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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别争宠 第二章 作者:湛露
    “今年的狩猎不同于往年。”

    面对站在自己脚下众多的儿子以及贵族子弟,皇帝显得异常兴奋,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落夕,对她伸出手,“落夕,到父皇这边来。”

    落夕娉婷起身,静悄悄地站在他的右手边。

    “众所周知,落夕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却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给她的绝不低于任何一位公主及皇子。如今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也有你们许多人的父母亲自来见我,想娶落夕为妻,我思虑再三,决定以今日的狩猎作为一个考验,谁能夺得今日狩猎的第一,就有可能娶到落夕公主。”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许多人难掩窃喜和兴奋。

    皇帝将目光投向正在冷笑的三子,“所以,今日我的皇子们就不参与这一场角逐了,太子,带着你的兄弟们先到一边喝茶观战去吧。”

    司空政一揖,转身对兄弟们笑道:“看来我们当中有人要失望了。”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对准司空曜,他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只将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

    “落夕,你先坐在这里。”皇帝离开宝座兴致勃勃地到前面敲锣,锣声一响,比赛开始。

    四周到处是人喊马嘶,飞起的烟尘几乎可以将人的视线完全遮蔽,这嘈杂的声音让有些人更加兴奋,也让有些人更加沉默。

    落夕的一语不发让司空娇忍不住凑过来问:“怎么,不开心?这些贵族子弟中有没有让你看得顺眼的?”

    “五姊,别拿我开玩笑了。”她轻轻扯唇,无意中与台下一个人的目光对视,全身骤然紧绷起来。

    “落夕公主在害怕吗?”那悠然得近乎挑逗的语调从下面轻飘飘地飞来,“其实你不用担心,父皇不是老糊涂,他刚才说的话分明是给你留了退路。哼,谁能夺得今日狩猎的第一,就有可能娶到落夕公主?那群傻瓜在狩猎场上争得你死我活,还未必能做得了驸马,只是白白让人看笑话。”

    “三哥,你少冷嘲热讽的。”司空娇立即出声打抱不平,“你是不是拿不了今年的第一,所以心中气不过?”

    司空曜忍不住笑出声,模样张狂,“我会在乎这个第一的头衔吗?边关我杀了多少敌人,砍了多少将领的首级,这小小的场面岂能放在我眼里?”

    “三哥,好好的一场比赛,怎么让你说得那么晦气?”司空娇用手捂住鼻子,“落夕,我们走,不要坐在这里,去湖边转转。”

    被动地被拉起身,落夕只觉得身后那双向来如刀般锐利的目光还在盯着自己。

    “五公主,要带落夕去哪里啊?”叶贵妃朝着她们招手,“来,到这边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司空娇低声对落夕道:“你可要小心了,听说叶贵妃有意让自己的侄子做你的驸马,你看她身边的那人,应该就是她侄子了。”

    抬眼看,果然看到一个青年正站在叶贵妃身边,看容貌,倒也白皙俊俏,仪态算得上矜贵优雅,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世家子弟。

    “落夕,这是我的侄子啸云,啸云,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这位闻名已久的挽花公主吗?”

    叶啸云走上前一步,躬身施礼。“久闻公主大名,今日得见,可以了偿啸云的宿愿了。”

    “公子客气了。”落夕点头还礼。

    叶贵妃急于夸赞侄子的优点,“我们叶家的孩子天生就不喜欢打打杀杀,明儿和啸云一样,都只爱读书。偏偏万岁非要来这么一场比武招亲,我想让啸云一展身手都没有机会了。”

    落夕淡淡地笑,没有接话,她看到五姊正偷偷地撇嘴,知道她因为母亲和叶贵妃争宠,向来对叶贵妃颇有微词,于是思忖着该怎样解开这样的僵局。

    但,叶啸云却先开口了,“公主,听说您不但精通刺绣,还博闻强记,有几本书,啸云想向公主请教。”

    “我未必读过公子所说的那些书。”听出对方是想和自己单独谈话,但是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场合,哪里有他们单独说话的地方?

    叶贵妃却欣喜地撮合,“湖边是说话的好地方,啸云,你们就到那儿聊聊吧,要照顾好落夕公主哦。”

    落夕无奈,只好对身边不发一语的人说:“五姊,你先去忙你的吧。”

    司空娇想阻拦却也不便开口,只好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小心。

    湖边比起远处的尘嚣自然清静许多,落夕临水而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有点头晕。

    上一次这么近地靠近水边还是六年前,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靠近过水池或是湖泊,也许是因为心中还有着一些畏惧吧?

    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站着的叶啸云及时扶了一把,“公主小心。”

    “多谢。”她不着痕迹地将身体抽离。

    “公主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多少呢?”他先打开了话题。

    “你指什么?”她反问。

    “关于……公主襁褓时以哭声击退虎群,救下万岁的那段传说啊。”

    她从容回答,“你已经说了那是我襁褓中的事情,襁褓中的婴儿,哪里会有什么记忆能留到今天呢?”

    落夕公主的传说就是这样的遥远,遥远到她自己毫无记忆,却成了举国上下传颂了十几年的传奇。

    听说那一年,皇帝也是出外狩猎,为了追踪一只漂亮的麋鹿不小心远离大队扈从,结果误入了虎群的势力范围,当老虎们虎视眈眈地将他围在当中,即将要大开杀戒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啼哭声犹如佛音普照,竟然让虎群慢慢退去,当惊魂未定的皇帝顺着哭声找去时,只见夕阳西下,在一片桃花映照之中,满地落花之间,有一个身裹雪白襁褓的婴儿正在低声啜泣。

    谁也不知道这孩子从何而来,又怎会有喝退虎群的魔力,但是皇帝真是惊喜万分,立即将这个孩子抱起,骑马逃出山谷,又将她带回宫,赐名落夕,封号挽花公主,并将他捡到落夕的这一日定为她的芳辰。

    再后来,更加神奇的是,每到落夕公主芳辰贺喜之日,全国就会普降雨水,雨水滋润了麦田,喻示着来年的丰收吉庆。

    落夕公主,真是道道地地的传奇。

    但是这些传奇对于落夕来说,也只是犹如听别人讲述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与她并没有实质的感觉和触动。

    所以叶啸云当面又提起这些事情时,她只是淡淡地问:“你不是要问我关于书的事情吗?是哪些书?”

    碰了个软钉子,叶啸云只好讷讷地笑着转移话题,“前日我在文渊阁找到一本古书,书名叫……”话未说完,突然“哎哟”一声,手捂臂膀,痛苦地弯腰倒地。

    “你怎么了?”落夕不解地惊问,赫然看到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时被人射中了一支弩箭。“来人啊!”

    她一声高呼,惊动了四周的人群,站在较远处的兵卒也急忙跑过来。

    “天啊!啸云,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叶贵妃脸色惨变,几乎不敢相信,“太大胆了!居然在这个地方公然行刺?”

    司空娇比较镇定,沉声说:“贵妃娘娘不要乱了方寸,叶公子并不是什么朝廷要员,也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谁会刺杀他?除非他在外面结了仇敌。这里是狩猎场,说不定是谁的流箭无意中射到这里来的。”

    “流箭?”叶贵妃狞笑,“快叫人去查流箭上刻的字迹!不是说每个人使用的箭尖上都会刻上自己的名字吗?我要查清楚到底这支箭是谁射的!”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叶啸云抬上旁边的马车,因为狩猎是危险的事情,所以早有随行军医在那里等候。

    落夕看着还留在原地的一摊血迹,独自向前走去,在距离她不过十余丈开外的地方,司空曜负手而立,笑咪咪地看着远处纠缠成一团的战局,听到脚步声走近,他才开口说:“这群傻瓜不知道要斗多久才能斗出个胜负。”

    “刚才那一箭是你射的。”她忽然出声,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他转过头来,目光幽沈,“你说什么?”

    “不要装不明白。”她沉静地说出证据。“我知道那是你的箭,只有你的箭,才会在箭尾绑上一根黑色的丝羽。”

    “你对我的事情还了解得满清楚的嘛。”他挑挑眉,对于她的质问不置可否。

    “为什么?”她还在追问:“他哪里惹到你了?”

    “只不过刚巧看到一只漂亮的云雀飞到他头顶上,一箭射下来,没想到竟然会偏了。”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显然已经承认她的质疑。

    落夕咬紧牙关,“撒谎!你身经百战,再远的距离都可以百发百中,这么近的几步路,你不可能射偏!而且,我刚才也没看到什么云雀从我们身边飞过。”

    “当你的眼中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顾不得身边还有什么了。”司空曜冷笑,“你在为他痛心?你们不过是刚认识吧?算得上有交情了?”

    “你恨我,便报复我一人就好,何必要牵扯无辜的旁人?”她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哀愁。

    司空曜目光一凛,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一字字说:“没错,我恨你入骨!我就是要报复,不仅是你,还有所有围绕在你身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若想救他们,就离所有人都远一些,别让你的灾难传染给其他的人!”

    她的肩膀轻轻抖动,凝望着他寒霜般的面容,“为什么?六年前我已经几乎死过一次了,为什么你还是这样恨我?”

    他冷笑,笑得无情且冷血,“你说错了吧?六年前被害得死去一回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他锐利的眼光像是可以剖开人身体的刀子,直刺进她的心底。

    垂下头,暗暗地又捏紧袖口中那方丝帕。“真的……就那么恨我?”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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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猎的大军终于全部回来,清点之下,牧远王府的小王爷牧平,居然得了个头彩。

    皇帝站起身,走下高台笑着点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当年,你父亲远征西疆、平定叛乱时,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那一战轰动全国,如今你还不到二十岁吧?居然也能有如此的身手,实在让人欣慰。”

    牧平骄傲地扬着头,“我爹常说,牧家的孩子是在马上为皇帝打天下的,让我们必须从小习武!”

    “毫无疑问,今日的第一就是我们的牧平小王爷了。”皇帝伸手一招。“来人啊,把我准备好的奖品拿过来!”

    奖品是一根镶嵌着翠绿宝石的马鞭。

    “这马鞭是用上好的蛇皮编就,举国只有这一条,今日起就是你的了!”伸手一送,牧平欣喜地接过,纳头拜倒。

    “谢万岁!”

    就在此时,那不合时宜的懒洋洋声音又响了起来,“父皇现在就要发布诏书,下嫁落夕公主了吧?”

    皇帝尴尬地回头瞪了三子一眼。“这和你有关吗?”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司空曜歪着头笑。“儿臣只是在提醒父皇不要忘了大事,对小王爷来说,一条马鞭是不能全部满足的吧?”

    皇帝陡然沉下脸来,“小王爷今年才只有十六岁,还未到娶亲年纪,而落夕已经十八了,年纪不合。”

    “父皇这么反覆无常,不怕伤了臣子们的心吗?”似乎是存心要气父亲,他说的每句话都不给他台阶下。

    “三弟,你少说点吧。”司空政在后面拉了他一把。

    司空曜笑着耸肩。“不过开个玩笑,怎么你们都这么紧张?好吧好吧,我也不是要和父皇为难,只是我怕下面的臣子会对父皇您有所不满。更何况,小王爷虽然年纪轻,与落夕毕竟只相差两岁而已,女大两岁成亲的例子不在少数,以这样的理由不肯下嫁公主,是不是不能服众?”

    “你想怎样?”皇帝压抑着怒气。

    “落夕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她能嫁个好夫婿。依我之见,不如我和小王爷比试一场,若小王爷胜了我,便说明他已经长大成人,父皇便不应该再以年纪为理由阻挠婚事;若小王爷不能胜了我,那我又怎么放心将我亲爱的落夕妹妹交给这样一位驸马呢?”

    众人听了都觉不解,因为他的提议让人觉得实在是蹊跷得不着边际,牧远王爷更是主动走出来说道:“三皇子不要开玩笑了,平儿才有多大能耐,怎么能和您比试?”

    “王爷放心,我毕竟长他几岁,比拳脚一是不雅,二是容易失手,我们只比射箭就好了,一箭定胜负,如何?”

    牧平毕竟年轻,好胜心强,加上他今日在众人中得了第一,凭的就是一手精准的射箭功夫,于是他抢先答道:“既然三皇子邀约,爹,孩儿绝不能怯阵,孩儿答应接受挑战!”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牧远王爷低声斥责。

    司空曜回头看向高台上的落夕,似笑非笑的问她,“落夕妹妹,你同意我的办法吗?”

    她望着他,嘴唇动了几下,“此事……要请父皇定夺。”

    “父皇无话,那就是听我的了!”他笑着,命人将两枚铜钱分别拴在两棵大树的树杈上,对牧平说:“我们只要在百步之外将这枚铜钱射下,定在树上,就算获胜,如何?”

    他大声回答,“好!”

    司空曜伸手一拦,“不过,比箭也要赌个彩头,若我输了,就输你黄金千两,若你输了……小王爷今日得到的马鞭可敢拱手相让吗?”

    牧平一咬牙,点头。“好!”

    两枚铜钱被吊起,在场上千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马儿似乎也忘记了嘶鸣。

    “你的年纪小,你先。”司空曜右手一摆,泰然自若的说。

    “那就不客气了。”牧平急于表现,走到百步开外的地方,弯弓搭箭,几乎是在瞬间,飞箭嗖地飞出,射中了铜钱的正中心,并将铜钱从树杈上一下子钉到了树干之上,全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喝采,他也禁不住一脸得意。

    司空曜缓缓回头,见高台上的落夕已经站了起来,像是非常紧张地捏紧拳头,注视着这边的结果,他微笑着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向等待着自己的那枚铜钱,忽然反身又向后走了十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牧平变了脸色。

    他潇洒一笑,“我既然年纪比你大,自然难度也该大一些,否则不是以大欺小了吗?”

    他站定在那里,慢慢抽出箭,却没有立刻搭弓,而是面对着落夕所在的地方。

    司空曜大声问:“落夕妹妹,这个驸马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距离如此遥远,他的声音随风飘扬过去,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移向落夕所在的位置。就见她的神情显得尴尬窘困,一低头,再也不愿意对视任何人的目光。

    眯起黑眸,司空曜将箭尖缓缓对准铜钱方向,突然之间,箭矢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飞出!

    众人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结果,许久之后都没有人说话,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箭并没有像牧平那样穿过铜钱中心的空眼射进树干,而是射断了挂着铜钱的那根红线,将线与铜钱一起钉在树干之上,不仅如此,那箭居然还直没入树干内,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箭羽在外面轻轻颤动。

    司空曜缓缓走到牧平身边,从已经呆住的他腰畔拽下那根长鞭,悠然举起,吐出两个字,“谢了!”

    胜负已分,但是满场的观众不知道是该欢呼,还是继续这样保持安静下去。

    牧平小王爷不仅失去了刚刚得到的马鞭,还失去了成为落夕公主驸马的机会,这对于牧远王府来说是一种羞辱,但三皇子是连皇帝都头疼的人,加上这些年在外面建功无数,谁也不敢招惹。

    正当众人都在面面相觑的时候,还是牧远王爷大度,大声一笑,“小儿这点武功在三皇子面前真是献丑了。牧平,你还要多回去练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骄傲。”

    皇帝也只好趁势抓住台阶下,“是曜儿太好胜,真是胡闹。”

    司空曜置若罔闻,只是再次看向高台,就见落夕已经悄悄站起身,走向她的马车,似乎不愿意再多留一刻。

    回程路上,他与八弟联袂同行,司空明还在兴奋地说着刚才的那场比试。

    “三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教我射箭!何时我也能像你射得这么好啊?”

    “你将来注定是要做文臣的,你和我,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辅佐在太子的左右,这不是挺好吗?是吧,大哥?”司空曜随口问兄长。

    司空政的马稍稍落后了他们半个马身,此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三弟的侧脸,慢声问:“老三,今日你和牧平为难,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举起手中马鞭,快意一笑,“当然是为了这条马鞭呀。这么上好的宝贝,我和父皇求了许多次他都不肯给我,现在居然随随便便就打赏给下面的人,我怎么能服气?”

    “就是为了这条马鞭吗?”一催马上前,司空政斜过身子在他耳边道:“若非我坚信你是真的讨厌她……我会以为你是在嫉妒。”

    震了一下,司空曜几乎从马背上跳起来,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哥哥,“你脑子迷糊了?说这是什么胡话?”

    “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淡淡地笑了笑,他没有再开口。

    司空曜见状,反而更恼,紧紧地一捏马鞭,猛地抽在马臀上,一声呼啸,马儿迈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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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一座马车刚刚放下车帘,司空娇秀眉蹙紧,“该请大哥好好和三哥谈谈了,今天的事是他故意和你作对,和父皇作对,再这样下去,三哥岂不是和整个朝廷为难?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落夕垂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让司空娇气得推了她一把,“我为你的事情着急,你怎么好像无所谓?”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轻叹口气,“你都说了他是存心要与整个朝廷为难,我又能怎样?”

    “或许你该找他,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看他到底想怎样?就是和你作对,也该有恩怨了结的时候,难道还要作对一辈子吗?”

    心头像是被人用刀划开了一道伤口似的,她想起司空曜在猎场中说的那四个字——

    一生一世。

    他早已决定要恨她一生一世,她还能怎样化解?

    一旁的司空娇随口说:“今天真是古怪,和你说话的叶啸云突然被流箭射中,为了当驸马而来的牧平又败在三哥的箭下。落夕,你今天有没有看日子?会不会是你命犯太岁啊?”

    落夕不禁苦笑,“太岁能比得过我们这位魔王吗?”

    “嗯?你说谁?三哥吗?”

    她没回话,挑开自己那一边的车帘。外面倒退的树木以及跟随在左右的人群,为什么看上去都那么陌生?

    热热闹闹的场景总是围绕在她的左右,但是却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涟漪,唯有……唯有……当手指触碰到袖中的白手帕时,所有故作的镇定、强压的渴望,都像是亟待喷涌的火山,将她全身烧灼得滚烫。

    人哪,为什么总是在渴求着自己不应该妄想的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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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曜用马鞭狠狠地抽打着树干,府里的家丁奴婢都吓得不敢上前,不知道三皇子为什么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是在他出尽风头,抢到皇上赐的马鞭之后?若换作别人,早将那马鞭高高奉入高阁之中,碰都不敢再碰一下了。

    他在发泄,是的,因为无从诉说,只能发泄。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自以为在皇子中算是最得兄弟姊妹喜欢的,许多人都视他为最英勇的手足,或是最了不起的兄长,然而他却活得如此孤独,孤独到所有的心事都只能一个人苦苦隐藏。

    若非我坚信你是真的讨厌她……我会以为你是在嫉妒。

    大哥的话真如一把刀插在他心上。嫉妒?若是六年前,他不会认为这是嫉妒,他会坚信这是恨,因为恨,所以要剥夺所有属于落夕的快乐,所以要让她永远为他的存在提心吊胆,让她时刻不得安宁,只能注意他的存在。

    然而,边关生活六年,多年的征战除了磨砺他的兵法韬略之外,还磨砺了他的一颗心。

    他是嫉妒,也是恨,可因为恨而嫉妒,或是因嫉妒而恨,他分不清楚。

    儿时落夕还没有入宫的时候,父皇的子女也有四五个,虽然太子早已是太子,但最得宠的人却是他,人前人后,谁不将他三皇子奉为本朝最明艳的珍珠?

    没想到五岁时,他的生命中突然多了一个叫落夕的女婴,她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属于他的未来,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父皇的眼睛都只是关注着她的成长。

    “落夕会笑了!”

    “落夕会走路了!”

    “落夕能叫父皇了!”

    “落夕能读书写字了!”

    落夕落夕,落夕的一切仿佛都是值得称颂的,逼迫得周围的人都要跟随父皇一起去赞颂那个不知来历的女孩儿!

    “父皇,你看我射下了一只小雁!”

    九岁时,他第一次弯弓射箭能射中如此高飞的猎物,欣喜若狂地拿到父皇面前炫耀,没想到父皇却皱眉说:“落夕为我们国家带来了难得的和平,她向来不喜欢杀戮,昨天还放生了一条小鱼,你要多向她学学,多存一点仁爱之心。”

    呸!让他堂堂三皇子向一个黄毛丫头学什么?

    “父皇,你看我这份兵策写得如何?张大学士都夸赞我写得好呢!”

    十岁时,他捧着自己被本朝才子张学士称赞过的兵策去向父皇献宝,没想到父皇又皱眉,“有落夕在,现在国泰民安,你应该多学学你大哥,学会治国,而不是打仗。落夕已经开始学刺绣了,昨天还绣了一只可爱的小猫送我,你看,难得她一个五岁的孩子就能绣得这么好,真是天赋异禀。曜儿,你五岁的时候还在满院子玩泥土吧?”

    这样的事情一次次重演,他再好的脾气和耐性也已被磨得干净,父皇有多赞美落夕,他就有多反感她,反感到最后累积成山,就变成了难以改善的恨。

    即使她温婉的气质越来越如皎洁的月光,让人移不开视线,即使她能绣出世上最美妙的绣品,他还是坚定地决定——要恨她!

    常年累月地恨一个人,需要多少毅力和耐心,是没有恨过的人不会了解的,他要时时在暗地里关注那个人,找出更多恨她的理由,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习惯。

    直到有一天,当他发现那些恨似乎开始变质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自己对初衷的背叛,于是宁愿继续披着恶人的外衣,干那些看似不可理解的勾当,似乎当所有人向他投来瞩目的目光之时,他才会在心中稍稍得到一些宽慰。

    只是那些目光中,总会掺杂着一双纯净的眼,让他心潮翻涌,莫名其妙地怒火加身。

    尤其他最恨的是,她将这份温婉和纯净投注到别人身上,尤其是异性身上时,他压抑不住的怒火就会化成如嫉妒一样的烈火,恨不得在顷刻之间蔓烧四野,让这世上除了他与她之外,全都寸草不生。

    这种力量,除了“恨之入骨”四个字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言词可以形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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