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姨娘会开口留她,没想到她都出来这麽久了,就不见姨娘追过来,害她折回去也不是、掉头就走又觉得不甘心。
在放慢脚步後还是不见那女人房里传来动静,她只好先回房想办法。
“小姐,你回来了!怎麽这样早?”古卉心的贴身丫赛月眉本来还想再休息一会儿的,想不到小姐这麽快就回来了。
见小姐一脸不悦,她还是皮绷紧一点。
“哼,姨娘说话不算话,我再也不要相信她了。”才坐下,她赌气地说。
“发生什麽事了?”月眉吃惊地看着小姐,小姐不是跟梁夫人好得很,怎会说出这种气话?
“姨娘明明就说要趁我和表哥去逛市集时,把那个长得像妖精的女人赶走的,结果呢!你猜我看到什麽?她、她、她居然跟那个女人在房里玩布!”
“不会吧!”
“不然你说是我眼睛糊了还是瞎了?”她没好气,迁怒於没进入状况的月眉。
“呃,小俎……别这样,说不定是误会。”
“误会?难道要我亲手把表哥让出去才不叫误会吗?”不行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把表少爷让出去?小姐,这事会不会太奇怪了。老爷和夫人让你过来梁家暂住,不正是因为认定你是梁家媳妇吗?”否则,她们这样住进一个未婚男子的家,传了出去定是要让人笑话的,小姐的清白也不保。
“现在局势恐怕要变了,我再不积极点,表哥就是别人的了。”她愈想,心情愈凝重。
“小姐,不如这样吧!你……”月眉附在古卉心的耳边说着。
听完,古卉心大惊失色,嚷道:“什麽?你要我生米煮成熟饭?”
“嘘……小姐,你这样大声嚷嚷,会让别人听见的。”
“这是什麽主意?”她啖了一回,不以为然。
“小姐,你别小看它。你还记得堂小姐的事吧?”月眉口里的堂小姐,乃是小姐的堂妹,跟小姐也算是手帕交。
因为与邻村放牛的小哥私订终身,又唯恐爹娘不答应,只好先生米煮成熟饭,且刻意闹得人尽皆知,後来才得偿所愿。
“你是说堂妹与堂妹夫这件的‘趣事’?”那件“丑事”,她总戏称有趣,想不到有一天,自个儿也要用上这招。
“是呀!他们的姻缘不就是这麽来的吗?若是小姐不采取非常的手段,又怎麽得到表少爷的首肯,你要知道,讨好表少爷才是最重要的,毕竟要娶妻的人是他,若是他不肯点头,夫人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按奴婢看,往书少爷那儿下手才是。”
古卉心侧头想了下,也觉得月眉的话有道理。
“你这麽说也对,可要是表哥对我没有兴趣呢?”表哥那人一向拘谨,若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为夫妻,他绝计不会乱来的。
“如果没兴趣,咱们就让他有兴趣。”月眉很久都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很伟大了,小姐的疑问让她重拾信心。
“什麽?”古卉心一脸的不明白。
“……”月眉轻声地说完,就见古卉心的面庞闪过惊讶後,随即,归於平静。
“小姐,你看这样好吧?”
“嗯……就按你说的做。不过,小心点,可别留下把柄。”她不忘交代,其实内心正因这个决定而躁动不已。
“奴婢知道。”为了能长期留在小姐身边,将来有天能从小婢变成侍妾,尤其表少爷又是如此潇洒伟岸,月眉自然得尽心尽力。
***
抱着新染好的衣裳,翠儿心情轻松的走向夫人房里。
花姑娘真的太厉害了,才短短几天便把旧衣换上新的色彩,鲜艳亮丽的色泽全然看不出这些是去年的旧衣,手法精湛、纯熟老练,对人谦虚又体贴,难怪夫人现在如此喜爱她。
之前夫人还要一眉大骗子作法赶人走,现在几乎天天窝在人家姑娘房里,感情好得像婆媳,不知情的人铁定误会。
若不是再过两天就是天中节,夫人得忙着准备祭拜与宴客,她可能还在花姑娘房里不肯走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想到这里,她不禁发噱。
这些天,夫人不曾再提要姑娘离开的事,说不定这会儿花姑娘说要离开,夫人还会央求她别走呢!
蓦地,她的眼光余光扫见了竹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月眉吗?月眉……”她拉开嗓子叫着。
月眉没有回头,像是後头有人追赶般,继续往前疾行,不曾回头。
“怪了,月眉这麽急匆匆的,是要去哪?”翠儿咕哝了几句,觉得她的举动与平常有异。
“就算是出门也用不着这麽著急啊!对了,待会儿得提醒夫人,可别忘了表小姐,最近她一定闷坏了……”
***
“夫人,表小姐好些天都没过来同你说话,恐怕是跟夫人呕气了,您看需不需要翠儿请她过来一趟?”翠儿放下衣裳,把适才看到月眉的事说了一遍。
“我这些天确实是冷落了卉心,再怎麽说都是我请她来府里作客的。”曹妤婕听罢,认同地点头。“不过,你也知道卉心这丫头脾气拗,现在若真跟我呕上了,一时片刻是不会领我的情,不如让她自个儿冷静冷静,等她气消,自然就会上我这儿来的。”
“夫人说的是。”翠儿没有反驳夫人的话,再说表小姐是晚辈,哪有做长辈的去讨好晚辈的道理?若不是夫人宽容,梁府哪里容得下这种不懂得规矩的人?
“把衣裳拿给我瞧瞧。”曹妤健的话声打断了翠儿的思绪。
“是,夫人。”
“这色淬染得真是不错。”她赞道。
“是呀!花姑娘的手艺确实不凡。”
两主仆聊著,古卉心的事便被搁置在一旁了。
还有两天就是天中节了。愈接近天中节,花妍愈是不舒服,幸好梁夫人这两天来的时间不长,才教她能轻易地掩饰住自己的身心疲累。
在宫里,宫女们会为她准备一些花水,让她不会这般焦躁、体虚,但她现在不在宫里,又不能冒被发现的危险施法,只能忍耐了。
原来她没有打算这麽早就离开宫中,想等到天中节後再出宫挑选丈夫,孰料梁柏书却在之前出现,搅乱了她一池春水及……原定计划。
这命运的安排真教人捉摸不透,不过,若是捉摸得了,这世间还有伤心人吗?
她想着。
咿呀——
“小灵子,摘到花瓣了吗?”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由床榻上坐起来。
稍早前,她让小灵子去外头摘几片石榴花瓣,梁府没种花只种竹,跟她长久习惯的环境有别,让她要喝个花水得自个儿想办法。
“你早膳不吃、午膳不吃,就吃花吗?”梁柏书撇著唇,俊容沉重不悦。
听见她说花瓣,直觉就想到娘最近也染上喝花茶的习惯,该不会她们都拿花茶当主食吧?
“是你!”花妍惊讶地抬眸看他,没想到他会来,急忙要下床。不意,一阵突来的晕眩教她险些儿再跌回床。
“你小心点。”他蹙眉,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腰,根本没想到“於礼不合”
的戒条。
“我没事。”
“看看你,连路都走不好了,还不吃东西!光喝花茶就会饱吗?”他忍不住唠叼,浑然不觉自己语气里有着浓厚的关心。
花妍没有回答,她只是细细地锁着他的面庞,他蹙眉、抿嘴、眼眸里写著不赞同……种种,都是在担心她吗?
勾起唇角,她暗喜在心底。
“你在笑什麽?我说的可有听见!”梁拍书瞪着她看,她的心不在焉与他的担心恰恰成了最佳讽刺,想着,他不免有气。
她轻笑,应道:“听见了。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赫!梁柏书惊得差点儿身子往後弹,他泄露的心情这么明显吗?心虚外加受到惊吓,教他一对黑眸东飘西转的,就是不敢直视她。
“我、我、没有。”他又说谎了,真是罪该万死。
“没有?那就算了,我不吃了,你就眼睁睁地看我饿死,不必管我。”花妍知道他心口不一,没真的与他计较太多。
“这怎麽行?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子多差,之前又受了伤……”不自禁地又唠叨起来,像个老太婆。
“这样好了,不如……你喂我吧!”她提出大胆要求。
“喂、喂你?”他结巴,瞠大了眼。她要他喂?他不是听错吧?
“是呀!喂我,不然不吃。”她发现自己喜欢瞧他不知所措的模样、脸红害臊的模样、瞠目结舌的模样。
她喜欢他单纯为她伤脑筋,那犹如他整个心思里只有她……
“开、开、什麽玩、玩笑?”该死!舌头别再打结了,梁柏书咒自己如此不济,如此没用,她一句玩笑话居然会让他感到莫名兴奋,可自小到大的礼教不允许他这麽做,心底好想、行为不能做……做人一定要这麽痛苦吗?
痛苦……完了,他真是行为偏颇得厉害,才会认真思索这个连想都不可以想的主意。
“我是认真的呀!”
“别、别开玩笑了”“那就别管我了。”她溜进被子里,背对着他。
她这是什麽态度?梁柏书见了她不合礼教的举动,面色丕变。“花妍,有男人在你的房里,你应该先请他出去再回床榻睡,在男人面前睡觉很、很……”很引人遐想,他咽回这句话,觉得自己真是无耻、下流、奸淫之徒。
“很怎样?怎不说下去?”
“不、妥,很、不、妥。”她再不转过身,他就要扑上去。
扑、上、去!
真是好极了,他愈来愈卑劣。
偷了人家一个吻不敢承认就罢了,现在还想扑上去!他真是白念了十几年的书、愧对梁家列祖列宗、有违师职……
“不妥就不妥,我没碍着谁。”花妍依然背对着他,没有翻身面对他的打算,明显地赌气意味。
“你……好吧!我、我、喂你……”他挣扎了片刻才答应,喂她总比扑上去好吧?
“真的!”她一喜,翻身坐起。
梁拍书盯着她的笑颜,灿笑的光彩耀亮了她整个艳丽的小脸,眼里水漾盈盈,他怔仲半晌,无法回魂。
“那……还要陪我到外头走走,不是逛竹林,是上街。”花妍立刻追加名目,当然,他若不允,她继续为难他。呃,不……是继续教他头疼、拿她没办法。
“你开心就好。”他轻易吐出承诺,并未注意到自己喜欢她开心的心情,还有样样依她的顺从,陪她是情愿,不是被迫,他有甘之如饴的幸福。
一听见他的应允,花妍笑得更加开心了。如此—来,她和古卉心一样都得到他的作陪,她没有落後古卉心大多……这样想着,她身上的不适很快地消弭殆尽,似乎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你想吃什麽,我要厨房准备。”
“不必了,不如……”
他的心微揪,注意到每当她说“不如”两个字时,他全身的肌理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
“不如咱们出去外头吃。”还要当众喂她,这是他答应的,可不能反悔。
“也好。”梁柏书没有想到计中还有诡计,很乾脆的同意。
“那我们走吧!”花妍很快地跃下床,似乎什麽毛病都没有。
梁柏书见着,不禁疑道:她真的身体不适吗?
***
“市集每日都这麽热闹吗?”
自出宫後,她是第一次见识到外头的世界,是故,她异常兴奋,从前在宫里可是除了修练之外,没机会到外头走走看看的。
“也不尽然。天中节将至,家家户户忙着打点祭祀和包粽,才会多了采买的人潮,寻常时候是没有这麽热闹的。”梁柏书边走边得留意花妍。
一方面要留意她的安全,一方面又要制止她的过於靠近、不合礼仪,整趟路下来,竟然比教书还累。
“哦。”随意点头表示明白了,下一瞬间,花妍又溜到卖香包的摊子去。“柏书,快来!”
他加快脚步跟随上去。
“相公和夫人想要什麽样的香包?这里什麽款式应有尽有……”小贩热络地上前招呼。
“我们不……”
“夫君,你说买这正红色的给娘,她会喜欢吗?”花妍一口打断他的否认话语,教在旁的小贩彻底误会。
“呃,随、随便。”梁柏书的耳根子热哄哄的。
“那挑个蓝色的你用,呃,不对,我送一个给你。”她想了下,这简单的香包还难不倒她。
“不必麻烦,用买的就……呃,我不需要香包,那是姑娘家才戴的东西。”差点儿顺着她的话下,到时他不就得佩戴这姑娘家才爱的香包了?幸亏他及时寻回了舌头和正常思考。
“是吗?那我知道了。”花妍脸上的喜悦之色一收,要小贩包起几个适合女性色彩的香包。
什麽也没有多说的态度让梁柏书全身僵冷,像被冰霜罩着一般。
她生气了?还是……
他从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也忖度不到,更不消说这是花妍刻意的捉弄。
“走吧!”付完帐,花妍拿了四个香包就走。
“花妍你……”他真的瞧不出她的情绪,这一瞬,他觉得她与他之间有距离,这样的距离感教他心里难受,未加思索,他冲口在她背後大喊道:“我要你绣的香包。”
她顿住脚,回头。“你确定?那可是姑娘家的玩意喔!”
“我确定。”他点头,这一瞬满满“只要你开心,什麽都好”的念头。
“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固执的人。”她笑靥又展。
放弃坚持就换来这麽一句“你不是固执的人”,梁柏书不禁在心底苦笑。
若课堂上有学生这麽待夫子,铁定少不了他一顿训斥,可她不是他的学生,自己拿她没辄,真的没辄,一股由着她的纵容的欲望轻易地流着,疼宠她似乎是他该做的,难道,自己真栽在情爱的泥沼里了吗?
“那我们去买布吧!”她揽了他的手便走。
“花、花、妍、放、放……”他差点儿忘了要守礼,还有忘了纠正她刚才不妥当的称谓,他不是她的夫君,至少,还没有成亲之前是不能这样叫的。
“就说别花花花的叫了,叫我花妍再不就是妍儿。”她故意截断他,不必多想也知道他定是要她放手,她就是不依,乐见他手脚无措的样子。
“花、妍!”妍儿他还叫不出口,况且也於礼不合,他古板地选择前者。
“这样好多了。你刚才要说什麽?”她一对水眸盯着他看。
“没、没有。”摇头,在她这样锁着他瞧的时候,他的心东撞西碰的乱了序,哪有闲暇再想其它,那话只有再吞回去了。
“没有就好。布庄在哪呀?你快带我去……”
在太阳的照耀下,就见两人贴近、交缠的倒影,依偎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