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几年来,丘虎落在这家酒吧里第一次被人问要喝点什么,“北海岸金粉黛,不加冰。”抬头见吧台里的那位调酒师,不是平常的他他,换了一位娇小的女生,“你是新来的调酒师?”
“他哥去度假了,我顶替他暂做这里的调酒师,你还是可以叫我‘她她’,女字旁的‘她’。”她简单介绍着自己,北海岸金粉黛已经为他送到手边了。
酒吧的业务还真有些忙,又来了一位客人——“小姐,你要来点什么?”
“冰水。”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和她点的饮品,就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今天带了谁来?D先生还是E先生,或者已经延伸到X、Y、Z了?”不想损她,可丘虎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展平阳也不计较,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她倒是很奇怪,“你没带新女友过来吗?一个人冷清地坐着,可不是你丘先生的风格。”
丘先生的风格是什么?左拥右抱,脚踩几条船?他咧开嘴角,玩世不恭地说笑:“怎么会冷清?我的身边不是有你嘛!”他半真半假地向她靠近,“你说一个花心的男人和一个喜欢爱情游戏的女人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一个高难度问题,或许不太好说哦!平阳玩弄着手中承满冰的杯子,但笑不语。
“不用想了,用事实来回答这个问题不就完了嘛!”
丘虎落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环上她的腰,攀上她的身体。她没有拒绝,想看他到底会做到哪一步。他继续努力,手慢慢爬行,直至爬上那串黑珍珠手链。
平阳像是被刀割一般,从高脚椅上弹跳了起来,手里的冰水晃出了几块浮冰,“对不起!我想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惊讶于她瞬间的反弹,丘虎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平阳……”
“我们俩实在是太熟悉对方了,再玩这种爱情游戏就毫无惊喜可言。而且你现在是我的上司,办公室恋情可是带有极大风险的。学经济管理出生的你,又管理着那么大一家公司,一定比我更懂这些。好了!问题的答案我们已经给对方找着了,结果就是:我们还是各自玩各自的吧!”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吧台,离开了他的身边。唯有那黑珍珠的光华在夜色的弱光下炫了他的眼,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别说让爱重新开始,他连邀请她玩一场爱情游戏的资格都失去了吗?
重回到吧台边,捧着那杯北海岸金粉黛,他一口饮尽,递上杯去,“再来一杯。”
她她再笨,也看得出坐在这里的丘虎落心情糟糕透顶。也许这位先生需要换杯饮品,换份心情,她她拿出自己的招牌饮品,“给你,这是我为你调的藏秘冻饮哦!”
见丘虎落不接,她细心地解说起来:“别以为冰品是女孩子的专利,我知道很多男士也非常想品尝各式各样的冰品,这杯是我用香格里拉藏秘精心调制的冻饮,尝一尝吧!没准你会爱上这味儿。”
她将藏秘冻饮放在原先摆放北海岸金粉黛的地方,他伸手的时候碰到的不是高脚杯,而成了这种滚圆的玻璃杯,那层层冰意冻了他的手心,丘虎落不自觉地大力推开了那杯冻饮。
“我说了我再要一杯北海岸金粉黛,谁要喝这种冻饮。我要红酒,给我来杯红酒,你听不见吗?你再这样自作主张,我跟店长说,要他炒了你。”
他怒吼的声音不大,却吓到了她她,也引来了店内客人的纷纷侧目,这其中就包括正在跟一位D先生攀谈的平阳。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迁怒,喜欢埋怨,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发泄的疏通口。以前有她用爱的名义迁就他,现在谁还会理他。
不看他,她继续吊凯子。
瞧着她她一副欲哭又忍的模样,丘虎落觉得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分。望着她她颤抖的手重新为他倒上的那杯北海岸金粉黛,他没有接过。伸出的手拿起车钥匙,他晃荡出了酒吧,坐在车里却不知该往哪儿开。
就这么静静地靠在车里,也不知道时间走了多久,他看见平阳从酒吧里走了出来。想也没想,打开车门他跳下车,凭着一股冲动他想抓住她的手。与此同时,与平阳相谈甚欢的D先生慢慢走到了平阳的身边。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对望着,丘虎落怯步了。他猛地瞥见从后门走过来的她她,想也不想,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她她的手臂,“刚才我做得太过火了,为了表示歉意,我送你回家。”
她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她跟同一个男人之间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插曲,“我……”
丘虎落不由分说将她硬拖进了车里,不去理会平阳的眼神,不去理自己怎么也理不清的思绪,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在他转动方向盘之前,她她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确定你身体里酒精含量没有超标吗?”她可不想接受道歉的代价是死无全尸。
晋自怿站在原地,看着电脑前的展平阳,久久没有开口,他在等着她先发现他。
“老师。”
平阳起身让晋自怿坐,他靠着书桌站着,这样他们俩就可以平视了,“在想什么?丘虎落?”
平阳被他说愣了,轻笑着想掩饰过去,“我怎么会在想着董事长呢?我只是在考虑这款测试的实用性,您帮忙看一下。”晋自怿瞥了一眼显示屏,又将目光留在了她的脸上,“你的技术我相信,我不相信的是,你和虎落之间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故事。”
老师是知道了什么吗?
还需要亲自去了解吗?只要看她和虎落眼神交错时的尴尬以及最近他们俩反常的举动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的私事我不管,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至于虎落那方面,我会去说的,相信以他的人格不会在工作中为难你。”
这是保证还是什么?平阳对这一切都已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一点,“老师,听说你和你的夫人同甘共苦,从破产走到成功,一路不离不弃?是真的吗?”
晋自怿和西辞的爱情故事在这个领域里一直广为流传,她会知道一点也不奇怪。晋自怿用手臂撑着头,努力地思考着,“我的爱情、婚姻真有外界说的那么美好吗?我也不太清楚,我和西辞这一路慢慢走来,好像不觉得有多伟大啊!为什么外界就说得那么辉煌呢?”
“因为你们的爱情是大家都向往的,却又是很少有人能拥有。”平阳重新坐到电脑前,在工作之前她还想问老师一个问题,“老师,你觉得你的爱情会永恒吗?”
“你想问我和西辞的婚姻会不会起变化,是这样吗?”晋自怿喜欢直截了当,不喜欢拐弯抹角,“当年我破产负债的时候,我和她的爱情有阻挠;后来我重新振作,回归富华生活,别人都说我会抛弃糟糠之妻。如今我的婚姻平稳地走了这么久,似乎大家都在期盼着我的婚姻破裂。”
因为他创造了一个爱情神话,让大家难以置信,于是太多的人等着神话终结,等着看现实的力量扭转一切。
晋自怿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会抛弃西辞,选择新的爱侣?就没有人怀疑西辞会抛下我吗?”他半开玩笑地挑起眉,“我还真怕有一天她不理我了呢!要是那样,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临走前他忘了件正事,“虎落出差了,我这几天有些事要处理,关于技术这块,你帮我盯着点。”
望着晋自怿的背影,平阳沉沉地叹了口气——西辞啊,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算了,不去奢求一生也得不到的幸福,还是乖乖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不去理会世人羡慕的眼神,晋自怿开着车没有直接回家,他先去幼儿园接娃娃,然后从超市里买了差不多有小山高的食材,这才像个“家庭煮夫”似的回到家中。
煮的工作有保姆来做,可保姆只有一个,在做饭的过程中就不能陪着娃娃。他只好自己带女儿,将娃娃抱进卧室,小家伙在地板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他索性靠在床边,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他的腿上。
还是那台电脑,西辞趁过年时分给人做钟点工挣下的电脑。除了外壳,里面的硬件全都更新了,可他就是不肯重新换一台,宁愿抱着这台旧家伙直到天荒地老。
一边工作他还一边嗦:“西辞,今天平阳问我爱情会不会永恒。你说呢?”
没有声音给予他回应,他仍旧一个人自言自语:“我觉得自己好悲惨,我落魄的时候每个人都说你跟着我这个欠债的破产者不值得,我飞黄腾达以后大家又说我会抛弃你,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你才不会抛弃我,一个人走?”
他回眸,瞥见的是银色的光芒在闪耀,那是一元钱换回的戒指,他一只,她一只。
今晚的酒吧好像特别安静,她她站在吧台后面,不停地摇着手里的瓶子,调出她想要的、客人需要的味道。
“一杯冰水。”
她她期待的眼神在遭遇展平阳的时候落了空,递上一杯冰水,平阳看出了她的心思,“调酒师也会有喜欢与不喜欢的客人吗?”
好利的一张嘴,她她笑而不答。
平阳转动着手腕上那串黑珍珠,眼看着冰的寒意将它们覆盖。这样的夜,让两个女人愿意坦率地面对彼此的心。
“让我猜猜,你在等人是不是?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样的男人呢?”
“喜欢很多女人,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谁的男人。”
她她的诠释让平阳直觉想到“丘虎落”这个名字,“爱上一个花花公子,那你可要做好全面的心理准备。”
确定自己爱他的时候,她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我相信我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阳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她她紧张,笑得她不知所谓,“你……你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还是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她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单纯,那么愚蠢的话让平阳笑得都停不下来,“我笑的不是你,是全天下的女人。每个女人遇上所爱的男人,都认定自己即使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一定是最后一个。即使是遇到世上最花心的男人,也相信他不会逃出自己的掌握。多可笑啊!007的邦德女郎从来就没有停止更替,谁又会是最终的赢家呢?”
她她被平阳说愣了,傻傻地看着她,平阳在她她的眼中变得迷茫。她她不信,她相信自己会是他的真命天女,“即使是再花心的男人,也总有定下来的一天。我相信我有能力让他在我的身边安定下来,我相信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白头到老?平阳旋转着手腕上的黑珍珠,让它的光华在柔弱的夜光下慢慢汇聚,“你可以考虑先白头再到老,你说得对,就算是再花心的男人也会在某个女人的身边安定下来。不如等到他白头的时候,等到他老得没有力气再去脚踩几条船,就会守着你这条船到老……到死。”
滚圆的玻璃杯里放着有棱有角的方形冰块,它们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冰块慢慢融化,化成水,它们……没有了棱角,像今天眼睛中再也没有期待的展平阳,“不是有句歌词这样说嘛——‘有时候我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这就是最讽刺的天荒地老。那首歌还有这样一句词:‘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爱情会永垂不朽,除非爱情凋谢在最美的那一刻,否则又怎么会有“永垂不朽”这四个字。
“她她,你相信爱吗?你相信一个人的爱会严重到什么样的程度吗?你相信我曾经爱一个人希望他瘫痪,永远只能依赖我而活着吗?”
冰开始融化,变成冷冷的水,一滴……一滴……慢慢地融化。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摔伤了腿,每天只能依赖我的照顾才能生活。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期,因为他再也不能出去找他的船了,没有了我,他连吃饭喝水上厕所这种最简单的事也无法完成,更别说其他了。看着他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好想……好想永远都这样。”
伤势总有好转的一天,他也终于还是离开她的照顾,找到了其他船只。
她不信,她不愿相信全心全意的付出得到的结果只是背叛,她相信爱情能创造奇迹,“我相信我爱的他会知道我是最适合他的那一半,他会跟我永永远远在一起的,我才是他的‘伴’。”