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环琅这些年来的种种手段和心思,计大将军这做老子的又怎么会不清楚?
“母亲,”计大将军强忍揉眉心的冲动,刚毅英俊的脸庞努力挤出安抚的笑来。“琅哥儿大了,他有自己的心思,便是儿子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样样左右拘管他,何况他素来得长公主和皇上宠爱……”
话是大实话,然计太夫人听了这话后越发气得厉害,霍地站了起来,指着儿子的鼻子厉声大骂。
“好!好!我养的好儿子好孙子,这是连老母和祖宗都不认了?”
“母亲息怒!”计大将军面色一沉,却还是单膝下跪,正颜道:“是儿子不孝,惹得母亲不快,儿子任打任罚,只长公主贵为皇室之尊,当初下嫁计家为媳,乃是儿子天大福分,长公主与孩儿膝下唯有此子,他的婚事不说旁人,就是儿子自己也做不得主的。”
“谁是旁人?老婆子竟成了旁人?”计太夫人气得发抖。
“太夫人息怒!”正堂里服侍的侍女仆妇也慌地跪伏了一地。
“母亲,您可别气坏身子,想来阿兄纵有千般无奈,也只得敬着长公主,人家毕竟是皇室,咱们就是勋戚贵胄又如何——”安国公世子夫人计氏假意劝道,话里话外却有几分挑拨。
“妹妹慎言!”计大将军眸色一冷,目光如箭地射向自己的妹妹。
安国公世子夫人哆嗦了一下,连忙闭上了嘴巴,后背一阵凉飕飕。
这个阿兄虽然事母至孝,却也不是敦厚平庸好摆弄的,他一威名赫赫杀伐决断的大将军,若当真恼怒了,恐怕连母亲都得退让七分。
第3章(2)
“外祖母别生气。”杨妶见状不好,连忙上前拍抚计太夫人的背,随即噙着泪,神色乖巧而怅然,款款对计大将军一欠身,道:“舅舅,都是妶儿不好,惹外祖母和您担心了。”
计大将军面对嫡亲外甥女,眼神温和了些许,“妶姊儿,此事与你无关,你不需心有愧疚。”
杨妶身子僵了一下,忐忑又涩然地偷偷瞄了威严霸气的舅舅一眼,强笑道:“舅舅……”
“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娇娇,这些事不是你能听得的,先回房休息去吧。”计大将军眉抬也未抬,口气柔和而坚定。
“……妶儿知道了。”再不甘心,杨妶也只有暂时退下,只临走前暗暗递给了自己母亲一个眼神。
安国公世子夫人会意,不着痕迹地微一颔首。
母女间刻意遮掩的互动,哪里瞒得过一向精明的计大将军,只不过他面上波纹不兴,好似丝毫未觉。
待杨妶离去后,计大将军坐了下来,身上盔甲随之铿锵振振,不知怎地令安国公世子夫人有些不安起来。
“咳,阿兄……”她清了清喉咙。
“不用再说了。”计大将军冷冷地道。
计太夫人看着女儿面露尴尬,不禁又火了,颤巍巍地道:“好得很,现在你亲妹妹在将军府中连开口都不能了?那是不是改日连我这老婆子也只有闭嘴的份儿了?”
“母亲这般胡搅蛮缠又于事何益?”计大将军蹙起浓眉,难掩心里的不悦。
计太夫人窒了窒,却见儿子已有不耐烦之色,语气不禁软化了点。“儿啊,母亲这不都是为了咱们计家的门风着想吗?琅哥儿身分金贵,哪能随随便便纳一些阿猫阿狗的下等人进门服侍?何况是贵妾的名分——”
“母亲,我们虽是琅儿的尊长,可就连圣上对这桩婚事都没有表态,”计大将军顿了顿,不知如何向母亲解释——圣上的不表态,就已经是一种表态了。“那便说明是由着琅儿的性子行事,日后如何,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如今情势不明,圣上仿佛乐见皇子们竞争打闹,虽不知最终目的是考验太子,抑或别有打算,手掌兵权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府此刻只能低调再低调,免得乱了这天下最大的一盘棋局。
再度抬出皇帝,计太夫人也不敢胡搅蛮缠下去了,想起方才自己怒气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那番话,若真传到圣上或长公主耳里,就算是她,也绝难讨得了好去。
计太夫人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一丝不甘愿,勉强道:“好,这贵妾的名分也就罢了,可琐哥儿正室之位是一定要给咱们妶姊儿的。”
计大将军鬓角隐隐抽疼,深吸了一口气,冷硬地道:“母亲,孩儿大营里还有要事,就先回了。”
“你——”计太夫人愕然。
计大将军又如同来时那般大步而去,留给计太夫人母女的,只有一个毫不留情的傲然背影。
“母亲,您看阿兄,”安国公世子夫人气苦地抱怨道,“到底公主嫂嫂是给他灌了什么迷汤,竟让他连自己的娘和妹妹都不搭理了?”
计太夫人先是被儿子气得胸闷,又被女儿闹得头痛,脸色不好看起来。“噤声!”
安国公世子夫人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地看着突然面露厉色的母亲。
“亏你还是世家娇养出的娇娇,嫁进安国公府这么多年,没有长进反倒越发胡涂了?”计太夫人神情一扫方才的蛮横,端肃地道:“和你阿兄怎么吵怎么闹,都是咱们自己一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可话里话外万万不能辱及皇家……你公主嫂嫂性子再温顺,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若是真得罪了她,你看谁保得住你?”
安国公世子夫人闻言打了个寒颤,忙讨好道:“母亲,女儿知错了……嫂嫂那儿,女儿绝不敢再胡言乱语的,只是公主嫂嫂向来对妶姊儿也是极为看重的,可见得她也不反对咱们亲上加亲啊!”
“嗯,”计太夫人沉吟了一下,老眼露出精明锐利之色。“琅哥儿那头不好说话,可你公主嫂嫂是个心软的,最近就让姣姊儿多去长公主府陪陪她吧。这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咱们妶姊儿那么好,就不信长公主会不要这么乖巧聪慧孝顺的好媳妇儿。”
“果然还是母亲行事周全老道。”安国公世子夫人乐颠颠地撒起娇来。“往后女儿要多多向您学习才是。”
“还说呢,幸好妓姊儿不像你。”计太夫人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又欣慰地笑了。“这孩子知书达礼聪颖细心,将来琅哥儿娶到她也是一大福气。”
然而计太夫人浑然不知,今日大将军府正堂上的一番闹腾和对话,稍晚已经一字不漏地全部呈到冠玉侯府的书堂紫椟木案上。
暗卫毫曹静静伫立在侧,冷汗不自禁点点渗出。
因为主子看完锦帛上所录载的最后一句话时,清俊美貌的脸庞露出一抹令人寒毛直竖的微笑来。
“我记得,安国公除了世子之外,还有两个嫡亲儿子吧?”计环琅修长指尖轻轻摩挲着性感的下唇,笑意更深也更碜人了。
“是。”毫曹心一突,已暗暗替安国公世子点一根白烛。
在平庆伯府庶女将被冠玉侯爷纳为贵妾的流言喧嚷得赫赫扬扬时,容如诩已经不动声色地悄悄在太仆寺扎了根。
身为主簿,多半做的是一些誊写车马轿辇记录、管理轿卒驭夫等杂事,这天适逢太子到皇家马场,在东宫侍卫们重重保护之下,自是平安无事地策马跑上了几圈儿,最后结束欲离去之际,偶然瞥见恭立于太仆寺官吏群中的容如诩,太子神色有一丝异动,笑吟吟地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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