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过你不用再感到为难了。」但是,为了他好,她还是得把话说完。「你的报恩结束了,你回去吧!」
梅岗忽然抓住了她,把她压倒在地上,气怒的脸凑上来,他咬牙:「报恩?报恩?庆莳?」他怒吼:「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对你的爱不是报恩!不是报恩!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样?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糟蹋我?为什么?为什么!」
庆莳难过地看着他愤怒的样子。
不是害怕,而是难过,如果她不糟蹋梅岗的爱,他会被她的贪婪与自私害死。
她本来就不值得他这么全心全意的爱!
「没为什么!」所以,她也使出全力,回吼他。「就是报恩!」
梅岗再也管不住自己,俯身就强吻庆莳,他压她、吻她的力量好大,终于吓坏了庆莳,她扯他的发,她打他的脸,她更想把他踢开。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一定是看到她心里有不好的东西,所以想喂她吃真气。
可是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的真气,为了她,已经只剩一半!只剩一半了——
可这回梅岗也发狠,死活不退让,他腰一扭,让庆莳趴在自己身上,他压住她的脖颈,还跨开双脚箍住她的腰,让她全身无法动弹。
然后,他愤怒地吼:「吃我!」他痛苦地叫:「我要你吃我!好好的吃我!」
唇舌强硬地就要进入她。
庆莳像是要喊破喉咙似地尖叫——
梅岗全身僵硬,被这尖叫声给结结实实地吓到了,他以为他弄伤了庆莳,赶紧松开手。
庆莳像逃避野兽一样,躲进了角落,她窝在那里,一直檫自己的嘴,一直朝地上吐唾沫,好像她很厌恶这个吻,好像这个吻很恶心一样……
梅岗把她的反应都看进了眼里。他僵着声音问:「你这是做什么。」
庆莳不理他,还是一直擦嘴、吐唾沫。
「你这是做什么!」梅岗站起身,往她冲去,庆莳想再逃,却又被抓回梅岗怀里。「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他疯狂地摇晃她、逼问她。
庆莳紧闭着眼大叫,「我不要你的报恩!」
梅岗停下了动作。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庆莳。
他不要听这种话。
「你再说一次。」他发着颤,说。
他不要听到这种话。
她又吼:「我不要你的——」
梅岗咬牙,举起手——
他不要听!他不要听到——
忽然,庆莳的话被打断了。
梅岗出手,打了她的脸。
力道很轻,是压抑过后的力道。
庆莳捂着脸颊,感觉到,很麻,不是脸颊麻,是心,心很麻,然后变痛。
她瞪着大眼,看着打她的梅岗。
梅岗呼嗤呼嗤地喘着粗气,出手打了庆莳的手还在抖。
梅岗打她?庆莳不敢相信。梅岗会打她?梅岗打她了……
她好想哭,可是她努力地忍着,如果她哭了,梅岗一定会心软,梅岗一定会跟她说对不起,然后他就会因为愧疚留下来,跟她说,他不回去了,会陪着她……
那么她昧着良心跟他说的那些重话,一点用都没有了。
她低下头,掉了眼泪。
她本想好好地忍耐,好好地隐藏着的,可是眼泪却越掉越多、越掉越多。
最后,她无声地哭,哭到发抖,哭到梅岗都看到她的眼泪,映着月光,光亮光亮的,一滴又一滴地掉在地毯上。
梅岗看到庆莳的眼泪。
他的喘息更浓浊,因为心如刀割。
他的手想伸出去,抱抱她。
他还想说,他不是故意要打她的……
但悬在半空,又放下了。
他的爱,对这小家伙来说,只是报恩。
只是报恩……
因为是报恩,所以她不在乎吗?因为是报恩,所以他还是没有办法让她感到快乐、幸福吗?
他闭上眼,挣扎着。
最后,他站起来,转过身,要离开。
他没有道歉,没有安慰,只说:「我知道了,庆莳,我回去。」
庆莳觉得脸颊好刺,心头更刺。
「在这地板下,还藏了一只箱子,里面都是银子。」梅岗说:「那都是你的,我用不着。」
庆莳紧紧地咬住牙,忍着哭声。
梅岗深呼吸,好像也在忍着难过。「你虽然任性,脾气不好,可是,你还是让我看到了,那使我心动的东西。」
庆莳哽咽了一声,梅岗听到了,他震了下。「是善良,庆莳。」他幽幽地说:「我爱这样的庆莳,想让这样的庆莳快乐、幸福,我错了吗?」
没有错,庆莳在心里回应他,只是自己一点都不配。
「现在,我知道了。」梅岗又沉重地呼口气。「我错了,因为庆莳一点也不快乐、不幸福。」
没有!没有!梅岗,庆莳在心里痛苦地吼叫,我很快乐、很幸福,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你的爱,谢谢你肯这样爱我……
「那我……还是走好了。」梅岗的脚步跨过了门槛。「你自己好好保重。」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听不到了……
直到这时,庆莳才大声地哭出来,她好想大叫:不要走!不要走!
可是这话多自私、多贪婪,她喊不出口。
最后,她只哽咽地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却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⑥注七:卤煮火烧,用老卤汁卤制猪肠、猪肺、五花肉、油以及火烧等食材。
⑥注八:园丘,位于天坛中央的圆形祭坛,由三层漠白玉石台建成。
第9章(1)
回华境的路,必须经过蚀洞,这是当十五日的圆月,来到了天坛园丘的正中央时,经由天地之力所辟成的一条路径,天坛是帝王的祭天之处,因此那通天的力量更为巨大,使路径更为稳定。
十五日,圆月当头,牡丹与梅岗就站在这汉白玉石台上头,等待圆月的轨道来到圆丘的正中。
天坛的戒备虽然森严,不过对花妖而言,要不着痕迹的通过,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尤其春天已到,他们也能乘着春风,去到任何她抚过的地方。
因此,牡丹便笑着对梅岗说:「还好庆莳没有来,不然我们得费很多力气,才能将她给弄进来。」
梅岗没有搭理她,只是看了看四周,在这里,天与地的交集,是一条隐约的直线,只有幽暗沉寂的祈年踪突兀地伫立其上,布满星辰的天穹很大很圆,他看到整条银河这样环绕流过,然后圆月,慢慢的、慢慢的,准备移往圆丘的正中央。
梅岗就待在这样的氛围里,等待着蚀洞的打开。
很安静,很幽暗,很寂寞的空间。
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想,抱着这样的心情回乡,算什么呢?
「牡丹。」他背对着牡丹,问:「桃欢呢?」
「桃欢说,他想随着春风到南方看看,等下旬的圆月再回华境。」牡丹的声音有一种轻快。
「是吗?」梅岗低沉地答。
「梅大哥,要回乡了,你高兴吗?」牡丹问。
梅岗一愣,没马上回答。
「梅大哥,你高兴吗?」牡丹提高声音,再问。
梅岗抬起头,看着圆月,已经来到圆丘的边上了。
「梅大哥,你不回答,没关系。」牡丹的声音有种异常的紧绷,但是听起来还是开心的,「我只想告诉你,你决定回去,我很高兴。」
没错,他答不出来,盼着回乡,盼了十年,等这一刻真的到来,他反而感觉不到回乡的快乐,心里沉甸甸的,因为,总觉得有个东西还没放下、还不敢放下……
那个总是对他发脾气的小家伙,那个总是糟蹋他的爱的小家伙。
这时,牡丹说:「梅大哥,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