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必要如此说话,但就是抑不住想伤害她。
栩儿脸色倏地变白,简直就像张纸一样。
“所以说……”她用力揪住安全带,紧得指关节都变白了。“我非死心不可了?”
“你早该死心了。”他再往她碎裂的心补上一拳。
是喔。栩儿没再说话,只是一径低着头。
“不过呢,跟你在一起没我想象中乏味。这样好了,我特别恩准你,将来你结婚了想玩点不一样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免费招待。”
对于他刻意轻佻的言论,她的响应是——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随便,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耳根热辣辣的,有种被看穿的难堪,倏地将车靠边停下。“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用那种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说错了吗?”她转头看他。
他发现,她眼里有抹几欲落下的泪光。
她一直在忍,忍着不在他面前哭。
“我没你想的伟大。看清楚吧你,真正的我,是个喜欢追求女人,喜欢刺激,喜欢挑战道德标准,不喜欢承诺,痛恨被束缚的男人。我这种男人你都会爱上,我只能说你瞎了眼。”
她突然伸手轻掴他脸颊,轻轻的,但惩罚意味极浓。
“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你只是没被人爱过,只是不习惯那种感觉,并不代表你就是坏人。”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他脸逼近她。“在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那是我自愿的。”她挺起胸膛。“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一根手指都不会让你碰!”
好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有那么瞬间他想用吻堵住她的伶牙俐齿,但脑中一浮现昨晚立下的承诺,他倏地移开几快覆上的唇。该停止了。他不能再继续肆无忌惮碰她,不能再让她有机会影响自己的情绪,他得回归正途,他俩不该再有交集。
她迷惑地看着他。对于他突然煞止的举动,这不像他,一直以来,他总是喜欢狎弄她做为报复的手段。
重新将车开回路上的他说道:“怎么?很惊讶我没碰你?”
她蓦地胀红脸。
“我想想太亏了,老是做这种收不到报酬的白工。”他语调轻佻,可就没能看见自己直视前方的眼眸,早已蒙上深沉的忧郁。“你如果欲求不满,打电话给程予皓吧,我想他一定非常乐意满足你。”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她瞪着他倒抽气。“用这种话伤害我,你真的会感到开心吗?”
“还挺不错的。”他口是心非。他知道,光想象那画面,就够让他妒火中烧,几乎要爆裂了。
但他不能再放纵自己,他昨晚发过誓了,他要回归原点,过着自由自在、一个人也快意的生活。
“我头一次讨厌我那么喜欢你,”她全身颤抖地说。“讨厌!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我还是不能讨厌你。”周梦唯没作声,只是死紧地握着方向盘,边听着她压抑至极的啜泣声。
接下来两天,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谷底。为了贯彻自己的誓言,不再让她干扰自己的心,很多事情他都放松了,甚至连她的相亲对象跟她要手机号码,他也不再阻止。
只说:“得问栩儿小姐愿不愿意。”
栩儿的答案当然是“很抱歉”
正如她先前宣示过的,对于她不喜欢的对象,她根本没兴趣让他们接近。
最后一场相亲宴结束后,黄盛宗问栩儿,她到底中意哪个。她没作答,反而提出要求。“我想回‘Grace’住个两天,好好考虑考虑。可以吗,爷爷?”
冲着她头一次开口叫爷爷,黄盛宗二话不说点头。当天晚上,和爷爷吃完晚餐,她便收拾随身行囊返回“Grace”。进门前,她朝周梦唯郑重鞠躬。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过来了,后天晚上我会自己搭出租车回爷爷那儿。”
就这样结束了?周梦唯居高俯视她苍白的脸颊,突然发现,接连过了几个礼拜好日子,她不但没多长些肉,反而变瘦、憔悴了。
她的种种不快乐,是因为他的关系?
“我进去了。”她再一颔首,便走进门里,用力地拉下铁门。
第9章(2)
真的,如他所愿,回归原点了。
他伫立在楼下望着二楼蓦然点亮的灯火,恍惚以为又回到一个多月前,他喝了酒,无意识跑到这儿胡思乱想。
但不一样的是,上头的窗门不会再为他打开,不会再有个笑语嫣然的女孩,招手唤他上楼吃饭。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低问——这不是你要的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心里没有人,也没有人惦记着你。不用非得跟谁见面联络,也没有人非得跟你见面联络。
这种事他经历太多,早习惯了,但为什么突然间他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独自开着车回到住的地方,打开门望见空荡荡的客厅,那股冷清如气味般迎面扑来。
他突然感觉到茫然。
这,就是他一心期盼的吗?
两天后——
“栩儿姊,那我下班喽?”栩儿望着丽琪欲言又止的脸,微笑地朝她挥挥手。
“嗯,你骑车小心点,明天见。”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向来最晚走的凯叔,也在一阵欲语还休后返回家休息。定定望着空无他人的“Grace”,栩儿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去找周梦唯。
上楼把一身厨师衣服换掉,顺便洗了个澡。出门前她没忘记拿出收在抽屉里的牛皮纸袋,薄薄不及一包香烟纸盒的厚度,却是她靠自己双手努力了好多年钻来的积蓄。
是的,没错。她在家仔细考虑很久,她决定放纵自己一次,做一回悲惨的女人。
她,打算拿她银行所有存款,买他一夜。
抵达周梦唯家楼下时,她打手机给他。
“干么?”正在屋里喝酒的他瞧见来电,心确实多跳了两下。
“方便让我上楼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电话里说不行?”
他想见她,但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
不过才两天没听见她的声音,他就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睡不安枕,连吃饭工作都觉得意兴阑珊。
她很坚持。“我已经在楼下了,卖我一个面子,让我上楼说吧?”
“我下去接你。”周梦唯无声叹气。
两人在金碧辉煌的大厅碰面。他眼睛扫过她全身,认出她现在穿的衣服,正是她头次到黄家的打扮。
进了电梯,两人相视无话。栩儿站在他身旁偷觎着他阴郁的表情,隐约嗅到了酒味。
进了门,他霸气地占据了大半个双人沙发,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说吧。”
她打开包包,取出牛皮纸袋,横过茶几送到他面前。
他取过一看,眉头蹙紧。“这是干么?”
“你说过你愿意算我熟客价,一百万一个礼拜,但我没有那么多钱。那里边是我全部积蓄,十二万,我要买你一夜。”
有没有这么扯的事?他瞪看着纸袋再一望她的脸,发觉她是认真的。
“明天中午你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宣告你要订婚了,你却在前一天晚上抱着钱来找我?是怎样,订婚前的单身派对?”
她深吸口气后说:“我只是在想,或许我这辈子没办法跟我最爱的男人在一起。但至少,我还拥有他一夜。”
她口中“最爱的男人”是谁,周梦唯不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