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压下心里的疑惑,应道:「只是走几天路,我想,没什么大问题的,那大娘是好心人,四公子何必花心思收买他们?」
「我天性多疑,连自家人都不能尽信了,何况是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至少得放个饵食吸引他们的注意,省得他们恶念一起,趁我虚弱谋财害命。」并不是施了恩就不会被反咬,但,被反咬的机率总是小了点。
她想起自己正是被最信赖的「自家人」下毒了,心情极为复杂,却仍是忍不住说道:「白庄主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她宁愿相信,她爹还是很疼她的。
「你这么夸他,我听了实在高兴。」他嘴里这么说,晤气却是死硬平板的。
他的气息又逼近,她不自觉屏住气,察觉他仔细帮她拉好衣襟袖子,还帮她把腰带的结重新打好。
她没记错的活,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吧?昨晚他抱她睡一晚,她可以当他神智不清,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但现在他分明是清醒的,这样不避嫌地亲手帮她打理门面,实在是……帽子和披风果然很保暖,害她脸颊都热呼呼的。
有个东西被套进她的手臂,她伸手一摸,是她的包袱。
「好了,走吧!」他道,大手搂着她的肩,押着她往外走去。
她只觉得一头雾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傻傻被他半推着走。
当她感觉到透进软帽里的寒意时,同时也听见数人的惊呼声。
「乌大嫂包得这般密实,难道是不想被我看见?」这家的独子哀怨地道,几天前他帮忙扶人回家,曾有幸觎到乌丈人的美貌,但也就那么几眼,一进他家,乌大哥就把他老婆藏在房间里,谁也不给见的,害得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现在他们要走了,还是不给他多瞧一眼,这让他很难不多想啊!
白冬蕴微微一笑,应逆:「天冷了,我怕她受寒,才让她多穿几件。」
「既然如此,怎不多留几天,等夫人身子好了再走呢?」大娘关心问着。
「留着做什么?你有钱养他们啊!」一之主的大叔破口骂道:「他想走就让他走啊!咱们这破烂屋子,谁人看得得上!」
「爹,你少说两句吧!」
「我哪里说错了,啊?我一开口你们就有意见,就只会叫我闭嘴,就只有你们能说话,我不能多说两句是吧?那一家之主你来当啊!毛头小子插什么嘴!」
白冬蕴笑颜迷人,像是永远不会发脾气,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徐望未知道这人心底冒火了,连忙出声道:「多谢大叔和大娘好心,愿意收留我们。」
「乌大嫂,你身子还没全好吧?不要理我爹了,你尽管住下,要住多久都可以,他要再乱说话,我帮你打他!」
「臭小子,你只会跟我唱反调是不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老一少互骂着追赶跑跳,留下大娘一脸尴尬地笑道:「乌公子、夫人,他爷儿俩一向如此,让你们见笑了。」
白冬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大娘,这里是我一点心意,大叔的腰伤药还得吃上,一阵子,记得让他按时服药,完全康复之前,不要太过劳动了。」
「这怎么好意思……」一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碎银,她想收下又不敢,满脸写着为难。
「你就收下吧!我们还要赶路,告辞了。」他扶着身旁的「妻子」,慢慢慢慢地走着,有风自巷口方向吹来,他立刻往前一站,为「爱妻」挡住冷风。
妇人看在眼里,既羡慕又感到高兴,衷心祈盼这两人能如愿找到名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7章(2)
「臭小子,你别跑!」另一头,中年大叔气喘吁吁地追着儿子跑。
「臭老头,你这么爱生气,难怪头发一直掉,我看不出两年,你就会变成大光头了!」儿子年轻力壮,还有余力回过头对着父亲叫嚣。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生气会掉头发的,我这头黑发可是祖宗三代托保证,到老都是乌黑亮丽,绝对不会……」边说边搔着头发,一缕头发竟轻易被他搔断了,他愣愣地看着手上一把黑发,百思不得其解。
儿子发觉爹亲没再追上,跟着停下脚步,凑到他爹旁边,吓道:「哇,真的掉头发了!爹,你头顶秃一片了耶!」
「这怎么可能……」又抓抓头,毫不费力抓下另一撮黑发。
「又掉了又掉了!娘,爹掉头发了,爹要变成大光头了!」
「怎么回事?老头子,你的头发……」
一家三口紧张地围成一圈研究大叔的头顶,愈研究光滑的部分就愈多,那大叔吓得抱住头,差点没哭出来。
被扶着走的徐望未,把那三人的鬼哭神号听得一清二楚,刚出巷口,立即低声问道:「那是你搞的鬼?」
「什么?」白冬蕴装傻反问。
「你开给大叔的腰伤药,掺了会让他掉头发的药材?」
「我没那么蠢,万一他拿药单去问,马上就知道是谁搞的鬼了。」
「不然,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呢?」他皮皮笑着,道:「我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绝不错待。「我帮他治腰伤,还帮他出药钱,这也算仁至义尽了。」
「好歹他也收留我们好几天,就算他说话难听了点,你也不必如此。」
他冷哼一声。「等哪天你成了白庄的庄主夫人,再来过问我的行事吧!」
她闷着气,照例不予回应。
以为白冬蕴一心要到她家寻找能治好她身子的方法,必定是急忙赶路,没想到三天的路程花了五天才走完,这之间,仅剩的两颗药丸又少一颗,她是不怎么烦恼,但总觉得身边这人开始紧张了。
「丽城与关城交界处的小荒村……的哪里?」
这声音,就在她的头顶上,换句话说,问话的这个人,此刻正搂着她。
再确切一点来说,这五天,除了入夜休息之外,都是这样的。
她原想,这个性格恶劣的男人,终于逮着机会整她了,趁她变成瞎子,故意对她动手动脚的,初时她出声抗议,他还会稍微退开,只牵着她的手走……她眼睛看不见,牵她的手是不得不为之举,他说的,但他走的速度奇慢,乍似体贴她身子虚弱,配合她的慢步,直到他开始不客气地把重量分一部分压在她肩上,她才发现,他的身体根本没全好,她睡足了六天,精神饱满,他守了她六天,夜不安枕,流失的体力几乎没补回来。
虽然他硬撑着不肯明说,但身体的反应极其明显,若不是撑不住了,又怎会无视男女之防这样压着她。
「徐望未,你发什么呆!」头顶上的声音骂道,「你家在小荒村的哪儿?」
她回过神,答道:「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右转,走到尽头那间老庙再往右看,就能看见我家了。」
白冬蕴依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小荒村的人口已经够少了,她家还在村里最偏僻之处,她那没良心的混蛋爹是存心要他女儿死在家里就是了!
万一她没有走一趟白庄,傻傻在家里过着日子,哪天药吃完了、病发了,等到村里人想起庙旁还有一户人家,她的尸身也早就腐烂了。
「哼。」有他看着,她想要变成尸体,可有得等了。
徐望未不知他的心思百转,听他冷哼一声,以为他嫌路远,笑道:「四公子若是腿酸了,我记得村口有座小亭子,不如先去那里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