沁嘴角的弧度勾得更漂亮了,她拿出绮兰香,用丝帕包好,揣入怀内,吩咐一直站在身边的侍女,“给我备马,我要出去。”
“郡主,”侍女迟疑一下,“王妃今天请了京城最有名的裁缝来,准备给您量身做嫁衣。”
“我的命令不喜欢重复第二遍。”李沁抬高了声音,小丫鬟的脸不出意料地白了,赶紧退下去备马。
“你要出去?”一个低沉的男声自门外响起,李沁回头,看到李云倾正站在门外。
李沁脸一沉,语气冰冷:“你来干吗?”
“我只想过来看看你,”李云倾的声音有一丝苦涩,“不在这里,我根本没有机会和你说话。”
李沁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李云倾走到她面前,“你根本不喜欢尉迟潇,是不是?你并不想嫁给他,是不是?”
“是!”李沁答得干脆。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委屈自己?就因为绮兰香?它再尊贵也比不上你啊。”李云倾激动地握住她的双肩。
李沁退后一步,躲开他的碰触,“不是因为绮兰香。”
“那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选择尉迟潇?”
李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李云倾,“什么也不为。你不明白吗?不是尉迟潇,就是李潇、王潇、张潇,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我根本是人尽可夫!”
李云倾仿佛被人打了一棍,身形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是高高在上的云华郡主,是高贵的皇族少女,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
李沁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很可笑的笑话,“你能不能诚实一点?什么高高在上,什么高贵,别拿这种虚伪的词来形容我。我是个下贱的女人,下贱!你比谁都清楚。”
李沁在笑,眼中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赤裸裸的恨意。她盯着李云倾,翦水的双眸,盛的是火,盛的是血。最终,她狠狠地推开他,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在她身后,李云倾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他轻轻击掌,竹林深处,悄无声息地走出两个人,像两条魅影,尾随李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