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珍惜羽毛之人,也不是对百姓的受苦视若无睹,而是只要是维护广朝存亡之事,他便会不计后果做到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下一秒,心底的理智也告诉她,事情并不是这样,北宫澈之所以派出北慎国的精锐,是因为他已民心尽失,知道众人正伺机反他,所以不能再相信广朝的将领,必须动用自己的亲信压境……
当她为他的举动找到一个卑劣的理由,整日的烦恼也终于释怀,她又可以说服自己不用在意昨夜的梦,不用在意他说的话,不用在意自己是否曾经爱过他。
这样,她的心才会平静,可以继续没有怀疑地恨他……
「公主,我们该回东宫了。」这时,俪人开口,要她回宫准备用膳。
「俪人,我虽然失去了一段时日的记忆,但你一直侍奉我左右,你一定知道我跟北宫澈之间的事吧?」
「公主……问的是何意思?」
「意思是……」华皇咬了下唇,坦道:「我真的爱过他吗?」
俪人闻言一顿,随后低颜回道:「这……俪人不敢说。」
「不必不敢说,我若爱他也无须隐瞒,只要照实告诉我就好。」
「是……其实公主那时是被肃王骗了,那时三国太子入朝候宠,公主以我的名义前去一会三国太子,可是肃王早看出公主的伪装,所以处心积虑接近公主,这才掳获公主芳心,选立了他为驸马。」俪人早有对策,照李重熙交代的说词回复华皇。
「我假用你的名义?」华皇虽然惊讶,但想想这也像自己会做的事,于是点头。「你说他看穿了我……所以他早知我是真正的公主吗?」
因为知道她的身分,所以更用心接近她,说到底……一开始她就是掉入了他的陷阱,任他宰割吗?
「是,是样没错。」
「所以……我真的爱过他?」华皇自问,目光也微微一敛,既懊悔自己的识人不明,也自责因为发觉爱过他而强烈波动的心情。
原来她真的爱过他……难怪她会作那个梦,也会为他担心。
可就算她爱他,如今他已是自己的仇人,便应该舍弃那份爱,不再让自己被他的感情所迷惑,为何自从见到他,她反而开始想起以前的事,有了过去没有的感觉,心中有越来越多的困惑干扰?
彷佛她忘不了他,恨不了他,不论她怎么对自己说,心底还是残留爱恋他的记忆……
「公主,是不是肃王跟您说了什么过去的事,想骗您相信他?」
「别紧张,俪人,就算他要骗我,我也绝不会让他得逞的。」她被骗一次已招来家破人亡的祸害,怎能重蹈覆辙?
她强令自己硬起心肠,不论北宫澈再怎么牵引她的情绪,她也绝不会再被他欺骗。
她下定主意,步回东宫。当她回到寝宫,俪人也命人送来晚膳,要侍候她用餐。
第8章(2)
当年轻宫人呈上餐盘时,不由自主地多瞧了华皇几眼,让华皇发现了。「等等!」
「是……」已告退的宫人害怕地转过身来。「请问公主有何交代?」
「你并不是我熟悉的面孔,是原本东宫的宫人吗?」
「回……回公主,小的本是乐章殿的宫人,因为政变时东宫大火,许多宫人死于非命,这才被遣来东宫侍候。」
「你说……东宫大火?在政变的时候?」这事她也记不得了,遂看了身边的俪人一眼。
「是的,公主。」俪人马上回答。「那时我一边保护您出宫,的确看到东宫不知为何窜出火苗。」
是这样吗?她再问。「那么,你刚刚为何鬼鬼祟祟打量本宫?」
「小的、小的是因为……」宫人紧张地抬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因为听说公主有倾国美貌,可是进宫多年从没有机会一见,所以……所以……」
俪人大喝。「无礼的家伙!所以你就擅自打量公主?!」
「小的……小的该死!」宫人立即跪下来为自己求情。「其实小的在东宫当值的日子,一直侍候摄政王,因为见过摄政王为公主痴情伤神的样子,所以才一时僭越了……」
痴情伤神?为她?
华皇的心再次被撼动,于是问:「他为我痴情伤神,你怎么知道?」
「这事……全宫里的人都知道,自从摄政王住进长晏宫,虽然白日坐缜大殿,但一入夜便会返回东宫,宫人都知摄政王是在思念公主,甚至不吃不眠……」
他真的为她痴情到这种地步吗?
若是,他说的话会不会有可能是真的?
他不是杀害父皇的凶手,也没有与谢涛勾结,甚至,他一直深爱着她……
「大胆!」华皇再也没法冷静,受不了内心的猜想,起身喝斥。「莫非你是摄政王派来的说客?!」
「公主饶命!」宫人吓得伏地叩首。「这些是小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是因为谁的交代。对了,摄政王有一回曾命小的唱歌,小的亲眼见到他为公主哭了,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他哭了?!为了她?
华皇捺住无法置信的惊讶,问:「他要你唱什么歌?」
「是广朝小童流传的〈痴儿歌〉,小的歌艺不好,可是摄政王不弃嫌,小的真的见到摄政王为公主忘情泣下……」
华皇忽然说不出话,脑海浮现的是那日她暗杀他不成,他痛心又伤情的神情。
绝望、心痛、委屈……明明到了那地步,可他依然如钢坚定。
可那样的男人,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落泪,为了她而哀恸吗?
一旁俪人见状,出声斥道:「大胆奴才!竟敢捏造这莫须有之事,企图误导公主,该当何罪?!」
「算了,俪人。」华皇回过神阻止她。「他位卑职小,谅他不敢说谎。」
她不知是否可能,甚至不知自己对他的认识是不是对的,或许她从未用心认识他,只是听从别人说的话,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地恨他。
是她错了吗?
华皇不禁这么思索,开始对如今已知的一切怀疑……
「可是公主……」俪人怕的是她会听进心里,妨碍他们对她的掌控。
「没事了,俪人,让他下去吧。」她看着俪人,突然对俪人的紧张很是不解。明明她从不斥喝下人,一直是个最会为人调解说好的人,自己才会那么喜欢她……为何她如今会因为一个小宫人,如此咄咄相逼呢?
「小的……小的谢谢公主。」
待那宫人离开,俪人更加注意华皇的神色。「公主,千万别听信那小人言论,让俪人侍候您用餐可好?」
「好,动膳吧!」华皇没有泄漏疑惑,只是颦着眉用完膳食。
如果依着自己的心思,她该怎么得知真相?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想法没错呢?
透过北宫澈吗?可是,她能够相信他吗?
华皇无语自问,没有答案。
然而,一旁的俪人也不敢大意,提高警觉,更加留心华皇。
当北宫澈返回长晏宫,已经是几日后的事。
他一回宫便上东宫探视华皇,恰巧御医正在为她诊脉,他也在一旁等候结果。
「如何?公主的身体还好吗?」待御医诊完脉,他便问。
「回摄政王,公主的身体一切安好,无须挂心。」
「那公主的伤……」他想问华皇的记忆可有恢复的可能,毕竟那晚她的确梦到了片段回忆,或许是转好之机?
「臣已听说,公主梦见了过去之事,可是此后并无他梦,也没有其它的异状……臣认为这或许只是偶然,此时还是应该切忌冒进才是。」
听御医这么说,他也放弃了。「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