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扇门,他在里面住了二十年,这一天却显得格外不同。
首先映人眼帘的大红喜字,还有铺天盖地的红色窗花让门从外观上刺激着胡隶京的双眼。还有那一声声如虎般的吼叫,也一再告诫他这扇门背后非同寻常的意义。
“我不要!我说了,我不要!不要——”
他刚拉开房门,便有一只红色绣花鞋砸在了他的鼻梁上。这算什么意思?“虎彪彪!”
他大喝,没把她镇住,反让她来劲了,“胡隶京,你快点带走这帮丫环,我不想穿鞋,也不要戴什么风冠,还有这条裙子太长了,穿着它我就没办法跳卜墙头。你快点跟她们说说啊!”
她给他提出了一连串很难解决的问题,他却不能推委,用眼神示意一帮丫环离开,他关上门不在乎外人对他们这对未婚男女的议论。
拾起横尸在他脚边的那只红色绣花鞋,他去寻找另一只——找到了,就挂在她脚上呢!她趿着那只鞋坐在圆凳上,双脚一前一后地摆动着,连带着房世飘满丁冬清脆的铃铛声。
她脚比起寻常女儿家算大了,叮套在绣花鞋里却娇俏得让他想捏在手心中,“要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可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这些鞋啊、裙啊、凤冠之类的东西,你还是乖乖穿上吧!”毕竟,“一生一次。”
“未必吧!”她甩掉头上的凤冠,它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身手都不再敏捷,“等你成为真正的人,你一定会再次娶妻,娶一个真正的妻——我是说平常人家的姑娘,穿着大红裙子,戴着比这个更重的凤冠,还穿着好看的绣花鞋的姑娘。”
她倒是替他把未来的路都预备齐全了,胡隶京捡起凤冠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手边,顺势蹲下身子拨了下她脚上摇摇欲坠的那只绣花鞋,然后拉下被她系在腰间的裙子,最后将两只绣花鞋归于一处,仔细地拢在她的脚边。
他替她打理好了一切,起码这样看起来她比较像个即将出嫁的女儿家。
等等!还有个地方需要修补一下。
胡隶京尽可能放轻手上的力道,缓缓捧起她的脸,
“刚刚丫环帮你涂胭脂的时候,要你别动你干吗乱动?”
虎彪彪极认真地想了想,是了!刚刚丫环用红彤彤像鹿血一样的乐曲抹上她的脸,她虽然不怕,却也难过地推开了丫环们的手——这事……他怎么知道?
“难道半妖还有这种预知功能?等我吸了你的妖性,不知道我会不会也通晓这种本事。”她瞪大的眼睛充满好奇,连左脸上的虎斑都光彩照人。
“对你来说,成亲只是意味着能变强,变成真正的妖精吗?”他用自己绸缎面料的衣袖拭去她脸上漾开的胭脂,顺便擦拭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那块虎斑,红映上了他牙白的衣袖,清晰得好大一片。
他衣袖上的红就呈现在她的眼前,心好似漏跳了一拍,她茫然地擦拭着左脸上的虎斑,不晓得自己到底想擦掉什么,“你呢?你和我成亲不也是为了成为人吗?在这之前,你甚至要我尽快离开胡府,离开阳朔镇,还说你永远不可能娶我。”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望日那晚,你用生命保护了我。
是怎样的感情让一个失去妖性与凡人无异的女子用命去保护一个失去理性的妖怪?他以为是爱,而她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相似的血液。
对她来说,他只是世间唯一存在的同伴,只是能助她成为妖精的另一半吗?
这答案让胡隶京感到恐慌,如果世上存在另一个半妖,他在她心目中唯一的地位也就荡然无存了吧!
于是,他选择了成亲。
这辈子,无论她走到大涯海角,无论她遇上什么样的人、妖,或是半妖,对他来说,她都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
他迂腐,因为他是以人的方式被养大的。
“成了妖精,你想干什么?”他当着她的面从衣柜里取出喜服换上,那颜色……和她身上穿的一般红。
“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虎彪彪放肆地看着他袒露在外的肌肤,结实而健硕,惜着他的身子再看他的脸,竟觉得那份美里融合更多的是英气。
一个扣子扣进一个结里,他逐一将衣衫扣上,同时将她贪婪的眼神扣在外面,“变强以后你想干什么?”
“杀了老头子。”她答得极自然。
他的扣子却从结里脱落了出来,“你爹?你要弑父?”
“那是你们凡人的说法,”她偏过头去,被手揉搓的虎斑已是通红一片,她却不觉得痛,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揉搓,“在妖精的世界里,强者生存,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老头子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教会她的一切必将在他身上得以实现。
“他教会了你那么多,你如何能杀他?”
“他吃了我娘,我答应娘替她报仇的。”
她是半妖,娘是无力自保的凡人,老头子是强大的妖精,她答应了弱者要除掉强者,她必须完成誓言。
同样的道理,胡隶京答应了助她成为强大的妖精,他就不能反悔。
☆☆☆
大红喜字是两个喜拼成的,龙凤烛台彼此成对,连桌上的合卺酒都放了两杯,唯有床卜的人只有一个。
不是凤冠霞帔的新娘,而是惆怅挣扎的新郎。
他只是去外面周旋了一圈宾客,回到新房她已褪下裙裾,穿着原先的鹿皮衣裳蹿上蹿下了。她这模样哪里像新娘,要不是胡隶京确定白己不是在做梦,还真有几分狐疑。
“这么快就脱了新娘的喜服?”她就如此着急变成妖精离开他吗?她越是如此,胡隶京越是犹豫。
她饿了,来不及说话先抓过盘子。也不用筷,上嘴唇拨弄着下嘴唇,一盘桂花莲子枣糕就被她卷进了腹,“裙子太长,刚才磕头的时候就差点跌倒。好歹我也是半个妖精,有些法力,要是被裙子绊死会遭众妖精嘲笑的。”
原来如此,不是急着离开他啊!
“等吃饱后,我们就快点进行那事吧!我还想早点成为妖精呢!你知道吗?光是普通的修炼差不多就要花上凡人一生的时间。”
“咳咳咳——”胡隶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拿过桌上摆放的合卺酒,他一口气连喝三杯,“虎彪彪,好歹我也算是你的丈夫,请你保留一点新嫁娘的羞涩好不好?”
她手一扬,一盘不知名的食物又进了她的腹中,“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没把我当成你妻,说不定等你除了身上的妖性,明儿个你就再娶一次。”
“不会。”他以人类无法完成的速度窜到她的身边,有力的双手抱住她的肩膀,他——她的丈夫就站在她的面前,“我不会再娶妻,不管你信不信,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
他严肃的表情震慑着她一贯平坦的心,眨巴眨巴眼睛,她听见铃铛在脚上摇曳的声音,“对我来说,你也是唯一的,你是这世上我唯一遇见的半妖嘛!”她不敢给自己更多的期许,一个要做妖,一个要做人,他们的路从相遇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分道扬镳的结局。
拿起酒壶,胡隶京将酒尽数灌进喉中,醇香女儿红却醉倒了他这个大男人,“你是这世上唯—一个第一眼见到我妖性发作没有感到半点恐慌,反而靠近我,抱紧我,救我的人。即使是秦嫂,第一次见到我露出尖耳朵、利牙的时候也吓得半天没动弹呢!”
也许正因如此,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于是注定了让他想用八抬大轿娶进门。
水乳交融、阴阳相配!
他认为极其神圣的那一刻对她来说却是急于完成的任务,她当真一点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虎彪彪,如果今晚……今晚失败,我们必须以从前的模样活在这世上,你会……你会留下来吗?”
两个半妖会相互依存生活在一起吗?
他为什么问这个?“你不是一直很想做人吗?”甚至于当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自欺欺人,死也不肯承认半妖的身份,现在为何又不在意了呢?
胡隶京望着她的眸,在她眨眼的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管是什么身份,这世上都有另一半毫不计较地陪在你身边,是妖也好,足人也罢,还重要吗?
“你愿意留下来吗,虎彪彪?”
他急切地想得到答案,从未有过的迫切。这些年来,他一直想除去妖性,变成像父亲一样真正的、完整的凡人,可当这一刻就摆在面前,他却又犹豫了。
虎妖的话响彻在耳旁——人也好,妖也好,都有自己的欲望。你可以拥有它,但却不能被欲望逼得失去理智——他现在这个样子,算彻底失去还是好不容易捡回久违的理智?
至少在她看来,他疯了,“不会,我不会留下来,我会去找第二个半妖。”
“砰”的一声,酒壶掉在了地上,没砸到胡隶京的脚,却铺了满地的碎片。还是一对酒杯,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左手原本属于他的那只酒杯已然空了,剩下的那只酒杯盛满的是最后一杯合卺酒。
他手起手落之间,那杯合卺酒人了他的口,没有交杯,他倾身上前将口中的酒哺到她的唇齿之间。
舌苔纠结,阴阳交融……
八月十五,望日。
☆☆☆
温柔乡让胡隶京放松了警惕,这一刻的疏忽让他悔恨良久,待他察觉异常的时候,身旁的虎彪彪已经渐趋冰冷。
是她!只有那个世间最美的女人才能做出这等最让他伤心的事。
“母亲,你在干吗?你要虎彪彪的命吗?快放手!
不愧是她和志高的儿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感知她正在做的行为背后的意义,“我就是要她的命。”说话间,狐妖加重了意念,催使指间吸收妖法的速度再度增快。
虎彪彪疲惫地睁开双眼,那一瞬间她黑暗的世界只容得下胡隶京一抹单薄的影子,“救……我……”
她的求救让胡隶京打了个冷颤,胸口却有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在焚炙着他的心,“住手,母亲!”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狐妖却将儿子的神色变化置之一旁,不加理会,“她妄想趁着月圆之夜吸光你的妖性,别害怕,孩子。我会帮你把所有的妖性都吸回来。”
“我不要那些妖性,是我!是我要舍弃体内所有妖精的血液变成一个凡人,是我要虎彪彪帮我的,你怎么可以趁此机会伤害她。”
不要再骗我了,母亲,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所做的一切是想吸走虎彪彪的妖性,增强你的法力,好让爹回魂,你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自己的欲望,别把罪名加在我身上。
她的欲望有多迫切,胡隶京早已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来领略,他知道,光凭嘴皮子根本无法打消她的冲动,他需要的是实力。
凭着一双失去妖性的双手,仅凭着这双与凡人无异的手,胡隶京要阻止狐妖伤害他的虎彪彪,他的妻。
“你走开!我不允许你吸走她的妖性,她已经把人血全都给了我,如果你把她的妖性全部吸光,她会灰飞湮灭的。”
虎妖虎老伯曾告诫他,若在阴阳交融的那一瞬间,他和虎彪彪之间的某一方失去妖性的同时又失去人血,结果只会彻底地从六界之中消失。
再也见不到虎彪彪——他无法接受这一命运。
他的力量太过渺小,总该想个办法救虎彪彪啊!
既然他是狐妖的儿子,他继承了狐妖的血,凭着母子间的血脉,他应该可以从她的身上汲取妖性。
捡起地上碎成瓣的酒壶,他割向自己的掌心,力道之大让血在一瞬间飙了出来,溅上狐妖的背部。他仅以冲动将虎彪彪抱在怀里,如同那日她紧紧抱住他那般。
血,相互吸引;妖性,彼此交融。
银白色的亮光将虎彪彪、狐妖和胡隶京包裹起来,那亮光被狐妖吸走又步入胡隶京的身体,再随着他的怀抱流淌进虎彪彪的身躯。
因为妖性血的循环愈来愈快,就快支撑不住了。
胡隶京和孤妖,这对母子之间只要有一个放手,就不会拖累彼此。可是,强烈的欲望像海水将他们吞噬,谁也不肯放弃他们的欲望。
厄运在劫难逃!
银白色的光芒曾如月色般皎洁,这一夜却带着几许凛冽人心的寒意。只是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如虎彪彪右脚上的铃铛般清脆的声响。所有的力量都在失去平衡的瞬间进裂了!
狐妖、胡隶京都被这力量弹了开来,到了最后一刻,他却仍想抱紧怀里的珍宝。
只是,再也不能够了……
被弹向墙壁的虎彪彪在碰撞之后顺着墙壁滑了下来,看不清血从哪里冒出来,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流淌让胡隶京闻到了血的腥气。
虎彪彪——
他想喊她的名字,张开的口却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哀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望向狐妖,那个在身份上是他母亲的狐妖。可惜没能找到答案,他却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惊愕。
难道他……难道他……
他抬起手想摸向自己的头顶,手指越过眼睛的时候他却看见了细长而锋利的爪子,这是他的手吗?
不!不!这不是他的手,他也没有尖如狐狸的耳朵,更没有锐利的牙齿。这不是他!
他,不再是他!
他想发狂,想毁灭眼前的一切,狂乱中的他依稀看到虎彪彪的睫毛轻微地跳动。
像是生命的最后一次跳跃,他想起了望日那夜被她紧紧捆在怀里的感觉,这一次换他来抱她吧!
他锋利的爪子有力地抱住她,指尖却尽可能地放轻,小心翼翼地不伤到她。掌心反复揉搓着她左脸上的虎斑.他不愿意感觉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失去温度。眼见着血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那双绝非人类可以拥有的银白色眸子苦苦守候着她,发誓不让六界里任何妖魔鬼怪抑或是人伤到她。
可是他却挡不住如海水般涌来的欲望。
“把她给我!”只差最后一步了,狐妖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她向儿子伸出手,去讨要他怀里紧紧拥抱的生命,“伤成这样她活不回来了,可对我来说任何一点妖性都能帮我找回你爹,所以——把她给我!”
谁能帮帮他!他不想成人,也不想做妖,只想抱着她、守着她,这就够了。
他的欲望就是这么低,可是却不被允许。
狐妖的脚步向他越走越近,他抱得冉紧却终究抱不住她,除非……
☆☆☆
“想要我女儿的命,先过我这一关。”
苍老如沙砾的声音在这一刻对于胡隶京来说却有如天籁,他想叫,想求虎老伯救命,可是他却发不出任何人类的声音——他毁了,可虎彪彪不能毁。
他坐在地上,一手抱紧虎彪彪,用另一只手抱住虎老伯的腿,嗷呜嗷呜地叫着,这是他唯一的哀求。
虽然他长着尖耳、利牙,脸也因为那对银白色的眸子而变得可怕,但虎老伯还是认出了他。拍拍胡隶京的肩膀,虎老伯直面狐妖,“有我在这儿,你动不了虎彪彪半分。”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多年,我不会放弃的。”狐妖咬住自己垂于胸前的发丝,手指轻弹,根根发丝纠结在一起如网般扑向虎老伯。
小心!
胡隶京想提醒虎老伯,却见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眼见着最后的希望即将破灭,胡隶京不甘心地闭上双眼。
难道虎彪彪的命真就这样结束了吗?
还没!
如网般的发丝停在了虎老伯的面前,时间定格了。虎老伯抚上脸颊两边的虎斑,两团火从他的脸上迸出,直逼发丝织成的网。
顷刻之间,千千结成了千千个着火点,每一团燃烧的人都点燃狐妖未进化完全的兽性。她的唇松开了发丝,深邃的眼中盛满虎老伯的身影,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充斥的妖性。
他的法力比她强!
“你是妖。”
“修炼五百年的虎妖,比你强。”’
这些年一直隐居在山林之间,他身上的妖性被野地里清新的空气洗尽,有时候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妖,忘了要变强。若不是感应到虎彪彪命在旦夕,他也不会出手。他已经提醒了狐妖,若她肯放过虎彪彪,他不会与她为难。
怕只怕她眼底无法估量的欲望连她自己也拦不住。
果然,狐妖对那些着火点视而不见,反倒是她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我知道你比我强,可即使拼着灰飞烟灭,我也要这个半妖的妖气,她是我最后的希望。”
只要能让志高复活,只要能再见到他一面,即使耗尽百年修行,即使重新变成一只穿行于山林间随时都会没命的小狐狸,她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场妖精之间的斗法,输赢之间散发出的杀伤人却足以毁灭人或是……半妖。
无数的火跳跃在胡隶京的眼前,好热……他的胸口被这些火点燃了,烧得他好想喊痛,可是张开的口却只能发出哀鸣连连。
痛!好痛!
谁来救救他?秦嫂!秦嫂你在哪里?秦嫂——
弥幻间,他看到了秦嫂的背影,她傍着一个男人,那身影陌生又熟悉,他却直觉感到那人就是他早逝的爹。
爹陪着秦嫂,那母亲呢?
母亲,你在哪里?
他怎么糊涂了,就是母亲!就是母亲想要虎彪彪的命,就是母亲将他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个鬼的模样,他恨她!
虎彪彪,虎彪彪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火烧得我好痛,我快死掉了。
虎彪彪不会来救他了,她被狐妖吸走了妖气,她已经灰飞湮火,而帮凶就是他!若不是他要变成人,母亲也不会趁虚而入要了虎彪彪的命。
是他害死了虎彪彪,他活该受此火刑,如果要被这些火活活烧死,他情愿自杀。
做不了人,也当不了妖,身为半妖,他连唯一的同伴也失去了。没有了虎彪彪,谁也不会拦着他去死。
一层又一层的幻觉在胡隶京眼前铺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死!
“啊——啊——啊——”
胡隶京狂乱的叫声刺进狐妖的耳膜,她捂住耳朵,也因此停了手。这叫声……这叫声……不好!她想伸出手拉住他,“隶京……”
迟了一步,他的叫声击碎了门窗,冲出胡府,响彻整个阳湖镇。
他丢下逐渐冰冷的虎彪彪,追着自己的声音冲出了大门。关土耳朵,关上心,他听不见任何劝阻。
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抱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