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一关,大庆立刻踩下油门,急驰出片场。
钱少传整个人几乎是蜷缩在皇甫桂身边,拚命地告诉自己,伤员,他是伤员,他需要人照顾,她只是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突地大庆紧急煞车,吓得她忍不住放声尖叫,直往皇甫桂怀里偎。
大庆被她的尖叫声吓着,忙道:“有猫,没事。”
“庆年,开慢点。”怀里的她颤抖得厉害。皇甫桂单手环抱住她,让她的脸贴靠在他的胸膛上。“少传,开始默数,武导说了大概就三五分钟的路程,你数秒,一会就到了。”数?怎么数?她的思绪被恐惧笼罩,就连数秒该怎么数都忘了。
那时也是这样的,一个紧急煞车……“一秒、两秒、三秒……”突地,她听见他缓而沉着地数着秒,低醇的嗓音应和着他沉稳的心跳,撞进她的心坎里,硬是抓住了她部分思绪。
微抬眼,她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他是否在看着她,可是他的大手却有力地握住她的,暖意强势地驱逐着她心底的恐惧冰冷。
她知道,他的手很暖,烘着她冰冷又残缺的心,他的嗓音充满力量镇住她慌乱的思绪。
听着他数到两百三十二时——“到了。”前头传来大庆的嗓音,她缓缓回神,就见综合医院已在眼前,大庆替她开了车门,用着充满娘味的口吻问:“好些了没,下得了车吗?”
“可、可以。”她有点僵硬又迟缓的移动着。
大庆也不催,因为开车时从后照镜已窥见她的不对劲。
待两人下了车,大庆才赶紧进医院替皇甫桂挂急诊。
“好些了吗?”皇甫桂低声问着。
“嗯……嗯。”她垂着脸,突地想起一路上她根本就没压着他的伤口,一抬眼,见他是自个儿动手压着,一股沮丧强烈地灌进她脑门里,教她紧抿着嘴。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克服眼睛的问题,可是愈待在他身边,她愈是发觉有些事是无从克服的,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帮不了就是帮不了!
“别哭。”
“我没有。”她闷声道。
“有我在,不管发生任何事,尽管靠过来就是。”他握住她的手微使劲,将她扯进怀里,吓得她瞠圆了眼,忘了挣扎。
她脑袋一片空白,不能理解他这动作……太暧昧了,还是他根本习惯了这些国际礼仪,所以连安慰人都是比照办理?
“倦了累了,难过了害怕了,都可以窝在我的怀里,我允你。”他舍不得她抿紧嘴忍着泪,那神情教他莫名心疼。她该在灿阳底下咧嘴扬笑,该是在月光之下温柔粲笑,而不是心有不甘地抿嘴忍泪。
我允你,那般不可一世的口吻,她应该吐槽他,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那属于男人的气息、属于男人的有力臂膀圈抱住她,莫名地让她忍住的泪快要夺眶而出。
不可一世的口吻里藏着不轻易许诺的纵容,令她的心骚动着。
她不是想要躲进哪个臂弯,把自己的责任丢给别人分摊,而是有时她也需要一个拥抱,告诉她,她很努力,她没有放弃自己,更没有逃避现实,她只是需要暂时的依靠。
当大庆带着医护人员走到外头,撞见这一幕时,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是该推着医护人员进急诊室,还是……算了,反正主子都瞧见他了,就可惜了气氛正好。
“走吧,陪我进去。”皇甫桂轻叹口气,握了握她的手。
离开他的怀抱,钱少传有着短暂的失落。“不了,我在外头等着就好,我进去帮不了忙,还是让傅哥陪你就好。”
“好吧。”他想了下,不勉强她,牵着她到诊间外,便和大庆先进去。
钱少传坐在等候椅上半晌,小脸才慢慢地烧了起来,脑袋才意识到她刚刚竟然跟个男人抱在一块。
她就算自暴自弃,也不该从他身上汲取一丝抚慰……深吸口气,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安慰人的方式,就像他亲她是种恶作剧,根本不代表什么意义。
对,就是这样!
她很满意自己找出完美解释,可以让她不再执着于这无聊的问题上,但她的脸还是烫着,心微微颤跳,生理与心理严重背道而驰。
啊啊!不管了,想那些做什么?!她羞恼起身,决定到外头走走,目光落在外头的车辆上,突地想起自己的机车还停在片场,如果不回片场,就意味着她待会得要再搭一次车子!
不假思索地,她掏出手机发了个简讯给大庆,随即快步朝来时路而去。
最近天天到片场,这儿的路她很熟,摸黑都走得回去,遑论这一路上的路灯都亮灿灿的。
只是骑车快,步行的话,不走个十几分钟是不行的。
于是迎着带来几许凉意的夜风,她加快脚步回片场,希望待会回医院时,他的伤口还没处理好,否则肯定又要领他一顿骂。
想着他,想起他的拥抱,她脸不禁更烫,走得不禁更快,最后干脆用跑的。
她就是体力过剩才会胡思乱想,跑一跑就好了。
一抹纤细的身影,夜半三更,在宽敞的路上狂奔着,直到来到片场外头喘口气后,才刚踏进停车场牵车时,就瞥见另一头有抹影子动了下,她习惯性地道:“辛苦了……”但她话说得太快了,这个人她是避之唯恐不及啊。
“钱少传。”章萃琳踩着高跟鞋来到她面前。
“章经理。”唉。
“还好现在的弓弦都是人造塑料纤维,否则被断弦打中可就不是好玩的。”皇甫桂一包扎好,大庆拿着单子缴完钱后,不住地叨念着。“幸好是短弓,要是长弓,这打上来连骨头都凹了。”皇甫桂不作声,目光扫一圈,不见钱少传的身影,不禁眉头微皱。
“说来也真是古怪,上回说那匹马是受到惊吓才会失控,可我怎么瞧都不像是这样,而这一回,好端端的一把弓,主子又不是使了十足的力,弦怎会断?”
“谁说这里跟大晋不一样?”皇甫桂突道。
“主子?”
“残缺的人心放眼皆是。”那是有心人做的事,只是目的尚未明朗。
“难道是金若望跟谁结了怨,结果现在却报在主子身上?”说着,抬眼见他停下脚步,大庆不禁问:“怎么了?”
“瞧见少传了没?”
“啊,少传刚刚传了简讯给我,说她要回片场牵她的机车。”像是怕他不信,他赶忙掏出手机,滑动画面以兹证明。
“她为什么是传给你?”皇甫桂冷冷睨去一眼。
“主子,你有跟少传说你的手机号码吗?”他是入境随俗,一占领这副躯体之后,立刻将正牌傅庆年的所有记忆接手,智能型手机用得可上手。
大庆得到的回答是——皇甫桂似笑非笑的表情。
“主子不喜使用这些科技产品,都放在我这儿,打给你或传简讯给我,意思都是一样的。”这眼神,他懂。
近来主子的脾气时好时坏,有点怪,就不知道跟少传有无关系。
“她传了简讯给你,你竟然不阻止她,那条路少有人车,她三更半夜独自一人走着,你就不怕她出事。”
“可我不能离开主子。”
“我说过,跟着她。”说到这,他还没跟大庆算他被岳钧随意支开一事,这要是在宫中,会有多可怕的下场。
“可那是指片场里……”见他神色更加阴鸷,大庆不禁问:“主子是把少传视为什么?是……想要迎娶的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