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吧,就算宰辅从小养你到大,也不必这么听话啊!』
『喂,别走啊!要不然这样好了,三年!你先别进去,先到处走走!天地这么大,你一定会觉得有趣的!』
『喂喂、别冲动,喂!他奶奶的,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人……我、我陪你好了!末鬼!等我~~~~~~』
但是末鬼根本就不会等他。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去追,末鬼还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疯了一样到处乱找,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突然远远见末鬼在河对岸和人说话,他心里一急,一脚踩进水里就追了过去。水湿了他半身,泥泞沾满他的鞋。他追到
了,可是那人并不是。
他沮丧的呆站在路逆,不知逍再来该到哪里去。
有人问他:「你怎么了?小兄弟。」,他就问人末鬼的去处。
没有人见过那个黑衣的杀手。
有人好心的提醒他,「那个人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他想到末鬼兢要去修行之门,赶紧向人打听到那里的路。问了好多人,总算找到那条蜿蜒的曲折的路。
修行之门一开头两根粗大的石柱写得清楚明白:
『断情绝欲』
『拾智弃学』
两个老的像石头一样的怪物守在门口,他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末鬼。他们就像石头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他怀疑他们聋了瞎了,却又听见他们对一个要进修行之门的人说:「长老与皇同响、一任监督,但不能情欲,你要考虑清楚。」
他一听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活那么久有个屁用?要断情绝欲,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那个人点点头,就走进去了。身影就在跨进那道门的时候条忽消失。
他突然免得害怕,害怕末鬼也像这样消失在修行之门里。
一个苍老的垂音突然传来,「年轻人,你说的那个人有来过,又离开了。」
他陡地抬起头来。他不知道是哪一个守门人发出的声音。他们都已经闭上眼睛,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像刀刻出来的盘石,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
「他去了哪里?」他满便热切的问道。
但是已经没有回音了。
如果末鬼没有进修行之门,那会去哪里呢?会不会回宰辅府?
他跳起来往回跑。临走之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逆着风他回头吼道,「那家伙要是有来,千万别让他进去啊!」
他急着要赶回皇城,跑了好远的路。
前方有座大山,他想过了这山就到了!等不及带路的人明早才来,一个人就冲进了山里。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树海一片繁密,他失了方向,在群山里乱窜,怎么也寻不着出路;每到夜晚,天候寒冷猛揪出没,他又不敢安心入睡;强撑了几天,终于又冷又累地倒在半截枯木下。
他为什么要追来呢?末鬼根本就不理他。
要去修行之门就去好了,永远都不要出来啊!他是傻瓜才会想阻挡那个疯子!
呵呵,呜呜。饿极了渴极了,他咬了块草根,想吸吮一点汁液,嘴唇有点发麻,他也没心神去注意,最后头一至就睡昏了过去。
可恶可恶,都是你害的!要是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扒你一层皮!
可恶可恶,我怎么这样、傻瓜啊……
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脸颇,在他唇上涂着不知是什么的汁液。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噬,一种很苦很恶心的味道就从喉头纸进胃里再涌上喉头。
他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唾液混着背绿色的草汁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痛苦得睁开了眼睛。
一片黑影挡住他的视线,他眨着眼,居然看见末鬼。
这是什么?临死前的幻影?哈哈哈,濮阳少仲你真是悲哀,人家根本就不理你,你为什么还这么想他?
好吧,幻影也无所诵,至少死前,我可以揍他一顿出气!
他伸出拳头向前一撞——「笃」的一声,拳头撞上了末鬼的胸口。
末鬼伸出一只手,握住他开始下滑的手腕。
他又伸出另一只拳头向前击去,末鬼也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努力要抽出手来,双手却像焊在铁里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实在气极,向前一撞,「砰」的一声,额头撞在末鬼的胸膛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
哈哈,连幻影都要欺负我。
他咧嘴一笑,眼泪就顺着脸颊慢慢的滑下来。
他已经累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就静静靠在末鬼的怀里。
身体渐渐温暖起来,好象是末鬼拿衣服覆住他,又好象是末鬼伸出双臂拥抱他。一阵沉稳的心跳声传来——这是末鬼的心跳?末鬼来救我了?
他在作梦吗?是的话,他永远都不要醒。
他伸出双手轻轻回抱着末鬼,末鬼便将他抱了起来,背在背上。
他的身体突然腾空,耳畔很快就灌满风声,身旁的花草树木都在急速的向后退去。
他已经没法分辨道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聚聚的攀附着前方……
濮阳少仲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里依稀看到一抹很深很深的红色在眼前晃荡。那是什么?
他伸出手去,劲风里好不容易抓住了些,试探的拔了拔。唔唔,拔不动。他又多出了点力,猛然一个前倾,他的头结结实实撞上了前面那堵宽厚的温暖的墙。他愣了一下,那堵墙却已经有了动作——啊啊!是末鬼!
末鬼将背上的濮阳少仲放下地来。原以为他清醒了,结果濮阳少仲却随着自己的动作软软的坐在地上,仰头怔怔的望着他。
「你站得起来吗?」末鬼问。
濮阳少仲像是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睁大迷蒙的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真的是你!你没进修行之门?」
「……」看来是还没清醒。末鬼按了按他颈边的脉搏,确定他的身体无碍,也不再多说,拉起他的手臂,又将他负到背上去。
「啊喂,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奶奶的,一块特大的木头!一句话不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濮阳少仲又在心里咒骂了七八句。末鬼带着他奔驰在树林里,树叶长草拂过身畔,几片特别锋利的叶片划过牠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疼。他抱怨着抱怨着心里却有点高兴,还好他没死在山里,还好末鬼回头来救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已经没什么亮光了。他有点害怕末鬼又把他丢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伸手环过末鬼的肩膀和颈项,将自己固定在末鬼身上。他开始觉得这样比较安心,于是他加重了一点力道,然后又加重了一点……
末鬼神色陡然一变!
在树林完全暗下来的那一瞬间,濮阳少仲绕过他颈子的手臂突然缩紧到足以将人扼死的程度,末鬼不及思索,双手施力将濮阳少仲的手臂用力拉开,顺势将他向后推去。
濮阳少仲向后跌开,单脚触地立即一跃而起,大吼一声又同他扑来,他侧身闪过,嗤的一声,濮阳少仲的手指在他身后的一株大树上擦过,在树干上划出五道深痕。
这种劲道已经是拼命的架势了!眼看濮阳少仲又要转过身来,末鬼向上拔高,缘树无声而上,隐身在一株大树的枝叶里,静静观察濮阳少仲的变化。
濮阳少仲转过身来,目标突然消失他呆在当场。原本极灵动清亮的一对眸子,此刻像刚噬过血的猛兽,贪婪瞪视着四周仔细搜寻猎物。
末鬼是天下顶尖的杀手,论敛住气息隐藏行踪,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濮阳少仲神智清醒时尚且不是他的对手,现下盲目寻觅,自然更找不到他。
好半晌找不到目标,濮阳少仲突然静了下来。
末鬼心中一动。他知道咒术与日月阴阳的运行相互配合,故有时辰的限制。只要过了某段预定的时刻,咒术就会暂时失去作用。他原先打算静静等待时间过去再来设法,不料濮阳少仲突然腿一软,一跤坐跌在地,轻轻呢喃了声:「末鬼……」
末鬼原本以为咒术时辰已过,正想向下跃去,濮阳少仲却哭了起来。
任谁都会觉得那是真正伤心的控诉。哀哀切切,凄凄惨惨。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颊侧滑落,悲痛的哭声一阵阵传来:「末鬼,别丢下我……」
末鬼知道濮阳少仲不会这样哭。这一定是咒术还没过去的缘故。
他决定再等等。
「末鬼……」濮阳少仲突然抬起头来,惶恐的向四周张望,「末鬼!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别丢下我……你出来!别丢下我……」
末鬼深深的皱起眉头。他知道现在出现,正好顺了咒术的作用,濮阳少仲一定会再攻击。他一定得再等等。
末鬼是绝顶的杀手,为了等候出手的最佳时机,他可以等上十天半个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解,耐心的等待是绝对胜算的基石。
然而此时此刻,等待却变成一种要命的折磨。
我不会丢下你。
他在心里说。
我不会丢下你。
「末鬼、呜呜……末鬼……」半个时辰过去,濮阳少仲绝望的抱住自己,俊秀的脸庞上到处都是纵横的泪痕。他颤抖着瑟缩在一棵大树下,嗓子已经哭哑了,他闭起眼睛,泪水却还不断的淌下。
「少仲。」末鬼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
濮阳少仲抬起头来,突然拔起腰边的长剑,一剑向前刺去。
末鬼叹了口气,略侧身,一掌拍在剑身上。剑向一旁斜去,他反手一指点在濮阳少仲的手肘上,低喝一声,「撤!」濮阳少仲右手失力握剑不住,左手已然握拳向他当胸击去;末鬼两手并出,抓住濮阳少仲的双腕,用力向外一分,将他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
嘶哑的吼声在树林里回荡,鸟雀受惊纷纷离巢,拍着翅膀吱喳嘈杂。初升的弦月照着阴森的树林,映出两个时而互相压制、时而缠斗不休的身影。
向外飞去的剑,斜斜插入湿泥地里,剑穗兀自不停抖动……
濮阳少仲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马蹄声答答的敲在泥地上,闷热的空气逼出他一身汗来。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只感觉浑身都要散开来,喉咙火烧一样,全身上下都酸疼不堪。
张眼望去,处身的空间只容几个成年男子抱膝而坐,看来自己似乎是在车厢里。
他拂开前头遮盖的布幕,赶车的人一身黑衣,几绺暗红色的头发在身后随风飘扬。
果然是末鬼。濮阳少仲松了口气,正想唤他,末鬼已经先问了,「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濮阳少仲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他奶奶的,突然受了风寒吗?
「没事就好。」末鬼头也不回的继续驱马前进。
濮阳少仲感到不对劲。他直觉末鬼是有事瞒他,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呢?
脑中灵光一闪,濮阳少仲忆起自己喝了刘霜霜的血,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然后什么呢?他按着还有些发晕的额头,努力回想,但除了刘霜霜那一句:『谢谢。』还记得之外,以后的事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还有,他为什么感觉这么疲累?竟然连眼睛也酸痛得像是几个月没合眼一样?
濮阳少仲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来。眼前是一条碎石子路,宽度只比这车大一点。「我们要去哪里?」
「回皇城。」
「……我说过我不回去。」他努力从捏紧的喉咙里吐出声音。
「我们去见长老。」
「干嘛见长老?」濮阳少仲怀疑的望着他,「而且长老住在忘怀岭吧?」
眼见那马已经跑得嘶嘶吐气,末鬼却又啪的一声甩了一马鞭,催促马快些前进。
末鬼分明有很重要的事,才会急着赶路。但末鬼的轻功比任何千里神驹都来得快,不用轻功而是驾马,显然是想节省体力。但末鬼有什么事需要节省体力?杜鹃都已经被他赶跑了、唔,还是又有仇家上门追杀?
「你究竟在赶什么?」濮阳少仲一手搭上末鬼的肩膀,嘶哑的问道。他突然发现末鬼的额角泽出薄汗,他呆了呆问道,「你怎么了?」末鬼的武功高强,他亲眼见过末鬼独自挑平一座山寨,半滴汗也没流。
末鬼微微侧身,突然将疆绳交到他手中,对他说道,「你来驾车,我们到前面的镇上换匹马。」说着衣袍微动,人已经窜进车厢里,膝一曲,靠着厢壁合上了眼帘。
这是在休息?
濮阳少仲有些不敢置信。即使是刚打过架,末鬼也很少休息。他从来不知道末鬼是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来,他有时甚至会怀疑末鬼根本不必睡。
事情可能十分严重。他蹙着眉头看了身后的末鬼一眼,回身「驾!」的一声催马前进。决定不管如何,先赶到镇上再说。
再怎么说,人是铁饭是纲,再怎么赶,也得吃饭吧?濮阳少仲打定主意等坐下来吃饭时好好问个清楚,谁知到了镇上,末鬼一睁开眼就去找马贩。他也只好巴巴的跟上。
几个人经过他身边,不约而同好奇的多瞧他一眼,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怎么在意。
一个脸上涂了一层厚厚脂粉的女人拉住他,谄媚又带点神秘的对他眨眨眼,「小哥心情不好?到我们怡红院坐坐,姑娘都善体人意的。」
他左右一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在一条十分热闹的街上,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间勾栏院,濮阳少仲顿时脸胀得通红,看看末鬼早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他吶吶的说了句,「呃,不用了!」,赶忙甩开对方的手,向前追去。
但这么一来,他已经留上了心。他想自己的脸上大概有什么让人家误会了,便随便寻了个脂粉杂货摊子,拿过铜镜一照——
呜哇哇哇哇哇~~~濮阳少仲在心里哀吼一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啊啊啊~~~
才想找末鬼问清楚,末鬼已经将新马换上,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提了壶茶,就又开始赶马上路。
濮阳少仲接连问了好几遍,末鬼仍然一句话不答。
濮阳少仲瞪了他几眼,他也没理会,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说了!濮阳少仲气得别过脸去,闷着头撕咬馒头,跟着赌气不吭声。憋了两个时辰,眼看日落黄昏,末鬼却将车赶过城镇,再过去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歇脚,难不成打算露宿在荒郊野外吗?
「究竟在赶什么,你说一说啊!」濮阳少仲没好气的问道。
没有回音。
「我的眼睛究竟……还有,我昨天什么时候离开刘府的?」
末鬼只是专心赶路。
他奶奶的,从木块变成砖头了。「你不说,我要下车了!」
末鬼还是没理他。濮阳少仲一咬牙,用力抓住疆绳,正想勒马,末鬼已经两指探来,重重的在他手臂上点了一下。
唉呀!
濮阳少仲只觉得整条手臂几乎都要麻掉了。他一跤向后跌坐在车厢里,愤愤的盯着末鬼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要是有剑在手,一定会在他身上穿个透明窟窿!
剑!对了,他的剑呢?
「我的剑呢?」濮阳少仲忍不住问道。
「嘶~~~」的一声长鸣,马儿突然顿住。
濮阳少仲不防他这一招,身躯直扑向前,几乎要一头撞出去,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他奶奶的,你到底想干嘛?」
末鬼抬头上望,几只归鸟掠过天空,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在消失。
他轻吸了口气,陡然回过头来,晶亮的瞳仁在将临的夜幕前紧紧盯视着濮阳少仲的眼睛。
濮阳少仲被他这样阴沉的视线摄得一震,想别开头又觉得气馁,硬撑着瞪回去,「你究竟怎么了?你……」
末鬼的面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濮阳少仲一愣,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末鬼已经一掌拂出,架开他突然向前劈出的一掌。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意识到眼前黑色的身影翻飞。他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山里吃了什么了!脑袋昏沉得难受。恍惚里有谁背起了他……末鬼?怎么可能?末鬼早就丢下他到修行之门去了……
朦胧里有人喂他喝一种很苦的东西,他知道是得救了。谁这么好心救了他?他睁开眼晴四处搜寻。青色的布幔,探得油亮的桌椅。他好象已经到了山下,睡在客栈里。
他想坐起身来,挣扎了半天却连手肘都撑不起来。他又开始免得生气。不就是棵草吗?连棵草也能让他摊在这里?
他不死心的一试再试,直到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呼息。
他转头望去,不知道是心里太过期望生出幻影还是怎的?他居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沉静的看着他。
「为什底跟来?」
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有一种笃实感。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他免得安心,却又免得生气。死门关都走一遭了,原来这家伙遵他当初说过什么都忘了,居然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要跟来?他瞪着末鬼,不高与的应道,「我就是要跟!」
「我要去修行之门。」末鬼面无表情的说道。
哼哼,想用这句话叫他打退堂鼓吗?他赌气道,「那我就跟进去!」
末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那双灰色的眸子里现出的锐利光芒带着一种蚀人心骨的阴寒。那好象是一种杀气,他免得他只要稍微胆怯就会被吞噬。于是他用一种自认为最坚定的眼神,努力的回瞪着末鬼。
他不知道沉默持续了多久。他只是看着末鬼的眼晴,看着那个总是平静无波的面孔渐渐现出了一点无法理解,和一点点的无可奈何。
「怎么样你才肯回家?」末鬼最后问道。
咦?真的假的?他居然战胜了这块石头?「三年,」他几乎要欢呼起来,「我说过要陪你……」他突然觉得这样说没有气势,所以他改口道,「唔,不,你陪我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还是不改变决定,我就不阻挠你!」
末鬼一并,似乎是免得有些好笑略略别过了头去。他脸上微微一赧,盯紧末鬼那头束得十分齐整的暗红色头发,紧张地等待回答。
「好吧。」末鬼终于透了口气,走向他,「只是我仇家很多,你要有随时被杀的准备。」
他松了口气,再度昏厥过去。
濮阳少仲是被腕上针刺般的抽痛感疼酸的。他迷茫的张开眼来,好半晌才看清四周那一片朦胧暗影原来是藏青色的布幕。怎么搞的?还是在车厢里嘛!
他口渴得难受,想找点水喝,不料一挪动,四肢背脊连颈项,阵阵酸麻痛楚传来,整个身体好象被拆开来再随便凑在一起一样,稍一移动都能散了骨头。
然后他看见自己双腕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他眉头一皱,正想去拆纱布看看是怎么回事,哪知才动了根小指头,腕上火辣辣的疼痛就钻心刺骨般传来,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用力咬着下唇。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末鬼揭帘而入,伸手触着他的额头。
「怎么了?我、」濮阳少仲突然一顿,他看见末鬼臂上也缠着条纱布,显然是受伤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好没有发烧。」末鬼微微松了口气,回身拿过水袋喂他喝了。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臂瞧,略笑了一下道,「你咬的。」
「啊?」濮阳少仲一张俊脸蓦地胀得通红,「你胡说!我昨晚明明、」他突然说不下去了。明明什么呢?他只记得夕阳西下,末鬼一双瞳孔在昏暗的夜色里闪动光芒,他看着突然回头的末鬼,然后……然后呢?
「你中了咒术。」
濮阳少仲愕然的抬头望他。
「每当日落,你会意识全失,只想杀我。」末鬼平静的说道。
濮阳少仲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不能点你的穴道,你会运动真气拼命挣扎,直到气血逆流;我也不能用绳索或精锁将你绑住,」末鬼看了一眼濮阳少仲的手腕,「你几乎弄断自己的手。甚至不能离开你,你会、」末鬼无奈的笑了一下,「哭。」
「什么?」濮阳少仲脸红了一下,直觉要反驳,但自己那红肿的双眼和嘶哑的声音,浑身虚脱无力的酸痛,都要怎么解释?
他想起末鬼昨天疲累的模样,就感到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奕奕的末鬼一定是强装出来安慰他的。他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不像在发抖,「是……刘、小姐?」
「嗯。」
「怎么会……?」濮阳少仲摇摇头,又摇摇头,紧蹙着眉心望着末鬼,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
但末鬼的神情平淡的像在谈论天气的晴雨——他已经看惯末鬼没有表情的表情,他懂得如今这样的平淡代表什么
「照这种情形,今晚你就会脱力而死。」末鬼绕到他背后去,双掌平伸贴着他的背,「我将部分功力给你,你要静心敛神。」
「你可以将我打昏,我不怪你!」濮阳少仲陡然回过头来,慌忙应道。
末鬼温和的回答,「有些咒术,若是被施术者中途昏迷,可能造成意识永远不能回复。我不能冒险。」
「可是如果有人追来呢?」濮阳少仲心跳得十分剧烈,用力摇着头,「你耗费了这么多体力,还要应付我,万一对方人多势众,那怎么办?」
「她要我七日内以凤凰火印交换解咒。在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还不至于对我们痛下杀手。」
「什么凤凰火印?……算了,不管它,还没日落,我们还可以再赶一程……」
陡然一阵风起,车帘给风掀开一条缝,向外望去,金红的日头斜挂天边,只剩一点落日的余辉。
濮阳少仲呆呆地望着将落的太阳,突然一拳重重的击在车板上。
马惊得跳了一下。
他按着自己的手腕,咬牙蹙眉,疼得几乎要掉泪。
末鬼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吸吶吐气,双掌缓缓按上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