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到了别苑的隔天才知道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腹中生长着,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们当然欣喜若狂,未料隔没几天便发生这种事。
卫如豪一直觉得这一场火来得并不寻常,却又捉不着什么头绪。
他是一个武将,纵有敌人也是在战场上,自认没有在朝中得罪过谁,除非是永宁公主……说来可笑,这一场不情愿的婚姻却使得许多人羡慕他的好运道,嫉羡交加,可是若说那些人有动机又太过牵强。
永宁公主……他一直认为她是骄横的,本不抱希望她会让虹月进入离宫疗养,没想到她不仅担下一切责任,更派了大夫为虹月诊断,和她平素的形象实有差别,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她呢?
现在他反而希望永宁公主是个骄横的公主,至少他不会觉得误了一个好女人。
看过官宦人家妻妾成群的悲剧,他少年时便立下誓愿,今生今世只愿得一相知相惜的有心人,就此白首至老,原本是能做到的,如果永宁公主没有介入的话。
虹月是个聪慧的女子,有着丰富的情感、灵慧的心思及细腻的感觉,从初识之时便默默地守候着他的身影,不是束缚的,却总令他在每次征战之后,不自觉地回到她的怀抱之中,让她抚慰他备受战争折磨的身体及心灵。
她不是那个最美的女人,却是他需要的女人。
他为她赎了身,为她除了贱籍,即使是双亲也不知她原本是个舞伎。
这种感情是否为情爱,他不知道,也不想探究。
虹月是个好女人,值得他相守一生,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卫如豪发现她似乎清醒了。
“虹月?”他轻唤。
苏虹月浑沌的脑子很困难地将空气的振动组合成有意义的词句,待她想起那是自己的名字时,已经过了许久。
“如豪?”她眨了眨眼,看清四周的景象,眼中出现了疑惑。
“这里是翠微离宫,你别多想,安心疗养。”拍拍她的手,卫如豪说。
她细密而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离宫?那不是……”
“别多想,放心住下。”
苏虹月对上丈夫不愿多谈的眼,顺从地再次闭上眼睛,将自己投入睡眠。
望着她,卫如豪心绪纷乱,他命令自己别再多想,却无法制止脑中混乱的思绪。
银月下,永宁公主的姿态似是冷香飞立的梅,冰雪中锻炼出的端凝梅姿深刻地铸入他毫无防备的心版,一瞬之间的颤动令他升起了无由的罪恶感。
罪恶感,他甚至不知为何而来,只因那匆匆模糊的一瞥吗?
她傲然昂首,以着皇室的凛然尊贵面对他,他却能感觉她的脆弱及颤抖。
是他的错觉吗?该死的让他觉得自己的残忍。
甩甩头,他命令自己别再多想,虹月和腹中的孩子才是他该关心的人。
望着窗外的残月,卫如豪不知的是,他刚刚的迷惘都落入苏虹月微睁的眼瞳,在她清澈的水眸中投下了阴影。
***
“公主,您还不回京城吗?”夏天问。
“等苏虹月身体稳定了吧?”李欢回答。
夏天知道她是顾虑她一走,苏虹月立刻会被赶出离宫。
三天来,她们绝口不提擅闯的不速之客,就怕勾起公主的伤心事,但她们也没笨到以为不去提起,伤口就不存在,只是渐渐的发脓罢了!
在李欢听不到的角落,夏天总不住的发着牢骚,就像现在去冰窖的路上。
“卫将军也太过分了,都三天了,自己也该识相一点快滚吧!”
“夏天,说话别那么粗鲁。”冬天掩着嘴说。
“哼。”夏天扁扁嘴,不再开口。
冬天叹了一口气,“我比较担心的是万一皇上知道这边的事,依照律法,公主势必无法免罪,到时……”
“不关公主的事,反正全推给卫将军就是了。”
本来就是卫如豪的错,最好连那个贱民一道治罪,两人做个同命鸳鸯。
两人转入沁心廊,不碰巧地遇到卫如豪,心里大呼倒霉。
“参见将军。”礼不可废,夏天心有不甘地行礼。
卫如豪点个头,走远了,也没多加注意。
夏天眼尖地看见卫如豪拿了一块冰雪,不悦地鼓起双颊。
“冰?那女人哪值得用冰伺候呀?浪费!”冰是王公豪富才有的奢侈品,古时更是卿大夫之家才有资格使用,一般人根本无缘在这种时节享受冰制品。
冬天笑一笑由她去了,满腔激情总是需要适度的发泄才不会闷积过深。
从冰窖拿回冰块之后,夏天窝在膳房弄点心给李欢去火,冬天则缓缓走回公主居住的飞凤殿,不意在长成殿前又遇到了卫如豪。
“将军。”冬天矮身一福,却不打算就这么过去,“奴婢斗胆请问将军何时离开翠微离宫?”
卫如豪停下匆匆的脚步,回身看着这名大胆的宫女,觉得有些眼熟。
“你确实很大胆。”他打量冷静淡然的冬天,说道。
冬天微微一笑,“事关公主,奴婢只有冒犯。”
卫如豪默然,他知道留在这里,靠的是永宁公主冒险一力承担,也知道十恶无法以议、请、减、赎优遇,但虹月身子过弱,实在无法承受长途跋涉。
“将军,您重视苏姑娘,奴婢同样重视公主。”冬天见他不回话,又说。
他一叹,“等虹月身子稍好……”
冬天毫不客气地截断,“将军,苏姑娘算是主犯,您该知道她的刑罚将比公主重,皇上不会对公主怎样,但是对苏姑娘,皇上可毫无禁忌,只怕流放三千里还是较轻的。”
卫如豪知道,烦心地攒眉无语。
这三天他脑中总是浮现那个银月下朦胧的影子,好容易压下想一访飞凤殿的念头,让自己将心思全放在虹月母子身上,如今却让这名宫女勾起对那个朦胧身影的记忆,更担心她会因此受罚。
“将军……”
“永宁公主真值得你对她如此忠心?”卫如豪忍不住问。
一个无德的主子是得不到人心的,他所遇见的宫女却都因为永宁公主而对他抱有敌意,今他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公主?
冬天微怔,随即笑道:“这一点该将军自己判断,每个人认定的价值不一样呀!
就像他明明可以左拥右抱,却硬要独钟苏虹月而冷落公主一样。
“你……不像一个普通宫女。”
“奴婢有幸,得为公主伴读。”冬天微笑。
事实上,公主准许所有服侍她的宫女陪她一起上课,先皇也默许了。
伴读?卫如豪扬眉看她,讶异永宁公主竟会挑一个宫女做她的伴读?
“希望将军能为公主多想想,公主的心和我们平常人一样是肉做的,请别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公主。奴婢言尽于此,告退了。”冬天优雅地退下。
从卫如豪的言语之中,冬天嗅到了一丝希望,或许将军对公主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如果将军能和公主平和相处,一定会发觉公主并不比苏虹月差。
被留在长成殿前的卫如豪犹豫徘徊,心中有一股冲动催促他去看看那个名为他妻子的女人,隐隐却又感到不安,那股不安令他压抑下冲动,一切就这么保持原状吧!了解永宁公主又如何?结果可能会扰乱他目前的生活,可能……
与其说是不安,不如说是预感,预感他可能不再对虹月一心一意。
***
女人是很敏感的,在卫如豪还不清楚自己的情感时,苏虹月却从他细微的反应中窥知一二。
她还有机会的,别让他把自己的心意明朗化,她还是能独享他的爱,不必与其他女人分享他的人、他的心。
以前她名分未定,不敢祈求他的全心对待,只愿他能多想自己一点;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是卫夫人呀!永宁公主只是挂名的将军夫人,如豪根本碰也不碰她一下,只有她苏虹月才是名正言顺的卫夫人!
谁会希望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如豪,我们早点离开离宫吧!别为难了公主。”占有性地圈着丈夫,苏虹月说道。
虽然卫如豪一如往常,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伴她,她却感觉他的心不在她身上,眼神也不再停伫,若有所思地追随窗外纷飞的草屑落花。
卫如豪回神,“你的身子……”
“好多了。”她柔柔笑着,“我知道我留在离宫会给公主带来麻烦,公主毕竟是你的另一个妻子,我们已经对不起她了,怎么还能害她?”
感动地握紧她圈住自己的手,卫如豪不禁叹息,“你真善良……”
倚着他,苏虹月垂下了眼。
每次见面,公主总是以高傲、冰冷的一面对他,但是同样身为女人的她却能从一些细微的动作中知道公主真正的心意——
永宁公主爱着她的丈夫!
她也知道,如豪只是囿于对公主的成见,看不清楚真正的公主。
在将军府,虽然她在下人间的评价高于公主,但是很明显地,公婆、小叔全部倾向公主,她唯一拥有的只有丈夫的疼爱了,如果连丈夫专一的爱都失去,她还拥有什么?
没有!她又会恢复到那个一无所有的苏虹月!
她爱着丈夫,绝不会把丈夫的爱跟那个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公主分享。
“如豪,再说一次,你爱我吗?”
察觉她话语中的惶然不安,卫如豪奇怪地低头望她,“你在担心什么?”
苏虹月阖上眼,偎紧他,“别问,只要告诉我,你会永远爱我。”
卫如豪顿了一下,“我永远爱你。”
“别忘了你的誓言,如豪……”
他的爱,她会永远拥有,绝不与他人分享!
***
晚卫如豪三个月回到京城的永宁公主,在回到平西将军府后,似乎完全不在意苏虹月的事,整天只是跟着宫女玩耍,不然就是跟卫如杰说笑谈天,有时则消失几个时辰不知踪影,再出现时却一脸红扑扑的。
有人说,她是真的不在意;有人说,她是强颜欢笑。
堂堂一个公主真忍得下这种羞辱吗?太多人怀疑了。
于是各种绘声绘影的传闻甚嚣尘上,成为京城市井小民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有人说,别苑那一场大火是永宁公主不堪冷落受辱所下的手。
有人说,永宁公主有了地下情人,所以不在意驸马冷落。
有人说,是刺激过大让永宁公主变成痴子,什么都不知道了,自然不在乎。
听到这些似真似假的传言,卫如杰只能以啼笑皆非四个字来形容。
不过更荒谬的还在后头,府里的下人竟然说他和公主有染?
卫如杰可笑不出来了,决定好好整顿一下府里的下人,以免他们乱嚼舌根传到爹娘耳朵里,到时他可吃不完兜着走。
谁知等他回将军府后一打听,谣言的版本已经换了,最新男主角已经换成卫英?
证言一:厨房的小虹送膳时看到永宁公主和总管调笑。
证言二:扫院子的阿源早晨看到总管给了永宁公主一条手绢。
证言三:园丁老王见永宁公王和总管搂抱在一起。
证言四……算了,够多了。
卫如杰真不敢相信!公主究竟在搞什么鬼?
冲动的卫如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想出一个结论——报复。
没错,大嫂绝对是在报复大哥,故意找卫英当她的面首。
天啊!公主你可别伤心糊涂了。
“大嫂!”卫如杰冲进李欢居住的飞双园大呼小叫,半晌只有留守的夏天出来怪他扰人好梦。
“公主和冬天出去散散心了。”夏天打着呵欠回答。“拜托,你不午憩,不代表别人不需要睡眠,下次来挑一个时间好吗?”
“我问你,”卫如杰严肃地端正面容,感染了睡意已清的夏天,跟着紧张,“你知不知道公主和总管的事?”
“什么事?”夏天疑惑地皱着眉,不清楚他的意思。
卫如杰紧张地摇了摇扇子,冷却一下。“下人传说,总管是公主的情人。”
夏天眨了眨眼,晃晃小脑袋,“麻烦二公子再说一遍。”
“总管和公主有染?”
深吸一口气,夏天扬起笑容,蓦然大吼,“是谁说的!”
卫如杰吓退一步,小宫女个头小小,声音可不小。
“你说,是谁这么污蔑公主?我找他拼命去!”夏天双手叉腰,满面怒容。
安抚地替她摇了几下扇子扇去怒火,卫如杰小心地问:“那是谣言?”
夏天怒瞪他一眼,“你也怀疑公主?”大有他说“是”就找他拼命的倾向。
“我相信大嫂,不过……”
“哼,就算真有情人,我家公主眼光也不会那么低。”
“说的也是。”卫如杰点点头。
“不过……”夏天突然附了但书,“最近公主和总管确实走得挺近的。”
一番话让卫如杰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但是公主不会这么作践自己,你放心好了。”夏天笑了笑又说。
话也一次说完好不好?害他差点吓死。
“可无风不起浪……”
“错。”夏天纠正他,“无风犹起三尺浪,这些谣言是不准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公主,宫里这种是非最多,肯定有人想陷害我家公主,可是会是谁呢?”
嫔妃之间的争宠斗争看多了,夏天对这种事嗅觉灵敏。
“只是下人之间无聊穿凿附会吧?”证实那只是谣言后,卫如杰轻松地说。
“你真天真。”夏天白了他一眼,不了解他比她虚长八岁是假的啊?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怎能在商场上立足?依她看再不久就该倒了。
“天真?”卫如杰表情古怪地重复,第一次有人给他这种评语,还是个小他八岁的宫女,这感觉真……新鲜。
夏天不理他的反应,径自推论,“我觉得不是将军就是苏虹月。”
“为什么?”卫如杰好奇地问,“说是苏虹月还有道理,为什么是我大哥?”
“你反应真迟钝那!”夏天又白他一眼。
“迟钝?”卫如杰一脸受辱地瞪着她,他不吭声,这小宫女就得寸进尺了?
“将军当然是为了苏虹月啦!你想想,如果公主不贞,皇上就没办法一面倒向公主,将军也更有理由独宠苏虹月。哼,想得美!”
太太太可恶了!伤公主的心不够,还硬要破坏公主的贞节。夏天忿忿地想。
“大哥不太可能做这种事……”卫如杰小声地为自己亲大哥辩解。
“谁说不可能?”夏天一口否决。
在夏天的眼中,卫如豪三个字已经和大坏蛋连上了线,翻不了身。
卫如杰自己也有一点不肯定,“请公主暂时别跟卫英见面,这才是杜绝谣言的方法。”
“不,最根本还是找出散播谣言的人。”夏天咬着手指说道。
卫如杰敲了敲她脑袋,“说不定根本没这个人。”
“是吗?”夏天古怪地笑了笑,笃定地抛给他一个眼神。
以她在宫里十年的经验,绝对有!
***
卫如豪刚刚从宫里出来,免不了才从皇帝关爱的询问中脱身。
这些日子以来,连宫中同僚都忍不住对他忠告几句,包括那些驸马。
将军府里的风风雨雨他不是完全不知,只是下意识地不愿去想、去管。
是该死的大男人心态吧!虽不喜爱公主,却又不愿她和别的男人传出什么不堪。
卫如豪知道自己其实是没什么立场责怪公主的,如果她真有心上人,那么……
心转意念间,走在京城大街上的他看见一抹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暂时抛下心中的事,踏步向那抹湖绿色身影走近。突然之间,变故骤起,一群衣饰华丽的地痞包围住那身穿湖绿色衣服的女子,卫如豪想也不想地加快脚步,却听到一声刻意造做的声音跃进战圈。
乍见他飞落面前,身穿湖绿色衣装的女子大吃一惊往宝蓝衣袍男子身后掩藏身影。
身穿宝蓝色衣袍的男子有些眼熟,但是卫如豪没有时间确认,只见地痞头子大喝,“谁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仗着人多势众、老子有钱有权,这群人在京城中无往不利,专门欺负老弱妇孺,对付底子没他硬的弱势族群。
卫如豪打量这一群约五个人,“你们是……”
一群人先狂笑一阵才睥睨地说:“你是外地来的吧!竟然不知道本公子?”
卫如豪皱着眉,他长年在外征战,直到西疆较为平定后才有较长时间待在京城,又不似弟弟常在外闲晃,自然没有机会“认识”这群纨*子弟。
“别妄想充英雄,你们将那女人交出来就饶你惊扰本公子游兴之罪。”
对他的“大方”,卫如豪没有反应。
五个富家子弟见卫如豪没有意思让开,手一挥,一群家丁涌出。
“不想受伤就快滚!”
围观的民众也劝卫如豪别妄想鸡蛋碰石头,到时候受伤就糟了。
“天子脚下就没有王法了吗?”卫如豪沉声问,想不到京中治安败坏至此。
“哈哈,本公子的老子就是王法!”一人哈哈大笑,得意地说。
“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身边一个同伴说,“他爹就是刑部尚书。”
卫如豪挑挑眉,敢情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
“哼!”一直躲在宝蓝色衣袍男子身后的女子突然出声,“你们就是王法?难不成你们想造反?小心你那一颗肮脏的脑袋!”
那种语调令卫如豪更加熟悉,那种命令的语调……
“说得好!”突来的男音加入战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女子身旁,笑盈盈地瞅着她,眼底满是温柔,“你呀,这一张快嘴何时才会改?”
五人和他们的喽罗大吃一惊,这男人何时出现的,他们怎么一点也没发觉?
“你……”女子杏眼圆睁,似是认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
“待会儿再说。”男子说,转向一行五人加上家丁的痞子,“现在滚,我就好心一些饶你们一条狗命,也不跟你们父亲计较这教子不严的罪行。”
“哈哈,你们听到了吗?”刑部尚书之子转头奚落地大笑,笑眼前男子的不自量力,竟敢跟他们挑战。“没想到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你们上,打死这两只狗,叫他们知道惹上我们的下场!”
他一声令下,一群家丁立即涌上,群众纷纷走避,生怕拳脚无眼。
女子担心地注视着场中飞舞的两道人影,心里担忧他们的安危。
“公主,您先离开吧!万一伤到了您……”宝蓝色衣衫的男子正是乔装过的冬天。
“不……你不认得他了吗?”那突然出现,穿着深蓝色粗布劲装的男子令李欢热泪盈眶,暂时将丈夫抛到脑后,全心地注视着那个男子。
不用一盏茶的工夫,两个男人即将一群功夫粗浅的家丁给解决了,失去依靠的贵公子们犹仗着父亲的威风,耍两句狠话。
“唉……怎么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呢?”男子不住摇头叹息。
“你竟敢出言污辱本公子?”五人忿忿地大叫。
卫如豪也对这陌生人的身份颇感兴趣,尤其他似乎认识永宁公主。刚刚他就认出来了,那个令他面熟的宝蓝色衣衫男子就是公主身边宫女冬天,而她身边着湖绿色衣装,躲躲藏藏的女子一定就是永宁公主了。
“说你们蠢还不承认?”李欢一时忘了要躲卫如豪,大声讥笑,“他都说不跟你们父亲算帐了,你们还听不出来他的来头比你们爹大?尤其是你,你当刑部尚书的爹一定很后悔没在你生下来时就把你掐死,也好过你现在丢人现眼、败坏门风!”
她骂得痛快淋漓,围观的胆小鬼抚掌大笑。
“你……你……”贵公子恼羞成怒地指指李欢,又指指粗布劲装男子南边,似乎无法决定哪一个比较可恨,“哼!你能有什么来头?难道你爹是皇上不成?”
男子奖励地拍几个掌,含笑道:“聪明,不过你只猜对一半,她爹才是皇上。”他指向李欢。
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一愕,接着哈哈大笑。
“皇上即位三年,宫中根本没传出喜讯,你这谎也扯得太荒诞了……”
不止五人捧腹大笑,围观人也笑了,不过卫如豪没笑,他笑不出来。
李欢瞪了粗布劲装男子一眼,但马上又被笑脸所取代,这一幕看得卫如豪心里有异。
粗布劲装男子对李欢俏皮一笑,朗声说道:“对不住,我说错了,她的爹曾经是皇上,只不过现在皇上换成她大哥当,她是永宁公主。”
又是一愕,还没来得及爆出更大的笑声时,守护京城的兵土接获有人闹市的消息赶来,一见是朝中重臣的子弟,立刻行礼参见。
“来得正好,这两人殴打本府的家丁……”贵公子还没告完,便有人“嗯哼”地打断他的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她身上。
此刻李欢不再躲在冬天的身后,凛然站在众人面前。
“王歌,什么时候京官也要对没有功名在身的百姓唯唯诺诺啦?”她浅笑道。
贵公子立即大叫,“好大胆,竟敢直呼王大人的名……”
“参见永宁公主殿下千岁!”王歌颤巍巍地跪下,一瞬之间形成数十名士兵伏地的壮观场面,其他老百姓见状也跟着跪下口呼千岁,此时犹站立着的只有卫如豪、插手的男子和五名为这突来变故吓傻了的官家恶子弟。
李欢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笑嘻嘻地走到不久前还调戏她的五人面前,把他们由上看到下,再由下看到上,看得他们面色发白、浑身颤抖,这才笑着调开目光。
“是谁说……他爹就是王法呀?本宫可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不成才的兄弟。”
“公……公主饶命!”吓傻的人这才如梦初醒地跪下拼命磕头求饶。
冬天拉了拉还想玩玩的主子,制止她过分泛滥的玩心,李欢这才撇撇嘴,意犹未尽地走至王歌面前。“这五个人渣方才调戏本宫,还想仗势欺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半年内让本宫发现他们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街道上,别怪本宫不替他们的爹留下血脉继承香火。”
当一切落幕,卫如豪正想上前带回李欢时,却不料她竟然欢喜地投进那陌生男子的怀中,不顾现场未散的百姓,不顾他——她的丈夫还在现场!
卫如豪唯一能听到的话只有——
“你回来了……”
那是李欢带着细碎哽咽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