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某个乱没危机意识的家伙,口中念念叨叨地从地上爬起来,微弱地发出一声哀号:“公主啊,你不会这么没人性吧!太残忍了!我又不懂武功!”
屁话!他不懂武功?我头昏眼花,心底还不忘骂上。
说话间,厚实的军帐蓦地被无数长枪撕碎,随着一阵阵裂帛声,帐外立刻涌出潮水般一道道黑影,他们以快不可察的速度游走在周遭,想攻破清韵公主所设的结界。却在经过明川新时,随手一刺,想漫不经心解决掉这么个障碍时,一个个发出尖利的惨叫,萎然倒地。
韶华清韵冷笑一声,目光如刃,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明川新,“不想扣军晌,你最好给本宫费点心思!”
一听这话,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某人当下生龙活虎,立刻一跃而起,哧溜一下,竟穿过清韵公主设下的结界,精神抖擞地站在我右侧,信誓旦旦:“放心放心,有我明川新在,不会有事的!”
清韵公主被他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烟,抓起桌上的镇纸就往他头上砸去,“你来这做甚?”
分明狼狈地四处乱窜躲过青石镇纸,明川新偏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回答:“在外面不方便我保护元帅啦,在这里安全!我保护起来最安全了!”
说着,还朝我可怜兮兮地做了个请求帮忙的表情。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宝!我一个爆栗敲在他脑门上,扯着嗓子就是阵暴吼:“你这白痴,还不去喊人!”
“砰”的一脚把这小子踹出结界,我发现自己的脚力从来没有这么威猛过。明川新的脸难过得几乎快哭出来,“不、不会吧!小真,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无情?就算有情也不是对你!
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某个乱没正经的家伙揉着摔痛的屁股,悲愤地瞪着我,满脸哀痛。话音未落,一道道闪烁的剑光立刻袭上明川新,明川新聒噪的惨叫顿时如纷落的雪花般,密密匝匝,漫天皆是了。
这小子也很“讲道义”地哀嚎着,一溜烟化成个小黑点,早逃个无影无踪。
忍不住拿头撞结界,我狠狠瞪着这小子,怒声咆哮:“明川新,你这家伙!别让我逮着你!”声音愤怒之极,久久不绝。
可恶,喊人除了临阵脱逃以外,还可以放声大喊,他非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刻溜个不见人影吗?这家伙!
看着众人厮杀成一团,清韵公主吃力地维持着这个结界,我却无法帮忙,不由得心如火焚,转眸间,一道俏丽的影子倏地一闪,转瞬不见踪迹。
单只惊鸿一瞥,也足令我看清那人——
流光欣!
是她!她此时出现是为什么?
很快,帐外火光晃动着,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我知道大批的人马已经赶来了。为首的,正是那个小人得志般昂着头,大声命令士兵们把刺客捉拿的明川新。
再然后,前线军讯传来——
沐颜将军大破落日之城,已攻破城池,拿下流光城主。
夜色中,众将士欢声雷动,猎猎燃烧的篝火映着黑天鹅绒似的天空洞若失火,明艳非凡,一切的牺牲与奋勇在此时都得到了回报。
不知怎的,我却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完全的不真实,好像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濒临要醒来的感觉,可是好像是冥冥中发生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某种不为我所知的事情正在暗中汹涌进行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这个时代一切懵懂的我,一点也想不明白。
然而,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太平盛世中,金州叛变背后绝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所望之处净是凄凉,此时我已经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要做什么自然不必说明,流光欣既然可以隐瞒那么多的眼线来到这里,又为何会被我“不小心”看到?
“驸马真是够聪明。”流光欣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眼底的光却是阴阴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我懂得她的伤痛!现在我们几乎是要覆没流光家族,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子来说,定是彻骨之痛。
“小欣,我不知该对你说些什么。”我僵硬地别过头去,突觉无颜面对她。
流光欣脸上突显怆然,走过来对我跪下身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大惊下忘记要出手扶起她。
“驸马,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流光家族叛变,我确实是丝毫不知情,所以,就算是驸马带兵剿灭我家族,流光欣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的身子在瑟瑟颤抖着,我眼一酸,突然想起我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些什么,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而已,而她却完全是陷于命运的坎坷之中。
这世上有何公平所言?
“你为何来这里。”是不是人在某个位置,就一定会多疑?我现在好像可以理解为何古代的帝王高官都是那么多疑,原来真的是身不由己。
“驸马莫要怀疑我,我已离开家族几年之久,期间除了母亲的几封家书,并未与流光家再有何关系,换言之,为了可以离沐颜大人近一些,我不惜与流光家族断绝关系,除了姓氏与无法抛弃的身体,我现在只是驸马身边的丫环流光欣而已。”
我迟疑,我知道自己不够心硬,明知不该,却让她短短几句话,便让我动了恻隐之心。
“那你可敢与我归营?”
“敢!”她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就是行得正坐得端吧,我感叹,但愿我可以保护得了她。
“只有一事,我还需跟驸马详谈。”
她眸光低敛,红唇微抿,看不清表情,却听得出她的为难。
“过了今日再说吧。”心情无端的很烦躁,我摆摆手,像是怕她说出什么我不想面对的现实,其实我近日已经隐约察觉了什么。
“驸马……”流光欣诧异地抬头看着我。
“小欣,你知道吗?从你知道我是女人却不拆穿我的那天起,就算是对我有恩,我凌真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可是我懂得知恩图报。”
我扯了路边的稻草,叼在嘴里,不知为何,连这稻草我都品出血腥的味道呢。虽然那些百姓不是被我亲手屠杀,可我毕竟是沧原大军的将帅,这一条条人命,一笔笔血债,谁能算得清呢?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怕沐颜大人见过驸马的真正女子的模样,会动心,会犯大错,会坏了他的……”她突地住嘴了。
“你以为沐颜轩是瞎的吗?还是这个借口可以骗到我。”我自嘲地笑笑,我扪心自问,就凭我这副姿色,就算是暗恋沐颜轩几百年,那人恐怕都不会正视我一眼才对。
“我……”她支支吾吾。
“自我见到你的那天起,你就不是个温婉如约的女子,不是吗?”
“此话怎讲?”
流光欣眸底快速闪过一丝惊诧,却不敢正视于我。
“不说这些沉闷的事情了,相较之下,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毕竟是流光家族的人,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当今圣上无二心,我还要再三斟酌。”我吐掉了稻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就说古代衣服的袖子能装乾坤,大得不像话。
流光欣赫然看着此物,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官印你拿去,现在你有足够能力去阻止你们族长流光长空挑动七州叛乱,怎么做你自己选。”
我跟自己打赌,流光欣一定会照办,因为这也涉及到她家族的命运。
“驸马,你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懂吗?”她颤抖地接过官印,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你还想怎么样?这可是我的官印,给你等于找死。
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忍住想飙脏话的冲动,因为我知道就算骂了她也不会听明白。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开始,我就不知道为何会成为女驸马,不清楚自己为何见鬼地当上什么先锋将帅,更不懂为什么还要身沾血腥,处处勾心斗角,小心各种杀机。
“流光欣,让我明白地告诉你,现在除了我,可能人人都想你死,就为你的姓氏,就可以令你死上百千回了。”我是大言不惭,头脑不够用,可是我凌真活的这二十几年来,倒是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
如果流光家族真的背叛了沧帝,那么,就别想留下一丝血脉在世。
“我也只有这一个姓氏而已。”她起身,转身,然后回过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我信你,三日后我必回。”
“保重。”我松了口气,找妥当了人办事,又不必被追问哪来的官印,真是运气好。
突然我的双眼被大手蒙住。
我冷冷一笑,猛地抬脚一跺,满意地听见哀嚎声响起。
“小真,你太狠了吧。”明川新捂着脚,跳啊跳,不时跑来一个哀怨的眼神。
狠你个大头鬼,谁让你碰本姑娘的脸了?我掸掸鞋面的灰尘,准备回营帐。
“明川新,你这个大嘴巴,给我闭紧点。”我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对着明川新抬手在脖子上那么一比划,作为警告。
“干吗?白费力气还不得好?”明川新一瘸一瘸地靠近我,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