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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小闺女 第二章 作者:陶陶
    县城在这日热热闹闹地沸腾起来,大伙儿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顾向扬是否能顺利迎娶柳迎情入门。

    自他们两人的婚事说定后,顾向扬每天都会听到有人劝他打消念头,刚开始他还能无动于衷地保持冷静脸孔,可后来他实在不堪其扰、烦不胜烦,于是开始以杀人般的目光瞪视劝说的人,大伙儿这才闭口不提。

    婚礼前三日,他和易伯买了栋新房子,这下大伙儿又绕着这话题打转,说他攀龙附凤,为的是新娘的丰厚嫁妆,否则以他这种赤贫身分,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子,这种男人实无骨气,更遑论尊严。

    就在婚礼的前一天,顾向扬走在路上,碰巧遇着有人械斗,若不是他闪得快,恐怕已让人砍伤了。这下子,大家又开始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频频劝他取消婚约,说是生命可比财富宝贵多了,不过,想当然尔,顾向扬仍是置若罔闻。

    终于,大喜之日到来,许多人基于好奇及看好戏的心态,将黄府和顾向扬的新屋挤得水泄不通。

    而最紧张的不是新娘也不是新郎,反倒是李秀枝,她已经好几日失眠、睡不安稳,深怕事情又有变化,直到成亲之日到来,她才总算放宽了些心。

    只是一早起来,天空就阴沉沉的,实在不是好兆头,她双手合十,不住地喃念:可别下雨才好。

    而这时,迎情坐在镜前,任由冬梅为她梳理,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这回她真的要出嫁了,至今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原以为这门婚事会同前几次一样无疾而终,可如今真的成真了,反而今她有些无所适从。

    「小姐,您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冬梅拿起凤冠,小心翼翼地戴在她头上。

    「没什么。」迎情扶着凤冠,觉得有些重。「如今真要嫁了,倒觉得像在作梦一般。」

    冬梅望着镜中锁着眉心的迎情,说道:「要小姐嫁个市井小民是委屈了小姐,可小姐怎么不同老爷说呢?只要您开口,他会回了这门亲事的。」

    迎情摇摇头。「我不想舅舅和舅妈为我的婚事一吵再吵。」她心里明白舅妈不愿她继续待在这儿,所以才一直为她的婚事奔波忙碌。

    「可小姐,这婚姻大事关系着您一生的幸福,怎能要您随便下嫁给一个卖包子的小贩。」她不平地道:「更何况,那人还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允了这桩婚事的。」

    迎情浅笑道:「在婚礼前说这事不嫌迟了吗?」

    「奴婢前几日便苦口婆心地劝您,您就是不听。」冬梅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和意睫都是为我好,可有时候你们真的是操心过头了。」迎情淡然道:「小贩又如何?只要他认真做事、肯上进,不见得永远只是个小贩,更何况我本就无心嫁入官宦富豪之家,所谓:侯门深似海,有时未必是福,更何况我顶着这『不祥』的命格,若真嫁入大家族,必会遭人闲言闲语,那还不如嫁给人口简单的市井小民。」

    迎情眉心轻锁,继续道:「至于他贪我嫁妆丰富,那又如何呢?毕竟这世上又有谁不爱财?再说得更明白点,舅妈若未附上这优渥条件,又有谁肯娶我?」

    「可奴婢就是为小姐叫屈啊!这根本不像在谈亲事,倒像是在谈买卖,而被卖的人就是小姐啊!」冬梅不平的叫道。

    迎情叹口气。「别再说了。」

    「小姐——」

    「别说了。」她摇摇头。

    此时,「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只见意婕穿著一身粉红衣裳跑进来。

    「娘要你们准备准备,新郎差不多要来了。」她话才刚说完,突然,天空打了一记闷雷,雨滴「叮叮咚咚」地落了下来,敲在屋檐上。

    「下雨了。」意婕将头探出窗外,随即娇笑出声。「这下可好,娘的脸恐怕要绿成一片了。」

    一阵强风吹来,窗户嘎吱地晃动,意婕掩上窗扉,又听见一声响雷和闪电划过天际,雨丝下得更大了。

    「表姊,那新郎倌这下可要变成落汤鸡了。」她哈哈大笑。

    「这有何好笑的?」迎情询问。

    「若是他中途出了事,就不能来迎娶了,这不是很好吗?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委屈地嫁给他了。」意婕高兴地拍了拍手。

    迎情浅笑道:「我倒不知道你这么舍不得我!」

    「表姊,我可是为你好,不想你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人哪有资格娶我如花似玉的表姊。」意婕说道。

    迎情笑说:「又说得像是你要嫁了一般。」

    「表姊。」意婕不依地跺了跺脚。「每回为你抱不平,你就这样取笑我。」

    迎情微笑着握住意婕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事就别再说了。」

    意婕不悦地撅起嘴。「只要你开口,爹一定会为你拒绝这门亲事,偏你硬是不提,要人怎么帮你嘛!我知道你不想我爹娘为你的事争吵,所以,即使你不想嫁,却也不愿说,又做这烂好人,泪水往自个儿的肚子里吞——」

    迎情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几时看我落泪过?瞧你把我说得像个可怜的小媳妇,我哪有这么大的委屈,不过是嫁人嘛!听你的口气像是要把我推入火坑里头去了。」

    「我倒觉得比那还惨。」意婕皱皱身子。

    「别说这些了。」她摇头,不愿绕在这事上打转。「我嫁人后,这府里便没人再陪你说话解闷了,你自个儿得收敛些,别野到外头去了,我知道你性子野,坐不住,可你也十四了,别再这样莽撞,若是有个闪失,舅舅和舅妈可要心疼死了。」

    「表姊,你别说话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意婕蹙起眉。

    迎情浅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听人说教,可今儿个我再不说些话提醒你,以后也没机会了。」

    意婕眸子一点,叹气道︰「我真不想你嫁出去,不过,我心里明白这是任性话,若是那人能好好待你就算了,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可别闷不吭声,我一定会找人去教训他。」她说到最后,又激动起来。

    迎情微微一笑,感动地握紧她的手。「瞧你,又说起江湖话了,他若真对我不好,我拿舅妈送我的首饰都足够砸死他了。」她开玩笑似的说。

    意婕忍不住大笑,连在一旁原本闷闷不乐的冬梅都笑出声了。

    「冬梅,到时你可要帮小姐。」意婕交代。

    「奴婢知道,奴婢绝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的。」她认真的点头。

    三人互看一眼,再次相视而笑。

    而此刻,却有一人根本笑不出来,那就是顾向扬,他只差没扭下某个人的头以泄恨。

    这该死的鬼天气,他就像刚从河里爬出来的一般,从头湿到脚,而原本在他身后吹奏的乐师,这会儿全嚷着要先避雨。

    他转回头,大声道:「都湿透了还避什么雨啊!再几条街就到了,用跑的,到时会有干净的衣裳让你们换。」

    他轻踢马腹,领先而去,听见乐师与轿夫跟在身后跑,他拉着缰绳,控制马速,免得它也因为想躲雨而拔足狂奔。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直奔黄府,看起来像是难民要来抢粮似的,狼狈不堪。

    当他们安全抵达后,宾客们不由得鼓掌起来,为他们的辛苦而喝采,这时,焦急不已的李秀枝才放下一颗心,她一度以为这婚事又要泡汤了,现在……现在只要让迎情上轿,离开府邸就一切大功告成了。

    她使个眼色,一旁的婢女立刻往柳迎情的闺房而去。

    黄众山则示意仆人领着乐师与轿夫到偏厅稍歇,并要人拿干净的衣棠让他们换上。

    正当黄众山要顾向扬到内室换下湿透的新郎袍时,李秀枝已抢先一步道:「向扬,你先忍耐一会儿,迎情就出来了。」

    黄众山皱一下眉头。「先让向扬换下湿衣,瞧他都湿透了。」

    顾向扬没应声,只是抹去脸上的雨水,顺手接过奴仆递来的布巾擦脸。

    「咱们这一时间上哪儿去找件新郎服。」李秀枝不悦地瞪视着丈夫。

    「那就等衣服干了再换吧!反正又不急于一时,更何况,现在外头还下着大雨。」黄众山说道。

    「我是担心误了迎娶的时辰。」李秀枝皱起眉心。「再说,这雨似乎也小多了。」

    「你……」黄众山甩袖摇首,他岂会不了解妻子的心思,反正她就是希望迎情赶紧离开府邸。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围在大厅的宾客突然叫嚣拍掌、喧哗不已,顾向扬瞧见新娘由婢女撬扶着走出来,他盯着她的盖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现在他多了个妻子了,可是他感觉不出内心里有任何愉快的感受,他只想赶快完成这一大堆莫名其妙又繁锁的仪式,然后换下一身湿衣,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未被抽干的抹布,不停的滴水。

    迎情被扶着站定位后,心里这才开始泛起一丝紧张,她……她真的要嫁人了﹗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

    透过红巾的细缝,她能够瞧见他的袍子和靴子,而那些布料正在滴水,并在地上形成一摊水渍,他似乎已经湿透了。

    她听见雨声,有些纳闷,难道他们不等雨停了再走吗?

    「迎情,嫁过去后可要守尽妇道。」李秀枝叮咛她。

    「娘,外头还在下雨,为何要这时出去?」意婕不满地说。

    「小孩子别插嘴。」李秀枝瞪了女儿一眼。

    「迎情以后就麻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黄众山看向眼前高大挺拔的男子,虽然刚开始时他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但在见过顾向扬后,他的态度便明显的软化下来,因为顾向扬相貌堂堂、性格沉稳,他相信他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顾向扬颔首。「我知道。」

    原本在听舅妈叮嘱为妻之道的迎情,在听见他的话时,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的声音低沉轻缓,让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该走了,别误了时辰。」李秀枝催促道。

    意婕依依不舍地又拉着迎情说话,眼眶都红了。

    顾向扬用尽自己每一分气力,才能勉强压下不耐烦的表情,他的耐性已快用尽了。

    又过了片刻「感人肺俯」的「话别」后,新娘终于坐进轿内,他立刻毫不迟疑地跨上马,雨丝仍旧末停,不过比起方才的确是小了些。

    他轻踢马腹,急着离去,其实,他或许该感谢这场雨,因为它使得看热闹的人大大的减少,否则他们恐怕得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而那肯定会让他失去耐性。

    迎情坐在轿中,双手不自觉的绞紧衣裙,她无法平复紧张的心情,于是尝试深呼吸一口气,可那根本没用,而且上下晃动的轿子晃得她神经紧绷,胃都要打结了。

    这时她听见「轰」地一声,巨大的雷响使她几乎要跌出喜轿,豆大的雨珠急打在轿顶上,一阵强风刮起布幔,几乎要吹起她的盖头。她连忙抓住盖头,并试着稳住自己,因为轿子用力的晃了一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哪来的怪风——」

    她听见有轿夫大喊,感觉轿子晃得更厉害了,甚至她无法稳住自己,只能跟着东倒西歪。

    「小姐,你还好吧?」冬梅在轿外叫道。她紧握着伞,深怕让风吹走,大雨拍打在她身上,使她几乎无法睁开眼。

    顾向扬回头望了一眼,瞧见轿子因风势而无法前进,只是在原地打转,布幔已被吹起,他的新娘歪倒在轿子里,显得狼狈不堪,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停轿。」他翻身下马,来到轿前,这时,一阵风吹起她的盖头。

    迎情惊呼一声,慌张地想抓住,却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张陌生的脸孔,她在瞬间明白他就是她的丈夫。

    她因这突发的状况而愕然,只能怔怔地瞪视着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有着因日晒而黝黑的肤色、刚毅的下颚、锐利专注的眼神和两道今他看起来不易亲近的浓眉,他的鼻梁挺直,黑发有些紊乱且正不停地滴水。

    顾向扬在瞧见她的脸孔时也楞了一下,但随即因她的美貌而更加错愕。她比他在市场中看到的任何女人都要动人,她有张小巧的脸蛋,两道像新月的弯眉,眸子水亮清澈,唇形饱满,皮肤自晰细致,像极了刚出炉的包子。

    「姑爷,雨愈下愈大,是不是要先折回?」

    冬梅的话语打断顾向扬的遐思,他捡起落在新娘脚边的盖头。

    「你跟我一起骑马。」他执起她的手。

    迎情震了一下,随即颔首。

    「姑爷,这怎么行﹖﹗」冬梅大惊。「不合礼数啊!」

    顾向扬为妻子重新盖上头巾,而后俐落地将她抱出轿外。冬梅连忙用伞为他们挡雨,迎情则紧抓着头巾,深怕它飞走。

    「你们其它人若想先躲雨,就先折返吧!」顾向扬朗声对跟在后头的迎亲队伍说道。

    「姑爷,您——」

    「冬梅,没事的。」迎情出声说。「反正在县城里已有许多关于我的蜚短流长,也不差今日这项,更何况,轿子无法再前进了。」

    「咱们能先折返——」

    「哪有出门的轿子又折返的?」迎情浅笑道:「没事的,你别担心。」

    顾向扬先将她安置在马上,这才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小姐,伞。」冬梅将伞递给她。

    「不用了,风大,撑不住的。」迎情握一下冬梅的手。「你别担心,不过是淋点雨,你先回舅舅家,等雨小点时再过来。」

    「不,奴婢用走的,淋点雨不算什么!」冬梅坚决地道,她要一路走过去,绝不拋下小姐。

    「是啊!我们都不会折回去的。」鼓吹手们也说道。

    办喜事嘛!哪有折返的道理,更何况,夏天里淋点雨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他们又不是文弱的富家子弟。

    顾向扬揽住侧坐的迎情,一手拉着疆绳,轻踢马腹后便在雨中奔驰行进。

    大雨拍打在两人身上,迎情一手抓着他,一手按着头巾,还一边担心会从马背上摔下。

    这荒谬的情景突然让她有些想笑,她的婚礼看来是无法按照正常程序来进行了,他们两人根本不像在成亲,反而像是在私奔,她没想到她的婚礼会这么的「与众不同」。

    她的新娘礼服在倾刻间便已湿透,她顿觉冷意传来,而头上的凤冠和湿衣也变得有如千斤重。她试着不抱怨,可是当她打了第一个喷嚏后,她便无法制制地颤抖起来。

    她又打个喷嚏,突然睁大眼叫道︰「等一下——」她拉下头巾,仰头望向他。「停——」

    顾向扬低头看着她,雨水滴在她脸上,听见她着急地道:「停下来,我的鞋掉了。」

    「别管了。」他低声回答。

    她摇头。「不行,我……我可以不要坐轿,可是不能没有鞋,若是让人瞧见,我……你停下来好吗?」她抓紧他的衣裳,一脸焦急。

    他叹口气,只好转过马首,跑了几步,发现她的绣花鞋躺在路中,他跳下马走上前,迎情低头注视着他弯身为她拾起红鞋。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一道轰然巨响紧接而来,像是要将大地劈成两半。

    迎情心头一惊,还未回神,就让胯下的白马吓得花容失色,只见它抬起腿嘶鸣,像是被雷声给吓着了,迎情在它昂首时,一个不稳,硬生生地摔下马来。

    顾向扬才刚起身,就见她摔下,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

    她惊叫出声,头上的凤冠摔落在地,弹了一下后砸上他的脚背,他咬紧牙,脸上透露着一抹严厉之色。

    「我的凤冠掉了。」迎情狼狈地抱着他,试着解释,「马……受了惊吓,所以……」

    「我知道。」他截断她的话,重新将她抱上马背,有些粗鲁地抓住她的脚踝,将绣花鞋穿回去,而后捡起那个能打断一个人脚背的致命武器,塞回她怀里。

    「你在生气吗?」迎情蹙起眉心。

    「没有。」他翻身上马。「我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策马往前奔驰而去。

    迎情没说话,她的婚礼真是糟透了,她无法怪他因此而心情不佳,但这又不是她的错,她也希望今天阳光普照、一切顺利,但这根本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也不是罪魁祸首,他不需要这么严厉的摆脸色给她看吧﹗

    又奔过了一条大街,顾向扬才拉住缰绳,停在一个敞开的大门前,他俐落地下马,而后伸手向她。

    「我有话同你说。」迎情紧抱着凤冠。

    他抱下她。「进屋再说。」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一阵喧嚷声自大厅传来,易伯和宾客们撑伞跑出来。

    顾向扬拉开她紧握在掌心里的头巾替她盖上。「抓好。」他话一说完,便拦腰抱起她,跨入大门。

    易伯跑到两人面前。「少爷,你怎么抱着新娘,轿子呢?」

    「在后头。」顾向扬的话随即被鞭炮声给掩盖过去,他大跨步地穿过前院,进入大厅。

    宾客鼓掌喧闹,顾向扬没理他们,直接抱着新娘往内室走去,让众人感到一阵错愕。

    「少爷,还不能进洞房,还没拜堂啊!」易伯紧跟在后头嚷嚷。

    顾向扬瞪他一眼。「你没瞧见我们都湿成这样。」他绕过廊庑,踢开新房的门。

    易伯耸耸肩。「反正少爷是铁打的身子,从小到大没生过病——」

    顾向扬走进屋后,「砰!」地一声踢上门,打断他的话。

    易伯暗自偷笑,继续未说完的话语,「不过,少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千金之躯,当然要先换衣裳。」

    顾向扬没理他,径自将怀中的迎情放下,掀开她的头巾,瞧见她在发抖。

    「我有话同你说。」她皱眉。「你……」

    「先换衣裳。」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两套干净的衣服,一套递给她。「你可以放下你的头盔了。」

    「头盔﹖」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凤冠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头盔。」她浅笑道,将它放在桌上,而后抬起头正要跟他说话时,就见他脱下外袍。

    「你——」她惊呼,立即背过身子,可还是不小心瞥见他古铜色的肌肤,脸蛋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臊红。

    「你最好快换衣裳。」他将湿衣丢在地上,心情愉快不少。

    迎情摇摇头。「不用……哈啾……」她打个喷嚏,听见他脱靴子的声音,双颊不由得感到一阵火热。

    顾向扬走到她面前。「你不需要逞强。」

    迎情一见他赤裸的胸膛,急忙转开脸。「请你穿好衣服,我们还未拜堂,这实在不合礼数。」

    顾向扬有趣的挑眉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还不是。」她转向他,却又在瞧见他赤裸的模样时别开脸,猛地又打了个喷嚏。

    「你不会自己换衣裳?」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他,他知道富贵人家的小姐向来都有婢女伺候更衣。

    迎情一面对他赤裸的上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感觉脸颊烧灼,血液全往上冲。

    顾向扬以为她默认了,于是动手解她颈处的盘扣。

    这个动作使得迎情猛地回神,她反射地后退一步,震惊道:「你做什么?」

    「想让你不被冻死。」他将她拉近。

    迎情大惊失色。「你不能脱我的衣服,我们还不是夫妻,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紧抓着领口。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他皱眉。

    「我……」她话未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他立刻拉开她的手,又解开她一颗盘扣。

    迎情急忙按住他的手。「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我们还未拜堂。」她第一次对人生气。

    「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他不懂她在执着什么。「只要我们换好衣裳,就立即出去拜堂,是你在这儿拖拖拉拉、不干不脆、耽误时间,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反悔吗?」他微怒道。

    迎情轻锁眉心。「如果你想的话,我无所谓。」

    她不在乎的话语让他升起一股无名火。「我冒着大风大雨去迎娶,你以为很好玩吗?除了弄得像只落水狗外,还得忍受那些瞎起阅哄的宾客——」

    「这不是我的错。」她打断他的话。「你别将这些怪罪到我身上。」她绞紧双手。

    他皱眉。「我没说这是你的错。」

    「是吗?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她抬起下巴。「除了绣花鞋掉落外,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她再次重申。

    他瞪她。「我说了我没有责怪你。」

    她盯着他的眼,紧握的手这才松开。「是吗?那……很好,我只是想把一切都说清楚,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我不祥,但我不是。」她蹙紧眉心。「我没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但我希望你不是这种肤浅的人,毕竟我们要相处很久,我不想为了这种事和你争论。」

    「如果你说完了,就别乱动。」他扣住她的肩,又开始解她的盘扣。

    「我自己能更衣。」她的视线始终停驻在他脸上不敢乱瞟。「我很抱歉方才反应过度,你说得没错,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当然能看……看我的……身子,只是我方才以为你或许会反悔,所以才阻止你,毕竟拜堂后一切才算是名正言顺,我很抱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当然会跟我拜堂,不是吗?」

    「我说了我会。」他解开她最后一颗盘扣,拉开宽大的新娘服。

    迎情紧张地闭上双眼,不敢看他。

    顾向扬扯下她的礼服,让它滑落至脚边,黑眸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她雪白的肌肤和胸前的鸳鸯肚兜,今他顿觉血气胸涌,他本能的伸出手轻抚她柔嫩的颈项,听见她倒抽一口气。

    她的肌肤光滑如丝,和他指上的粗茧形成对比,他贪恋地在她柔软的雪肌上游走,抚着她冰冷的手臂,来到她赤裸的背上,扯开她抹胸的细绳……

    迎情猛地睁开眼,打了个喷嚏,双手本能地覆住胸衣。「我……」她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在对上他黑如深潭的眸子后更显得心慌意乱。

    他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抓起自己干净的外袍裹住她。「别着凉了。」

    她晕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抓起自己的上衣,迅速穿上,顺势脱下湿长裤,迎情惊呼一声,连忙转身。

    他扬起眉说道:「你最好也一并换下亵裤。」

    她的脸蛋几乎要着火了,只能默然的颔首,说不出只字词组。

    他着好裤子后,转过她的身子,将布巾递到她手上。「头发擦一擦。」

    「嗯!」她立刻包住仍在滴水的长发,而后拿起腰巾系住宽大的袍子。

    顾向扬拿出干净的鞋袜穿上,而后抽干盖头,重新盖在她的头上。

    「走吧﹗」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颔首,在他的扶持下踏出廊庑。

    当两人跨入大厅时,迎情听到宾客的鼓掌和喧嚷声。

    正在吃鸡腿的易伯收到顾向扬不耐烦的眼神后,立刻起身,大声道:「新人拜堂。」

    大伙儿又是一阵喧嚷。

    「孔老爷,请上座。」

    易伯扶着比自己更年老,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好,因为少爷的父母已亡,且无亲戚,所以主婚人便由他们几十年的邻居孔老爷担任,他在邻里间是个受人敬重的老者,也算看着少爷长大的,所以请他当主婚人再适合不过了。

    孔老爷笑咪咪地道:「那就开始吧!别让新人等久了。」

    易伯站到一旁喊道︰「一拜天地。」

    顾向扬与迎情同时转身,朝门外跪下,叩首一拜,天空「轰」地又响起一声巨雷。

    两人站起,听到易伯又喊:「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朝坐在厅堂之上的孔老爷跪下,又一叩首。

    「好、好。」孔老爷高兴地笑着,他倾身要扶起两人。「起来、起来,哈……」

    突然,他的笑声断然而止,脸孔扭曲,毫无预警地往前倾倒,顾向扬在他撞上新娘前抓住他的肩。

    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楞住,直到一名少女叫道:「祖爷爷——」

    大伙儿这才猛地回神,全冲上前。「孔老爷——」

    「怎么了?」

    此起彼落地叫声在四周响起,盖着红巾的迎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也明白事情出了差错,她掀起盖头,就见眼前一名白发老人痛苦地呜咽着,五官紧揪在一起。

    她心头一惊,立刻喊道:「快叫大夫——」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许多青年立即冲出大厅,却在门口撞上赶来的鼓吹手,「砰!」地一声,双方人马两败俱伤,倒退着摔倒在地。

    「哎哟!」现场响起一片惨叫,桌子被撞倒在地,各式盘子、杯子全碎成片片,震得大伙儿心头又是一惊。

    迎情惊愕地转过头,瞧见门口乱成一团,她的嫁妆被撞得散落在地,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她的婚礼真是……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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