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素娘想起自己憋屈地委身赵家这么多年,牺牲贵女的骄傲和青春,苦苦忍耐就是为了完成爹爹交付的大事,她和赵家周旋,秘密联络京城诸多世家势力,为的就是怕打草惊蛇,可万万没想到一个赵砚和一个蠢婆子,居然险些坏了她苦心经营出的大好局面?!
“赵砚人呢?”她握紧拳头,美丽的眸子精光冰冷迸射。
“姑爷、姑爷还在别院养伤……”老嬷嬷结结巴巴的说。
司马素娘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滚出去,你带人亲自看好赵砚,不准他再踏出别院一步,若是他闹腾,就下药叫他卧病在床一阵子——总之,别再给我惹祸!”
“诺,诺,老奴马上就去办,老奴一定看牢了姑爷!”
“滚!”
老嬷嬷如获大赦地连滚带爬出去了,司马素娘阴森地注视着散落在地的帐简,半晌后,扬声唤道。
“来人,传邢三来!”
“诺。”门口的府卫迅速领命而去。
雷敢默默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颗小脑袋瓜,忍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肩膀,压低声问。
“粉团儿,咱们真的不进去吗?”
卓三娘惊跳了下跳,心虚地回过头,好半晌才嗫嚅的开口“我、我没说不进去啊!”
“可你都杵在墙角偷偷瞄了里头的岳父大人近半盏茶辰光啦!”
卓三娘脸蛋尴尬地涨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就爱站这儿歇会儿腿不行吗?”
“行!自然行!”雷敢从善如流地频频点头,神情认真至极,有着对她一贯盲目的信任与宠溺。“我家粉团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呵呵呵呵。”
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暗暗咕哝“你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卖憨耍萌,羞也不羞?”
“啥?”他没听仔细。
“无事。”她语气有些发虚,清了清喉咙道“侯爷——”
“阿敢。”他浓眉微竖。
“呃,阿敢。”她只得匆匆改口,又默默瞟了“琅环家”书铺大堂里那个对着满案书简发呆的清俊阿爹一眼,闷闷地道“我……还是明天再进去吧?”
“好呀!”他大乐。
“好什么好?我都待你家三天了。”她满心矛盾复杂地嘀咕。
雷敢登时噤声。
终究还是卓三娘对自己的三心二意胡乱迁怒感到良心过不去,轻扯了扯他的箭袖,愧疚地柔声道“对不住,是我自个儿心慌,我、我不该对你使小性儿的。”
“我喜欢你对我使小性儿。”他那张阳刚俊脸瞬间笑得好不灿若春花。
“你傻呀,我都说是我不对了。”她心一暖,眉眼柔和欢喜又心疼。
“粉团儿永远是对的!”他说得一本正经。
“噗!”她羞地笑了,双颊嫣红如桃花。
雷敢都看痴了……
而不远处书铺大堂内的卓老爹脸都黑了,满满不是滋味地哼哼哺哺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都当老夫是瞎了眼不成?”
这两个……犯得着故意躲在墙角浓情密意化不开给他看吗?
原本沮丧忧郁了三天的卓老爹又有跳脚暴青筋的冲动了。
不过幸好那两人也没甜腻腻厮缠多久,很快又恢复了一前一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模样。
“哼哼。”卓老爹一拂短须,悻悻然道“总算还算有点眼识。”
不过傲娇归傲娇,卓老爹还是抑不住满腔思念爱女之心,也偷偷摸摸地瞄向女儿的方向——哎哎,我儿这是原谅我了吗?
“我爹爹看起来气色挺好。”卓三娘巴着墙边又用力瞧了好几眼,随即略带不快地囔,“我回没回家,对他老人家好似都没什么差别……也是,他只要有他那好学生赵砚献殷勤便足够了,哪里还记得起有个女儿呢?哼。”
雷敢鲜少看见向来聪慧懂事的粉团儿这般小任性的娇娇姿态,一见之下当真是挠耳搔首心痒难当。
哟,要是将来粉团儿也对着他这样撒娇,还有还有,粉团儿再给他生小小粉团儿,也像这般娇嫩嫩撒娇娇地冲着他这爹爹嘴……
他满脑袋浮想联翩,眉开眼笑地咧嘴大大傻乐起来。
——老子心都要酥了化了,哎哟娘呀喂!
“我、我还是改日再回来吧。”卓三娘哪里知道挨着自己的高大男人傻笑得不能自已了,自顾内心犹豫挣扎后,吞吞吐吐地勾了勾他的大手。
“粉团儿说什么都好,呵呵呵呵呵呵。”
一遇心爱小娘子,关北侯雷敢再度智力情商急速下降,乐颠颠地便被勾走了,丝毫没发觉自家一步三回头的粉团儿,还有见此情景脸色大变的岳父大人。
“我儿……啊啊啊啊……”等傲娇矜持做清高沉思状的卓老爹急忙忙起身追出去时,哪里还有人在?
端的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大叔倚栏喷老泪兮,费思量……
雷敢则是乐呵呵地跟着粉团儿一路走走走,回到了侯府朱红大门前威武的石狮子脚边停住,但见他家粉团儿忽然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小脸已是满满挣扎之色。
“不,不如我还是回去吧?”
他看得心又酸又软,大手轻轻捧起她的小脸蛋,眼神温柔地正色道“粉团儿,我不想你回去,可只要是你想的,怎样都行。”
卓三娘仰头望着他,胸口像是塞满了暖暖甜甜又透着酸涩的什么,一时无言以对,干净如水的眸子感动地红了。
这世上也唯有他,会如斯无条件、没脾气又不顾好坏地全心全意纵着她了。
“阿敢,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她忽地握紧他的手,一字一字,温柔深切、情深意重地道“爹爹们都是盼着我们好,有朝一日,他们定能赞同我们的。”
“傻粉团儿,我们当然会在一起相好一辈子。”雷敢修长的指头轻柔地描绘过她清秀如墨的眉眼,小巧雪白的鼻梁,朱红粉嫩的翘唇儿,眷宠地郑重道“自打识得你那一刻起,我便从未怀疑过这点啊!”
下一刻,他家柔软娇嫩的粉团儿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雷敢紧紧地拥着她,霸气的眉毛柔了,锐利的眸子亮了,嘴角笑意灿烂得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正要跨出侯府大门的雷老爷看见这一幕,不由呆住了。
这一场景,太美太好,就连心硬如铁臭脾气的雷老爷都不舍得喝破了——
就像彷佛看见了二十五年前……他和他的红娇啊……
第10章(1)
予情悦其美丽,无须臾而有忘,思桃夭之所宜,愿无衣之同裳。
怀纡结而不畅兮,魂一夕而九翔,出房户以踯躅,睹天汉之无津。
伤匏瓜之无偶,悲织女之独勤,还伏枕以求寐,庶通梦而交神。
神惚怃而难遇,思交错以缤纷,遂终夜而靡见……
阮瑀.《止欲赋》
当晚,雷敢和他心爱爱的粉团儿腻歪到大半夜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议事堂,一坐上玄色主榻后,神情气势已然变了,通身上下宛如一柄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即将破匣而出的上古名刀。
“动静如何?”他对着半跪在面前的数名黑衣精悍男子,沉声问。
“弃主子,京师有数支世家府兵近日确实有异常调动。”暗卫阿甲恭敬回道,“邓氏、陈氏、李氏、姚氏、吴氏等,属下已命人密切监控中。”
雷敢蹙起浓眉,屈指轻敲着矮榻上的云雕扶手,“那赵家呢?”
“赵家的嫡系大郎君被拘于别院,赵府其少主母,近日却是一扫过去频繁和世家官宦夫人饮宴往来之习,突然深居简出,异常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