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习惯了。”
大卫走到她身后,拨开她颈后的秀发,在她耳朵上印下一吻。“这里是我的。老天,你真好闻。我告诉你我在黑暗中就能认出你来,这可不是胡诌的。”他眨眨眼。“甚至我还能分辨出你的味道。”“看得出来。”她取笑道。走进厨房准备早餐。由于自觉像个新娘一般,她开心地帮他弄了丰盛的早点——柳丁汁、蛋卷、培根肉及咖啡。
他离开后,她就坐在满室阳光的厨房中,在爱的灵感刺激之下,她像梦幻般设计出秋的集锦,准备寄到法国给朱力过目。
下午四点大卫带着香槟和草莓回来,牵着她的手上床说他要吃点心。
她变得大胆起来,以她最新发现的女性力量撩拨大卫。他们一起沐浴,在浴缸里尽情戏水,歇斯底里地嘲笑自己造成的杰作。“以后都会这样吗?”她问。“像一直在度蜜月似的?”他往她的胸部泼水。“宝贝,如果一直这样,我的学生得抬着我巡房了。”
她噘起嘴。“我不是宝贝。我已经大得可以当妈妈了。”
从浴缸中出来后,大卫用舌头舔去她颈后的水珠。“我注意到了。”他语气低沉,眼神炙热,使她的心几乎要融化了。
但有时莎曼的快乐里也夹杂些许的愧疚。她的母亲刚过世,她怎可纵情欲乐?但等到她含悲的眼神迎上大卫,一切的凄楚便又消失,他似乎是上帝特别恩赐给她的。
浴室和房里很快便呈现夫妻的样子。他们的牙刷和毛巾摆在一起,衣服也共用一柜。他也向她透露对逸民的担心,因为她让他想起童年时死于白血病的好友——诺曼。她安慰他,自觉愈来愈像个妻子,能分享丈夫的床、爱与忧虑。第二天,司机来接莎曼到父亲家和莎兰共进午餐。“你要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吗?”莎兰握着莎曼的手问。
“不会吧,我想。”莎曼脸红道,加快脚步,觉得身上某处特别的酸痛。
“我的双胞胎姊姊有经验了。”莎兰张大眼睛惊呼道。“让我们一起分享彼此的秘密。”
“那么容易看出来吗?”莎曼问。
莎兰抱住她。“只有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没有任何呢称?”
莎曼的脸胀得通红。“他叫我小宝贝。”“一般男人叫女孩子宝贝的,大都用情不专,不过你的情形一定跟别人不一样。”
她领她到日光浴室,桌上已摆好沙拉和冰茶。“我猜你会喜欢花园的景色。”
黛丝出乎意料之外地出现。她带了一个生日蛋糕,至于礼物则说要在宴会上才给。尽管莎曼很想和莎兰独处,她还是很快便沉醉在黛丝迷人的故事中。急于建立和这个家的关系的莎曼,专心地倾听黛丝叙述她的童年以及和巴尼的相识和结婚。
黛丝的父母是苏联移民,但她并不像其他苏联移民一样是在家里由接生婆接生,而是在医院生的。从她第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她便展现了坚毅的头脑。多年后,她更是拒绝了媒人的说亲及众多的追求者,帮自己选择一位同样具有雄心壮志的丈夫。她和巴尼很神奇地一见钟情。黛丝的态度并没有吓住他,于是两人开始大笑,怀疑自己上哪儿找同样的对手。巴尼不耐学校的教育,逃到大街上混,但很快便学会不犯别人犯的错误。他是个有见识的业务人员,高大黑发英俊的他,令黛丝怦然心跳,她喜欢这个性感、积极、和她同样个性强烈的男人。这对年轻的夫妇在休士顿街开了第一家高氏企业——一家小型女性服饰店,经过口耳相传,它很快地以优良的服务,上好的货晶,以及能让蓝领阶级的女性穿出品味闻名。在等候衣服修改的当儿,女士们可以继续去逛街。有一件不为人所知的事是,黛丝在店里摆的镜子是那种可以让人看起来较苗条的,她的老主顾于是不停地帮她宣传,生意蒸蒸日上。高家于是搬到东部公园路,宽敞的林荫大道上坐落的有布鲁克林博物馆、植物园、图书馆,以及陆军大广场,尽头则是仿法国凯旋门的拱门。他们家隔壁的隔壁则是民主党总部,过一条街则是布鲁克林犹太中心,专门赞助如海伦凯勒之流的名人演讲。
他俩聪明地没有涉足股票市场。经济大恐慌时,他们以极低的价格投资房地产,包括几幢夏日度假屋。巴尼甚至夸言自己拥有如甘乃迪般的巨宅。二次大战更使高家跻身百万富翁之流。麦斯效法甘乃迪分散投资,买下服饰工厂,和政府签下合约,供应军方制服。私下他俩严肃地讨论他们最高的梦想是——使麦斯当上总统。
“巴尼和我放下赌注,离开下曼哈顿区。我们抵押所有的财产以便能雇用到最好的人才。”黛丝说得双眼都露出笑容。“那些年真是黄金时光。我们尝试崭新的市场技术,我们成功了。今天,我们拥有大型购物中心和忠实顾客群。”
就在黛丝兴奋不已地叙述时,麦斯走了进来,在两个女孩颊上各印下一吻,他看起来似乎很轻松;“生日快乐,孩子们。”开心地送上礼物,他刚到店里多买了份一样的礼物给莎曼。莎曼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金手镯,不禁惊呼。
“但你不需买东西给我啊。”
“不要剥夺你父亲的乐趣。”黛丝说。“他有十八年要补偿。”
“谢谢你,爸。”莎兰说,在父亲颊上印下一吻。
对话的内容又回到巴尼如何诱使人们踏入店里。“用大胆的橱窗设计。他令他们耳目一新,吸引他们进来,效果神奇。”她高兴地说。
莎曼对商业的兴趣和热忱使黛丝不停地说下去,甚至还会引用她从书中得知的人名。
“莎兰,觉得你这个姊姊如何?”她甜甜地笑道:“她能和我们团圆是上帝的恩赐。”
“我也有同感。”麦斯插嘴道。
莎曼发现和滔滔不绝、热情洋溢的祖母讲话相当容易。当祖母询及她是否会做衣服,她肯定地回答:“莎曼,高级时装设计是浮而不实的产业。”
“确实,但现成服饰提供的仿佛只是基本的面包、奶油。如果要点心的话,就得要有经销网。顶尖的时装设计师品牌吸引人们掏钱出来。年轻人是最大客户群。随着不断改变的流行趋势,他们变成主顾。不管是谁付的钱,设计师可以接到百分之四到百分之十的大量订单,外加基本保障销售额,制造商还负责打广告。朱力宣称合约使他得以控制品质,但……”“但是什么?”
莎曼意识到都是她一个人在讲话,但这主题实在刚好正中她下怀。“时代变动得太快了,我在企业杂志上读到梅西百货去年营业额大约五亿七千五百万美元。”
黛丝讶异地问:“你在巴黎也读企业杂志?”
莎曼点点头。“朱力订了很多美国商业杂志以获得最新市场资讯。别忘了,他的产品销到世界各地,市场趋势和销售对他是很重要的。”
“我懂了。”黛丝说。私底下却认为莉莉应该用麦斯给她的钱送莎曼上设计学校。她让她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才华洋溢,上进肯学又不怕失败。黛丝啜口茶。“如果是你,要怎么促销一条线?”
莎曼脸上泛起红晕。黛丝千方百计在引她入决策中心。她仔细斟酌用字。“打主题式的广告,整合所有的部门,包括饮食部,邀请一些名人,并用电视墙打高氏企业的名字。”
黛丝抿抿嘴唇。“设计师难道不会宁愿用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用店名打广告吗?”
莎曼梦想着能把自己的作品介绍给全国的观众。“有很多人确实会,但连锁是进步的一大方法。如果你签一下新的、有才气的设计师,或者用好莱坞影星或运动明星加入做宣传,每个人都会受益。你可以做出高氏的特色。借由赞助产品,高氏可以签下更有利的合约。”黛丝放下茶杯。“我以前就觉得你像我,今天更加确定。你具有十九岁的女孩少有的商业头脑,我怀疑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祖父和我打算助你一臂之力。高氏企业的龙头是旧金山店,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它就是你的。我会亲自训练你,把你带入企业中。”
莎曼顿时目呆口瞪,身上窜起兴奋的电流。“祖母,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设计师,对商品或企业毫无经验。”
“我创业时有经验吗?”黛丝回道。“相信我,经验是在生活中日积月累的。你很聪明,除了我之外,还有专家会教你。你熟悉时装,知道流行,概念正确,而且还是我的孙女!在这种背景的结合之下,你是不可能输的。”她得意洋洋地做结论。麦斯也同意地坐向前。“想一想,不用现在做决定,时间还多得很。”
莎曼转向莎兰。“你说呢?”
穿着粉红色紧身衣的莎兰看起来可爱又冷静。耳朵上银耳环晃呀晃的。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她正在警戒地评估。
“莎曼,那是你自己的决定。”她优雅地耸耸肩。“听起来不错,但如果你不喜欢商品销售?不会浪费你想从事设计的宝贵时光吗?让朱力继续训练你会不会较为明智?毕竟巴黎是世界时装的龙头。离开那里的赌注是否大了一点?”黛丝强烈地反对。“莎曼,你不能再走回头路了,你必须重新选择。身为高家人,你和莎兰同样可以接受我们全力栽培。而在巴黎,除了朱力,还有谁能帮她?”
莎曼无言了,她只能举出几个奋斗几年后的设计师愿意回馈经销商的。但这次,黛丝提供她新的远景,一个跟专家学习的机会,而且当她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后,还能领导一家已经颇富盛名的店。这早已超越她的梦想。
她似乎可以看见自己身居企业要职,主持员工会议,和部门负责人交换意见,提供明智的建议。朱力会从法国飞来此地展示他最新的作品,还有她的!这年轻的新秀是谁?她是怎么办到的?媒体会问。最美好的是,她还看见自己和开怀大笑、以她为傲的大卫,手牵着手走在闪亮的走廊上。“祖母,”莎兰说。“我仍然认为这是个赌注,这对莎曼不公平。”
莎曼跌回现实世界,莎兰是对的,她是以小孩子而非大人的思考模式在思考。她可能会弄砸一切,使他们失望,破坏现在这个美好的的感情。但她心里却又响起祖母热切的呼唤。为何不试试?如果她不尝试的活,他们会更失望。她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她努力的话,也许可能成功。她早已经习惯努力工作,只要安排好时间,周末和晚上她可以用来设计,把作品寄给朱力,白天则待在高氏。老天,帮帮我,让大卫能在旧金山开业。“你听到莎曼的话了。”黛丝说,不知道她的孙女内心正在挣扎。“她很优秀。以她的态度和知识,即使她只是个陌生人,我们也会冒险用她,更何况她还是我们家人。何况,除了我,还有一群相当优秀的人,包括现在纽约的高氏总裁可以训练她。”
“薛哈瑞想在三年内退休,我们准备提供他优渥的薪酬使他无法拒绝这项要求。只要他在纽约店训练莎曼,然后在加州的第一年监督她,我们就加他一笔不小的退休俸。有几个重要的经理曾经向我们要求过派往西部,如果莎曼觉得她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们可以晋升其中一位去统领西部,所以没有人会有损失。”莎兰继续持反对的态度。“那莎曼的设计师生涯呢?你怎能不问问她就做这些计划?”
“莎兰甜心,我现在是在问她啊。何况,祖父和我总是有应变计划的。我只是想要莎曼知道她可以得到一切需要的帮助,这比我们开始创业时好多了。”
莎曼松开一直紧握的手,她的心在雀跃。她大口地吞口水以滋润干渴的喉咙。这种家族亲情,这么强烈的爱对她而言好陌生。莎兰和祖母的争执居然是在为她争取权益。
她颤声道:“祖母,我很高兴。莎兰,很感谢你的开心。真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但我想我还是需要几天好好想一想。”莎兰拿起刀子会意地看一看她。“要和大卫商量?”
莎曼脸一红。“是的。”
“旧金山是个美丽的城市。”大卫当晚小心翼翼地说。“对你的事业很有帮助,你应该接受。”
莎曼帮他端来一杯酒,她已经换过睡衣。“我们应该接受。不管我做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他无法和那些力量匹敌。“我对医院的义务要五年才能结束。”
她收好盘子放到水槽,决心找出解决方法。一分钟后,她更加热切。
“很好,高氏的西部分支还在建筑中,要一年半后才会建好。而建筑工人一般都会延迟完工。也就是说,大约有三年的时间我们必须当空中飞人,当然还得看我喜不喜欢这份事业。”“宝贝,你知道我不能常常旅行,我的病人们怎么办?”
“没错,我不会在乎大部分由我飞,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而且要快点结婚,她静静地发誓。在她以后的世界里,她可以想见自己是个受到宠爱的妻子,一个慈祥的母亲,一个成功的设计师以及高氏企业西部分支的负责人!
在办公室里,大卫在彭逸民的病历上做纪录。道尔打开门,从口袋中拿出一瓶易开罐汽水,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坐下来。“我听说那孩子的病情又恶化了。你找不到合适的捐赠人吗?”大卫沮丧地长叹一声。“我们已经在试了。有一天捐赠者银行一定要建立起来。他的白血球数高达十二万,血小板指数降得太危险,末稍血管还有不成熟的白血球。如果他父母早点
送他进来,可能还比较有机会,他才六岁。”
“你很关心那个小孩是不是?”道尔同情地说。
“是的。”大卫承认道。“他让我想起一个很亲密的朋友,我就是在他这个年纪失去他的。小孩子应该有长大的权利,所以我常常想不通有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堕胎,除非她们有很好的理由。”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道尔问道,因为大卫看起来倦容满面,仿佛很需要睡眠似的。道尔的怀疑没有错。在和莎曼做过爱之后,他一夜未眠,苦苦思索该如何对莎曼提出忠告,他向道尔提及此事。
“老天,你真是个白痴。真不敢相信你没拖着她上结婚礼堂。你现在这么做等于是把她推出门外,你还真慷慨。先结婚吧,以后再一条一条理清楚。”
“我不期望你会了解。”大卫不耐地责备道。“你出生富裕,随时想搬到豪华公寓便可以搬。但莎曼从没富裕过,也没有家人,如果我绊住她,她会更难得到这些。”
“你怎会绊住她?”
“莎曼想要成家,事实上,我也是。也许现在我还能克制住自己,但一旦结婚,我们一定会马上有孩子,在两岸间飞来飞去。”“别人能,你们为何不能?”
“孩子需要的是父母。我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看他们长牙,说第一句话,训练排便,等等一切。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大卫再度担忧地看着逸民的病历。“如果孩子能同时有父母亲和他一起成长,天天陪他、爱他,不是比这种两岸通婚来得好吗?”
“当然。”道尔让步道。“理想国才有的。大卫,别忘了,我们有很高的离婚率。人们得去适应。”
“我们也可以从孩子身上看到结果。莎曼的父亲根本就是我父亲和朱力,我不要这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我爱她,也会爱我们的孩子。你想我们会不为彼此牺牲吗?我知道她的想法,她那小脑袋以为立刻组个家庭就能取代她从来没有过的。这种想结婚有欲望便是悲剧之所在。她得背着婴儿工作,这样你想我们还能生小孩吗?我可不认为。”“道尔,还有一点是,你和我都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如果有人阻止我们行医,我们一定会痛恨他一辈子。我想了很多,莎曼才十九岁,应该要有发展事业的机会,所以我们两个等几年再结婚生子也无伤。到那时,她事业有点基础,我也可以陪她。”
道尔站起身。“你确实一番好意,用心良苦,但却忘了一点。”“什么?”
“现实的人生,伙伴。这段时间内,有太多事可能会发生。她可能会在那边遇见一个好男人。”他咧嘴一笑。“或者,如果她待在这里,我可能跟她玩玩,她欣赏我的钢琴,这是个开始。”
道尔说完随即关上门,大卫丢出去的铅笔没能击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