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快活,以至于警觉心大失,浑忘了主上和奴下的分际,她实在是脑子不清不楚,该打。
“我说你就该乖乖认分过日子,一天过一天,等一个月期限一到,立刻收拾包袱走人,不管他大将军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是真心还是作耍的,都与你一点干系也无,切记切记呀!”她喃喃自语,警告了自己一回又一回,语气却越发苦涩。
就好似,她刚刚逼自己亲手掐灭了什么……
镇东将军府这几日里的气氛处处透着谁异。
先是大将军日日住在郊外大营,而玉米姑娘则是天天窝在房里,再无涉足小厨房。
有府中悍卫受不了跑去找剑兰打探消息,换回的却是剑兰一记玄玉寒冰掌,外加一记杀人大白眼。
“这么八婆还当什么男人?本姑娘助你下辈子投胎当娘儿们去!滚!”
至此,将军府上下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深入探究个中情由。
一晃眼,七天过去了。
根据悍卫们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指出,大将军七天来在大营里操得众人哭爹喊娘,几个副将也叫苦连天,却在对上将军的冷脸之后,又吓得个个抱头鼠窜老实操练去了。
由此可知,求爱失败的将军大人怨气有多重、煞气有多惊人了。
最后,连一向负责管辖外院而不问内院之事的总管涛天都受不了了,这天晚上特地跑去搬出大山来。
“嬷嬷,听说大营今日又操挂了两支虎军。”俊美无俦的涛天本该会是姑娘家们最痴迷爱慕的那一款,但因出身自燕国公府刑堂掌事,就连笑起来也是煞气恻恻,令人生骇,是故到现在仍旧“小郎独处”。
“燕家军几时这么不济事了?”严嬷嬷严肃的老脸微一蹙眉,哼了声。“那是该让青哥儿好好练练了。”
老太太,再练下去就死人啦!
涛天忍住一声呛咳,稳住一贯眯眯笑的狐狸表情。“主子心中不快,若能因私致公,锤链出燕家铁军中的铁军,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只是怕主子这心结不解,终非长久之计。”
“青哥儿生平首次心仪一个姑娘家,因情生怯,方寸大乱,也是常理之事。”
严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微笑。“青哥儿真是长大了,太夫人知晓了,肯定极是欢喜的。”
看来,也该是飞鸽传书回燕国公府的时候了。
“嬷嬷……”现在应该不是忙着感叹高兴“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时候吧?“没事。”严嬷嬷睨了他一眼,“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是、是。”涛天有些尴尬的苦着脸,“不过再这般僵持下去,万一人家姑娘一时想不开,跑了,又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主子没处叫悔去,折腾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忠心耿耿下属肉做的心哪!“那倒是。”严嬷嬷沉吟,终于肃然地点点头。“交给老身吧。”
“有嬷嬷出马,必定风波抵定,大事可成。”涛天凤眼儿一亮,止不住地喜意荡漾。
饶是严嬷嬷铁血冰心数十年,也还是被这臭小子的美色眩目了一下。
“一个个光棍儿成天杵在我老婆子跟前闲晃,着实碍眼。”严嬷嬷眯起眼,“你等若不娶房正经媳妇儿,那先纳房知疼着热的小妾也好。太夫人可说了,命老身盯着,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涛天倒抽了口凉气,俊美妖孽的脸庞忙堆满谄媚殷勤,陪笑道:“累及您老了,不过主子为先,小的们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这话你自个儿同太夫人说去。”严嬷嬷似笑非笑的说,“老身可不敢作这个主。”
涛天一想起燕国公府中那位慈祥和蔼、热衷作媒的老公主,祖奶奶,登时哑口无言。
将军府另一端……
玉米抱膝坐在屋檐上,对着高高大墙外的东疆镇一景发呆。
从这个方向再过去、再过去……便是燕家军驻守的大营了吧?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三餐在大营里都吃了些什么?那些伙头兵又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饭,他那么挑剔麻烦的口味,怎么吃得惯呢?
每每这样想起,她又会忍不住暗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吃不惯又怎样?是他自己不让她送饭去的,难道她还能忝着脸巴巴儿地自个送上门去求他吃吗?况且不是都已经下定决心,只管数着日子,等出府期限一到就立马走人吗?
那像现在这样子神思惘然,颠颠倒倒的,又算什么呀?
她一手撑着腮,咬着下唇,眼眶不知怎的微微湿热了起来,心底泛起一点点的酸,一点点的疼,还有更多的气苦和委屈。
“玉姑娘。”一个苍老严肃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她一怔,倾身探头一看。
四周暗处纷纷响起了抽气声,本就提心吊胆的暗哨们更是个个严阵以待。
“严嬷嬷?”她打了个哆嗦,干巴巴地道,“您、您老早呀!”严嬷嬷该不会和剑兰一样,也记怪上了她,所以现下来找她算帐了?
“下来。”严嬷嬷皱眉。“谁家好姑娘会爬屋顶,危危险险,也不怕摔了。”
“没关系,我手脚很灵便的,不妨事……呃,我马上下来。”玉米只得认分地手脚并用慢慢爬了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周围有多少人正捏着把冷汗。
连严嬷嬷也在她平安站在地面上后,不可细闻地暗吁了口气,苍眉却是皱得更紧了。
“将军府屋檐乃属军事制高禁处,非护卫、亲兵不能擅登其上,违者杖责八十军棍。”严嬷嬷板着脸道。
“对不起。”她一抖。
“若是人人犯下大错只以一句‘对不起’便作打发,那我镇东将军府还有规矩纪律可言吗?”严嬷嬷冷哼了一声,决定先打一记棒子再赏一口甜枣。“你当府中是什么地方了?嚼?”
只要小姑子率先低头,身段放软了,还怕青哥儿不回头吗?
严嬷嬷字字如刀似剑锋利无匹,吓得玉米瞬间惊恐地呆住了。
她抖着唇儿,本想求情告饶,可许是连日来的不安、无助、担忧和委屈,让她的情绪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此时严嬷嬷这厉声疾喝一出,她再也憋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哇……这、这将军府根本就是成心欺负人的地方……呜呜呜……骑个马不高兴就撂脸子……爬个屋顶也要打……呜呜呜……动不动就要几十几十军棍……还不如干脆赏我个痛快得了……哇啊啊啊……”
见她放声大哭,严嬷嬷登时慌了手脚。
“嗳嗳,我说你、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说哭就哭,老身也不过就说了那么一两句,又没要真打你,你哭什么哪?”
情绪一旦溃堤大崩山,哪里还管得住?玉米嚎啕痛哭,哭得没形没像、涕泪纵横,抹都抹不完。
严嬷嬷急得团团转,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早不知扔哪儿去了,巴巴地急道:“你,你,嗳,还哭,也不怕人笑,好了好了,只要你不哭,嬷嬷什么都依你。”
“哇……”哭得头昏脑胀鼻红眼肿的玉米哪里听得见人说话,一古脑儿撕心裂肺地狂哭,仿佛连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苦楚、煎熬全都要疯涌而出了。“我……要……回……家……”
严嬷嬷又是焦急又是苦恼又是心疼,忙把她揽进怀里拍抚起来。“傻姑娘,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点事儿就哭着嚷着要回家呢?将军府里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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