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
“我身子好多了,不想再吃药,别拿父亲和母亲压我,”反正齐凝语的柔顺就是要突显她的不讲理,齐初彤决定顺了她的意,不讲理到底,“父亲和母亲那里,我自会交代。”
“姊姊,我不是—”
“别再说了,这满园子的花很美,你别杀风景,坏了我赏花的兴致。若要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开。”
“小姐。”她的声量不小,小杏看到经过的下人目光飘到了她们这里,忍不住开口,“二小姐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齐初彤依然故我,冷冷的看着齐凝语一脸难堪,“我就已经好了,不想再喝药,一直在耳边叨念,令人心烦。”
小杏闻言满是歉意的瞧了齐凝语一眼。
“无妨。”齐凝语也没往心里去,柔声说道:“姊姊病好,不喝药就不喝药。一切姊姊开心最重要。”
齐凝语一脸柔顺,齐初彤更是恼火在心里。她实在不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心机深沉到这样的地步。
“对了,”齐初彤高傲的问:“过几日就是平阳侯府的百花宴吧?”
齐凝语虽然意外齐初彤会突然提到百花宴,但还是乖巧的点了下头,据实以告,“是的。”
这场百花宴是平阳侯府的老夫人陈氏主导,据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被邀请,当然少不了太傅府。
太傅府出了对父子状元,父亲齐浩,二十八岁那年,学富五车,高中状元,官拜太傅;而其子齐磊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去年高中状元,不过二十有一,如今官拜刺史,这对状元父子可是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了不得人物。
虽然有了这么了不起的父兄,但身为齐浩的嫡女、掌上明珠,齐初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小就对那些诗书没有多大兴趣,她自认女红做的不错,下棋也还行,就是诗词歌赋不成,但偏偏她有对状元父兄,众人自然而然的以为她绝对是个聪颖灵巧的,只要遇见,总特意的找她谈些她不懂的学问,久了之后,好面子的她不想让外人觉得自己是个草包,自然不想出府跟人打交道,所以她早早就跟父亲撒娇,找借口让自己躲过那场广邀名门之后的百花宴。她父亲为了怕失礼于人,只好让齐凝语代替自己前去。
只是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料到因为自己的随意任性,最后却种下了齐凝语与平阳侯之弟的缘分。
再活一次,她自然知道侯府老夫人刻意安排这场百花宴,表面上是说与各家名门同欢,实际上是为了替自己的宝贝孙子,体弱的谢元恽所设下的相亲宴。
谢元恽曾娶过一房妻子,但在嫁给他不到半年之后便过世,之后他未曾再娶,所以侯府的当家主母还是侯爷的继母马氏,但马氏私心算计,早早就选一个家族没落的官千金罗知湘给体弱多病的侯爷为继室,只是罗知湘最后却心肠狠毒,跟齐凝语联手毒害自己的夫君。
可怜陈老夫人精心安排了这场百花宴,最后的结果却是赔上了自己与最疼爱孙子的一条命。
所有人交错的缘分都来自这场百花宴,若要扭转命运,或许该从这里开始……
“姊姊?”看着齐初彤出神,齐凝语关心的轻唤了声。“你怎么了?”
齐初彤回过了神,平稳的道:“没事。只是看这良辰美景,心想侯府的百花宴该是如何热闹。”
齐凝语心中狐疑,但表面不动声色,从齐初彤的口气听出了些讯息。毕竟虽然一样是齐府小姐,但嫡庶终是有分,她娘不过是二姨娘,当年还是因为嫡母生了场大病,以为自己会挨不过去,所以才做主让自己的陪嫁丫鬟成了侧室,父亲不想让重病的嫡母忧烦,所以勉为其难同意。但是自始至终,自己的生母并不得父亲的宠爱,也没人料到嫡母最后会痊愈,反而是她的娘在生下她之后,就一命呜呼。
这些年来,虽然嫡母待她不薄,但她也心知肚明自己毕竟不是她所出,身分地位根本无法跟齐初彤比较,就算齐初彤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她依然是齐府的嫡小姐,众人不敢得罪的珍宝。就连个百花宴,比齐初彤貌美、优秀的她只因为是庶出,所以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因为齐初彤不愿出席,父亲为了不失礼于侯府,才勉为其难的让她代替前去。
这是她难得的机会,可以跟皇亲贵胄打交道,她可以证明自己的出身虽不如齐初彤高贵,但没有一点不如她,但现在若齐初彤改变初衷,她就别想出府了。
“可是姊姊的身子不好,还是待在府里的好。”
“我病了好些时候,在这府里着实闷坏了,就是想出府走走。”齐初彤故意盯着齐凝语看,“我想去,不行吗?”
齐凝语很快的定下了心神,在这个尊卑明显的处境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分寸拿捏,“怎么不行?只要姊姊心情好,身子快些好起来,姊姊要做什么,妹妹都赞成。”
“我可真幸运能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好妹妹。”齐初彤语带一丝嘲讽,“算算也没几日,若我打算前去,可得去跟娘亲说说,让她替我挑些首饰、衣服,你也知道,这百花宴上达官显耀都来了,可不能失了齐府的面子。你自个儿在这里慢慢赏花吧。”
“姊姊慢走。”齐凝语有礼的道别。
一个转身,齐初彤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纵使再活一次,她还是想不通,不过就是个侯爷和侯爷夫人的位置罢了,齐凝语怎么会失心疯的跟谢庆瑜、马氏同声一气,被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权势蒙住了自己的眼。
几条命因为他们的野心算计而逝去,夜深人静之际,难道都不会有一丝的良心不安
对于重病的“大伯”,齐初彤实在不熟悉,毕竟他身子不好,就连拜堂还是喜娘抱了只鸡出来代替,因为他体弱的连下床都不成,嫁进平阳侯府的日子里,她只远远的见过他几次,从没说过半句话。
她曾经同情他,毕竟他原有大好的前途,却因为误伤皇子,当庭被杖责之后,就此落下病根。最后虽然查明是误会一场,皇上也心怀有愧,除了亲自赔罪还给了封赏,但他却因此郁郁寡欢,卧病不起。
她停下了脚步,出神的看着天空一片晴朗。
她不知道亲自出席百花宴是否能让事情有所改变,但至少肯定能阻止齐凝语,真希望能就此断了她与侯府的缘分。
只要不让齐凝语有机会嫁进侯府,或许将来的事都不会发生,只是就算今日齐凝语没嫁进侯府,侯府还是有人等着算计侯爷。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与平阳侯同日成亲,平阳侯娶妻是为了冲喜,而她则嫁给了谢庆瑜—再重来一次,她不会再盲目的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心机深沉的二公子,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谢元恽娶个蛇蝎女进门,最后死于非命。
想起在侯府的地牢里,她悲怒交加饮下毒药那一刻,她耳里传来他丧礼的诵经声,他的死与她有着牵连,纵使无心,间接害死他却是事实,她总觉得自己对他有责任。
他与她的一生有着微妙难解的牵扯,若他有难,她不打算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