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大概去黎巴嫩找所谓的真相了。"现在,她整个人懒洋洋的。
"你真的不信他?"
"一点也不信吗?"
"亚力!"她愤愤不平地抬起头,"我没有办法相信。"
"他不会骗你,你知道吗?我们在凯瑟琳共同学习多年后,他突然对所有人说,他要学习打板,那个景象至今仍令我感动不已。"
"也许他心血来潮。"他不在的日子里,回味他所做过的点滴,她格外伤心。他,太矛盾了。
"你来,我带你去看他做过什么。"
"不,不去。"
"不要固执好吗?"她的倔强不辖给阿纪。
"他说过,我可以去看,但不要听别人说。"
"这,你倒记着了。"亚力翻翻白眼,这对冤家真是的!"是要让你去看呀,他说过的,服装秀成功后,就要邀功请赏,就要将他所做过的一切都卖弄出来的。"结果出师不利,第一件就撞在了枪口上。
"是吗?"她被亚力做作的表情逗笑了。
"来吧。"
"嗯。"她跟着别人去看他走过的轨迹,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却似乎可以看得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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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那扇门,她仿佛走到苏纪槐心中更深处的隐秘房间。
他曾经将白色的礼服展现给她看的那间黑房子里,现在灯火通明,原先看不见的角落全都显现出来。这是他另一个隐藏的工作室。
她的衣服样板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他的检阅。桌上是封完好的稿件——她的初稿——想来他是舍不得弄坏的。
他会写很短的制作日记,记录他做衣服的心情——
今天,有惊喜。想到了剪裁的方式,椿会喜欢的。
今天,焦虑,推放的比例出了问题。
今天,不再相信无能为力。椿的理念、我的制作,完美……
她捂住嘴巴,又想哭了。这个男人如此细心地爱着她,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灵。她越来越不明白,这样的苏纪槐怎么会欺骗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撒谎,吹嘘他自己是怎么会追逐她踏入这一行。
"我,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很小的挫折,"对着他的日记,她开始坦白,凝固在心底的东西一点点地流出来,"对躺在病床上的老师说,我要离开。当时,他已经中风了,但是,我还是很任性地直接说了出来,我想离开。"她痛恨自己的愚蠢与冒失。
"结果,他当即又倒下去了,再也没有起来。"
"服装秀开始的时候,我毫无预感。当结束的时候,有人从医院打电话来,告诉我——老师去了。"说出来,也就能放下了,但心还是痛的。
那副熟悉的肩膀贴在身后,他的呼吸温暖而疲倦,是他回来了。
"你、怎么能够、骗我?"她不动也不躲。
"不想让你活在自责里,永远得不到完整的快乐。"他去了黎巴嫩,去了一切开始的地方,然后回到她所在的地方,"有东西给你看。"他将那文件夹塞进她手里,"信我,就看;不信我,就不用看。"
"公平?"她终于笑了,但并不打开。
"椿。"他反手揽住她的头,"我不会再那么自私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爱了就是爱了,我不可能因为你不爱我就放弃的。"
"我所想象的爱情,盲目而自私。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我很喜欢他、很爱他,爱到他说什么我都信,爱到他说什么我都跟随。可是,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我做了那个被爱的人。最自私的人,是我自己。"
"不。"他拥紧她,不喜欢她这样的语气,仿佛要远离似的。
"是我不好,我没有摆正自己在爱情中的位置。我算什么呢?只会画图的设计师,依靠你的才能站到这里。"
"不!为什么否定自己?!"在他努力了这么多后,她还要自暴自弃!
"我没有否定自己。"她拍拍他,以示安抚,"我只是想,我可能需要一点锤炼。"
"那没问题。我们可以……"
"不行。在你这里,"她转过身来,点点他胸口的位置,"对我是完全的纵容。有一天,你会把我宠坏的。"
"那有什么关系?"有一瞬间,他想让她放弃,但随即认识到木已成舟。
"自大的家伙、!"她捶他的肩膀,笑着,"现在的我,同样也没有资格看你辛苦找来的证据。因为我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努力。现在,我要出去加倍地努力学习。等到有一天,我对自己说'冯椿,你可以了'我就回来、见、你。"
"你已经决定?"
"否则,我承担不起这满室的温馨。"
"也不让我帮你?"
"有一天,我们心灵相契,同时对自己说'可以了',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理想主义者的方式。"他捧着她的脸,笑得酸涩——她是有点狠心,她的小算盘是打得精了点。可是,是他改造了冯椿,不是吗?是他教会她如何为自己打拼、争取更广阔的空间。他已经把这个女孩同化了。
"现在,我的梦想载在我自己的翅膀上了。"
"我不会折断你的羽翼的。"他抚摸她的头发,有千万个理由不愿意放开她。爱才惜才,就算追求她,也要与事业齐头并进,从未想过要将她拘束在身边,也没有想到她会再度远离。
这样的自己究竟是太博爱,还是太自私呢?他看着她,这个每时每刻都在成长的可人儿,像成熟的红苹果一样散发出妩媚诱人的香气,可以将她放出去吗?不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一去不回吗?
"苏纪槐?"她推推他的肩膀,不理解他的沉默,他不是该给自己打气的吗?
"小小的鱼。"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胛里,缓缓地、深深地摩擦,吸取她独有的香馥气息,"我小小的鱼,游离了鱼缸,游离了池塘,现在沿着我这条河,向大海奔去。"
"像诗一样。"她笑,看着手上还拿着的文件,没有打开的意思。没有打开,就是信了。这里面没有怀疑或做作的成分,因为是他,她就相信了。
苏纪槐太累了,在冯椿的臂弯里沉沉睡去。下一次这样亲昵的举动,要多久以后才会再现呢?
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而冯椿,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